第28章 抱他

气氛有些僵持,叶蓁蓁在原地伫立片刻,觉察到叶芊芊颤抖的把她往后扯了一下,于是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叶芊芊心里没底,小声劝道:“五姐姐,咱们快点回家吧。”

这个太子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她们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经有人向这边张望,叶蓁蓁很不想出这个风头。

“殿下,这样不太好。”她委婉提醒,希望楚凌渊别再这样高调,却听见马车里那人叹息着说道:“孤记起一些事,你想不想知道?”

叶蓁蓁犹豫片刻,让叶芊芊先回马车上等她,而她则上了太子的马车。

楚凌渊倚在靠座上,手里拿着一个半空的酒杯,衣襟微微散开,露出肌肉匀称的胸膛,薄唇红的晶莹,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叫人控制不住地深陷,叶蓁蓁一上车就看见这等场面,连忙慌乱地扯开视线。

“殿下,你想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花了点时间平复呼吸,克制一般地问出自己心里的话。

“殿下是不是想起在扬州的事了?”

楚凌渊将那杯酒喝干,喉结上下滑动,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扬州?这是你引诱孤的新套路吗?故人重逢?互诉衷肠?”

叶蓁蓁无奈地嘴角一抽,他这是又犯病了,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到尽头,她身在燕京,已经觉得举步维艰,偏巧最能给她安稳的人如今状况不明,记忆时有时无,让人担忧。

叶蓁蓁:“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方才不是说自己记起一些事,若是殿下信任我,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着殿下想起来。”

楚凌渊闻言一脸兴味地看向她,“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帮孤想起来,孤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叶蓁蓁有些懵了,她刚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不过看着楚凌渊黑亮的眸子,她硬着头皮答应了。

“殿下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楚凌渊伸出一只手想要摸上她的脸,蓁蓁敏感地身体后撤,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反悔了?”

叶蓁蓁吸了口气,大义凛然地把脸凑上去:“没,殿下可想起什么了?”

楚凌渊眸色一暗,喉结微动,道:“孤只是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叶蓁蓁以为真有效果,问道:“什么画面,殿下能说的仔细一些吗?”

楚凌渊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按在额头上,似乎正在费心回忆。

“如果你愿意配合,孤或许能想起更多。”

叶蓁蓁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走进了猎人张开的巨网,有些着急地问:“我该怎么配合?”

对面的人向她勾勾手指,深沉莫测的目光漩涡一样笼罩她。

“你过来抱着孤,孤想起在一个很黑的地方,你曾经将我抱在怀里,也许你再抱我一次,我就能想起前事。”

叶蓁蓁许久没有动作,她为难地看向楚凌渊,这要求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奇怪,可从他的表情来看,又像是真的,她拿不准是不是要按他说的做,那人却已经开始催促。

“叶蓁蓁,你后悔了?”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

“那日孤醒来,你叫我哥哥,既然你将我当作兄长,为何不能抱我一下?”

似乎也有道理,叶蓁蓁麻木地点点头,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似乎抱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地,何况从前又不是没抱过。

于是她忽略了心里的那点不适,往前靠了靠,双臂展开,轻轻地抱住楚凌渊,入目之处皆是他袒露了一半衣襟的胸膛,叶蓁蓁努力地绷住自己的头,不让自己靠上去。

哪想到楚凌渊竟然用手臂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于是叶蓁蓁带着凉意的脸蛋触到了一片温热,她被那热气熏得晕乎乎,还在想这人终于不像从前一样,身上到处都冷冰冰的。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青天白日的,在封闭的马车里,她竟然这般贴近抱着一个异性,未免太怪异了,就算他是哥哥,可毕竟也不是亲的。

叶蓁蓁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抱离开,他却丝毫不放松,沉沉的声音仿佛烙印在她心上。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楚凌渊的手从她背上一点一点向上,最后在她后脑处揉了揉。

“蓁蓁,叫我。”

叶蓁蓁放弃抵抗,傻傻地叫道:“殿下?”

楚凌渊不满:“你从前是如何叫我的?”

“哥哥。”这称呼叫出口时,叶蓁蓁脸上有些烫,明明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哥哥,怎么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嗯,继续。”

“哥哥,你想起什么了?”

楚凌渊的记忆依旧混沌一片,但她每说一句话,清凉的气息就朝他胸前呼出,在叶蓁蓁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像是烈火要将他心中所有的欲求烧穿。

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那股柔意让他几乎想放弃一切将她带走,可惜还不是时候。

“孤想不起来了,或许一次两次无法恢复记忆。”

他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紧拥她的手终于松开,叶蓁蓁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连忙往后躲,她怀疑地看向楚凌渊,发现他眸中有一抹挣扎和迷茫,这才相信他的话。

从叶氏族学已经出来的够久了,为了不让柳氏忧心,她得回去,而且叶芊芊还在叶家的马车上等她呢。

“我该走了,殿下。”

楚凌渊并未阻拦,他好像忽然就疲惫至极,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盯住她。

“你走吧。”

叶蓁蓁又担忧地看了看他,见他已经闭上眼,这才下了马车,回到自家的车上。

*

回去之后,叶芊芊并没有把楚凌渊与她单独见面的事说出去,蓁蓁让月竹真的去买了一副镯子给她,叶芊芊收下了,也没有因为沈皓安而怨恨她。

叶家在燕京过了一段平静日子,却不知谣言已经在燕京城里渐渐传开了。柳氏去参加了一趟夫人间的聚会,这才察觉别人看她的神色有异,等回来后,让寒芷出门去打听,得知了一个让她惊慌失措的结果。

燕京城暗地里都在传,太子殿下看上叶蓁蓁了,准备纳她为妾。

柳氏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叶蓁蓁从族学回来,她几次想去问问女儿,却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只能坐在房里,苦等叶锦程回来。

晚间叶锦程从户部衙门回来,柳氏心不在焉地伺候他吃饭,在她第三次把菜夹到碗外边后,叶锦程终于发觉她不对劲。

“倩娘,你今日是怎么了?”

柳氏怔忡片刻,声音有些飘忽地说:“二郎,咱们女儿怕是被太子看上了,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叶锦程一惊,他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咱们蓁蓁与太子能有什么交集,一定是你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在这胡思乱想。”

柳氏激动道:“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但事情传得有鼻子有眼,空穴不来风,万一是真的,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反正我是不可能让女儿做妾的,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叶锦程还是第一次见到妻子态度这么强硬,他软下声音问道:“那你想如何?咱们总不能为了一个谣言就把女儿的亲事草率定下,再说你问过蓁蓁没有,她若是说没有,咱们该信女儿的。”

柳氏还真的考虑了一番能不能给蓁蓁定下亲事,但匆忙之下怕是找不到相宜的人家。叶锦程说的也有道理,万一这谣言是有人恶意为之,岂不害了她的蓁蓁。

“你说的也有道理,明日我寻个合适的机会问问。”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她也不好随便开口询问。

叶蓁蓁还不知道谣言愈演愈烈,甚至还传到她父母面前了,她现如今不是为了课业忧心,就是担心楚凌渊的状况,对身边细小的暗流不免就有些忽视。

太子要纳叶氏旁支的女儿为妾,这谣言本也算不得什么,但坏就坏在,东宫尚未有女主人。太子妃的位置空悬,太子就高调的弄出一个爱妾来,这对于想要他娶世家贵女的崇光帝而言,无疑是一个不能忍受的挑衅。

楚凌渊长居京东别苑,很少宿在东宫,偏偏这次一回到东宫,便被陈何堵了个正着。

正是暮年的陈公公声音不见衰老,甚至嗓子还保养的极好,见到太子的仪仗,声音洪亮的高喊:“殿下。”

陈何挡在道路正中,太子的车驾被迫停下,陈何又喊了一声:“殿下,老奴奉命而来,请殿下去华章宫。”

陈何谨慎地等着,当四周的风一下子静下来,他登时往后退了几步,可惜从车驾中传出来的凛冽掌风仍有一半拍到他身上。

陈何咳了两声,带出几滴血,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继续躬身拦在车驾前。

“殿下,陛下在等你过去。”

陈何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震得他脑中嗡嗡直响。

楚凌渊讥诮说道:“你还没死?你主子敢让孤去,他就不怕孤控制不住自己,怒而弑君吗?”

陈何背上已经冒了汗,但声音却很冷静:“殿下难道不为在乎的人想想?眼下局势复杂,你若败了,她该如何?”

楚凌渊没有再反驳,陈何暗暗松了口气,劝道:“殿下羽翼未丰,如今能帮你的只有陛下,你和陛下是亲父子,就算有些误解,但血缘天性,不可泯灭。”

“殿下觉得呢?”

又过了许久,就在陈何等的心焦时,那道声音又出现了,冷森森的叫人心底发寒。

“陈何,收起你的手段,事到如今就别用那套虚伪的亲情来感化我,也别想着,动我的人。”

陈何忍着内伤,再开口时称得上苦口婆心,“殿下,他强撑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你回来,太子妃的人选事关重大,或许我们多年的计划会因为你的任性毁之一旦,无论如何,你该去见陛下一面。”

陈何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那人的妥协,车驾转了个方向,去往华章宫。

楚凌渊走进这座气息枯败寥落的宫殿,殿内咳嗽和喘息声不绝,仿佛那人孱弱的下一刻就会咳血而死。

可他知道对待他哪怕有一点放松,多一分不必要的同情,都会掉进陷阱,永无宁日。

崇光帝用明黄色的帕子捂住嘴,一连串的咳嗽之后,终于苍白着面色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渊儿来了,怎么不坐下?”

崇光帝老迈而沧桑的声音没能唤起楚凌渊的一丝情绪变化,他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就算崇光帝几次因为咳嗽而喘不上气差点窒息而亡,也没有半点上前的意思。

陈何从殿外进来,手中拿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给崇光帝服下,他咳喘的症状才稍有缓解。

年老体衰的帝王不得不靠在榻上撑起自己,崇光帝重新开口:“朕已经与贺家私下通了气,他们原本有些迟疑,但贺家姑娘坚持。太子妃的人选算是定下了,成婚后,你只要不太过分,我们就能得到贺家的支持,到时候便有与章氏一搏之力。”

楚凌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讽地勾起嘴角。

崇光帝今日似乎格外没有耐心,喘息着说道:“你不喜欢贺家姑娘也无妨,太子妃只是一个名号,用它能换来咱们楚家的江山,你喜欢那个叶家的姑娘,纳为妾室也可,只是必须在太子妃定下之后。”

楚凌渊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王朝更迭乃是常事,纵然有一日北周姓章了,又能如何?”

“你……”

崇光帝用颤巍巍的手指着他,气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那毒妇将朕架空二十多年,当年你和你母亲被下了剧毒,就算不为江山,难道你不想报仇?”

夕阳西斜,楚凌渊周身的光影变暗,将他全身笼罩在阴暗里,崇光帝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话触到了一个禁区。

只见楚凌渊全身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下巴,薄唇开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崇光帝难以呼吸。

“下毒这种事,血亲做起来可比旁人要狠绝得多,章氏不过杀我的人,有人却诛我的心。”

“你猜,我更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