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挣扎了半响,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歪过头靠在楚凌渊怀里晕了过去。
她到底是没给楚凌渊答案。
少年皱起眉,抬手拂去她身上的一片落叶,抱着人走了。
月竹愣了半响,才紧紧跟上,她脑子里装不下太多东西,此刻已经忘了楚凌渊是凭空出现在亭子附近的。
*
叶怀朗偷偷去珠宝铺子对面的茶楼相看葛家姑娘,一看之后,果然大失所望,他回来却没想到还有更堵心的事等着他。
“你说什么?叶蓁蓁被蛇咬了,还是条毒蛇?”
金胜支吾答道:“大公子,小的实在不知那是条毒蛇,养蛇人让小的随便选一条,小的就选了里头最懒散不爱动的,谁知,谁知竟是条带毒的!”
叶怀朗简直要给他气死了,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厉声质问:“现在怎么办?我让你弄条蛇吓吓她,如今真把人给咬了,若是查出来是我做的,祖父定不会放过我。”
金胜耷拉着脑袋,知道叶怀朗一定会放弃他,果不其然,叶怀朗下一句便说道:“这事万一败露只能你全担着了,放心,爷会给你家里一笔银子,妥善安置你的家人。”
金胜满心绝望,却只能被动地点头。
楚凌渊抱着叶蓁蓁回到二房没一会儿,大夫便来了,不多时,柳氏和叶锦程收到消息也赶回来。
请来的大夫不善解毒,把过脉就说让他们另请高明,叶锦程忙问:“请纪大夫指条明路,扬州城谁能解此毒?”
纪大夫摇摇头,“怕是来不及,扬州城最善解毒的是我师兄闻景泽,他现下外出游历,谁也不知人在哪?五姑娘这蛇毒实属罕见,那毒蛇又跑了,找不到根源,就难救了。”
叶锦程踉跄一下,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只见柳氏跌坐在床边,拉着叶蓁蓁的手抹泪,叶怀钰实在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姐姐不要死,不要死。”
叶锦程送走大夫,无法之下只能派人去找闻景泽,一家人坐在叶蓁蓁床前,个个面如死灰。
楚凌渊站在窗外,刚才纪大夫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那个姓闻的恐怕不好找,他虽然可以点穴止住蛇毒蔓延,却不是长久之计。
眼下还有一个办法,但风险极大,若实施起来,恐怕需要她自己同意。
楚凌渊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叶锦程坐不住出去寻人,柳氏也去找闺中朋友想办法,屋里只剩一个叶怀钰,他这才从窗外翻进去。
叶怀钰似乎哭累了,趴在床边睡得很沉,楚凌渊抚了抚叶蓁蓁的脸,手指搭在她腕上,面色沉凝。
他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把人弄醒。
“叶蓁蓁,醒了吗?”
叶蓁蓁睁开迷茫的大眼,她感觉浑身无一处不疼,无力说话,只能眨眨眼睛。
楚凌渊道:“能救你的大夫不在扬州,等找到他你很可能已经毒发身亡。”
即便叶蓁蓁早就有所准备,听到他这样说,还是默默红了眼眶。
楚凌渊皱眉,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沉声道:“别哭了,我能救你,但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死。”
这也正是他犹豫没有直接施救的缘由,他以为叶蓁蓁会仔细考虑一番,却不想她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笔划下。
“我信哥哥。”
楚凌渊的掌心微微发烫,少女全无犹豫的回应,让他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心上像被一根轻柔的羽毛搔刮过,舒缓地痒着,不仔细体会,便如同从未发生过。但楚凌渊不屑于掩饰,无论何种因由,叶蓁蓁在他心里终究不同了,他没办法把她再当做无聊时逗趣的宠物。
楚凌渊反手握住少女的手,不轻不重却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
“叶蓁蓁,看着我。”
蓁蓁已经无法思考,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向楚凌渊的脸,他捏住她手的力道渐渐加重,一双冷冽黑眸愈发深沉。
“无论多痛苦你都要坚持下去,不许死。”
叶蓁蓁的眼中虽然一片茫然,但听到这话还是点了点头。
楚凌渊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随即用指尖划开手掌,殷红的血连成一条线流出来落进杯子里。
他身中曼陀剧毒,血中本就带毒。但无人知晓,此毒霸道,可以吞噬一切毒素,他的毒血算是一味解毒良药。
唯一不可控的是,两种毒在体内相争,中毒之人必须忍受极大的痛苦,他不知道以少女的柔弱,能不能忍过去。
楚凌渊晃了晃水杯,再次走回床边,方才被他唤醒的叶蓁蓁已经快要抵御不住晕眩,再次昏睡过去。
楚凌渊托起她的头,水杯贴在她嘴边,似命令一般道:“张嘴,喝下去。”
叶蓁蓁觉得耳鸣目眩,周遭静寂的厉害,仿佛只有楚凌渊的声音才能进到她耳里。
她听话的张开嘴,无意识地吞咽着到了嘴边的水,直到把那一杯喝尽了,才无力地闭上眼睛。
楚凌渊放下她,在原地等了片刻,只见方才还闭目昏睡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眼里蔓延起红血丝,脖子和双手上涌现青筋,看起来十分痛苦。
“疼,我好疼……”
她想喊出声,却因无力,到了嘴边的喊声就变成轻声呢喃,眼泪因疼痛蜿蜒而下,知道哭喊无用,她紧闭齿关想把这阵痛楚挨过去。
楚凌渊皱起眉,把杯子送回桌上回到床边,他扶起叶蓁蓁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一只手控制住她乱抓的手,另一只手伸到她嘴边,掰开少女的嘴,让她咬住自己的手掌。
疼痛于他而言已是稀松平常,叶蓁蓁把他的手咬出了血,他却没有半分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起一下。
两股互相较量的毒很快分出胜负,叶蓁蓁眸中的光越来越亮,人也逐渐清醒,等那阵疼痛消失,她彻底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咬着楚凌渊的手掌,连忙松开嘴。
“哥哥,对不起,你疼不疼?”
楚凌渊只看了一眼手上的咬痕,便用袖子遮住,低声道:“无事。”
他又一次查看叶蓁蓁的脉象,发现蛇毒已清,曼陀之毒也随之消弭,便让她躺回床上。
“毒已经解了,你体力耗尽,睡吧。”
叶蓁蓁强撑着应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声音,小手抓起楚凌渊的袖子睡着了。
楚凌渊不知在想什么,甩开她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抻开被子盖住她,他自己则靠在床边坐下,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迷茫。
他不知道叶蓁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有那么一瞬甚至享受着她的依赖,他只能重新定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或许,把她当成妹妹?
他恍惚想到,叶蓁蓁已经叫了他六年的哥哥,既然她这般想,那就成全她。
在井下金库时,阮夫人留下那句话他至今想不清楚,是何种情,叫人深陷其中,哪怕伤痛绝望也要狠命抓住。
他独行于世多年,唯有一个叶蓁蓁让他生出几分回护之心,这便算是情吗?
如果是这样,阮夫人必定多虑了,他此生绝不会像她一样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