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居然忘记我了。奇怪的是, 我并不生气,也不难过。或许是因为知道,就算重来一次, 他也会爱上我。
旁边传来透明眼镜惊叫声:“骷髅……我之前看见的骷髅就是他!我没有撒谎, 你们都看见了吧……这里真的有骷髅!”
“怎么办……”有人声音颤抖地问道,“没想到这里真的有鬼……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布莱克紧紧地盯着我, 上前一步:“卡罗莉娜,你不害怕吗?还是说, 这个骷髅就是你召唤出来的鬼魂。我就知道,你以前那副懦弱相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你绝没有那么白痴。”
我没有搭理他。克苏鲁不会无故剥夺他人的性命,我能进入卡罗莉娜的身体,证明她已经死了。她为什么会死,我不知道。但她的身边人都不知情,大概率是自杀。能让一个花季少女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些人的冷暴力绝对逃不了关系。布莱克一边把卡罗莉娜称为“丑女”, 一边向她索要昂贵的随身听……他将她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却以最了解她的模样自诩。实在令人作呕。
同时,埃里克走到我的面前, 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叫卡罗莉娜?”
我抬起头,朝他嫣然一笑,摊开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刹那间,所有幽蓝色火焰消失,别墅又变回了奢华却破败的原样。男孩女孩们停下逃窜的脚步,瞠目结舌地望向我。我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弯下腰,捡起之前扔掉的墨镜, 拍掉灰尘,重新戴在了脸上。
直到这时,我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猜。”
他沉默了片刻,竟然一板一眼地说道:“猜不到。”
我气得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但余光瞥见他高大却孤独的身影,又不由自主走了回去。他一直静静地看着我。其实很想问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为什么不过正常人的生活,而始终以骷髅的形态示人。话到嘴边,却只想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这么想着,我也这样做了。我仰起头,伸手解开他黑色斗篷的纯金纽扣,露出里面苍白的、冰冷的、骸骨般的躯体,然后抱住了他。我听见周围人恐惧的抽气声。他没有在意那些人惊恐的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眨了眨眼睛,问道:“看我干什么。”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语,“我好像认识你。”
“是么。”我笑笑,“但我不认识你,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他如果有眉毛的话,一定蹙眉了。
趁着他回忆的空隙,我将手伸进他的斗篷里,轻轻地描画着他的骨骼。骷髅状态下的他,明明不能也不需要呼吸,我却听见他粗重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顺势反扣住他的手掌,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他被我吻得倒退两步,空荡荡的眼窟窿近乎无措地看着我。一个骷髅竟然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我强忍着笑意,说道:“真轻浮。”
他有些迷惑地问道:“什么?”
我扯住他的衣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下颚骨。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我捧住他的骷髅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笑道:“我说你真轻浮,第一次见面就让陌生女人又亲又抱……你肯定背着你的妻子有很多外遇,对不对?”
“我……没有。”
我眯着眼,又亲了他一下:“还说没有,那为什么我可以亲你?”
他垂着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被我捧住的地方,却开始缓缓长出血肉。整个过程就像是特效逼真的惊悚片般恐怖。透明眼镜尖叫一声,被吓得晕了过去。羊毛卷颤抖地捂住嘴巴。就连强装淡定的布莱克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血肉生长的速度很快,看来他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我和他分开的时间也不长,只是莫名其妙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不一会儿,他就恢复了从前的长相,五官冷峻而美丽,脸颊清瘦,轮廓分明,尤其是下颚角的线条凌厉而清晰。能做出表情后,他眼中的迷惑更加明显:“你到底是谁。”
我对他勾了勾手指。他顿了一下,还是靠了过来。我用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想知道答案?”
他点点头。
“那就自己去找。”我一把推开他,“找到再来见我。”
说完,我转过身,准备离去。布莱克冲过来伸出手,似乎想抓我的胳膊,却在埃里克冷冰冰的注视下缩回了手:“卡罗莉娜……你、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这里离你家那么远……我、我开车送你。”
我摆摆手:“不用,你觉得我像是搭不到顺风车的人吗?”
如果是以前的卡罗莉娜这么说,绝对会被布莱克狠狠地打击嘲讽,但我这么说,他竟然一声也不吭,连反驳都没有。明明我还是卡罗莉娜的模样。看来不管什么长相的女孩,都必须先对自己有自信。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
走出别墅,天色已经全黑,我按照记忆回到了卡罗莉娜的家。期间撞见了几个小流.氓,全部被我顺手解决。黑人保姆见我回来,给我切了两片蜜汁火腿,做了一个三明治送了上来。我道了声谢谢,咬了一口后瞬间失去了兴趣。我讨厌黄瓜,这里面夹了好多细细的黄瓜丝。
将三明治放到一边,我脱下连衣裙、过膝半筒袜和固定袜子的金属皮扣,随手扔在地上,光着脚踏进浴缸里,看着滚热的水蒸气渐渐漫过双腿。
这时,外面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我忍不住笑了。他果然跟过来了。
就是不知道在外面看了多久。
我想了想,直接水淋淋地从浴缸里走出来,打开浴室的门。埃里克正站在书桌前,头微微低垂着。一缕黑发落在他的额前,勾勒出他突出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他在翻看卡罗莉娜的东西。真是一个理直气壮的贼。
我倚靠着浴室的门框,开口问道:“找到答案了吗?”
他头也没抬,低声答道:“你不是卡罗莉娜。”说着,他抽出一张纸,转过头,“如果你是她,历史成绩不可能只有B……”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纸页飘然落地。
我忍了很久,才没有大笑出声。他这个愣怔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当年向他求婚的情景。那时,他因为被我转移血肉一直闷闷不乐,不管做什么,眉头都轻皱着。无昼城的尤西向他汇报公事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以前汇报完公事,尤西还会留下来和我闲聊两句,那时汇报完,只恨不得化为一缕青烟原地消失。
我揣着钻戒盒子走进屋子时,他正在面无表情地阅读公文。我走过去,轻轻叩了一下他的桌面:“半个小时后,到楼上来。”
他垂着头,低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走到楼上,我将事先买好的红玫瑰插进花瓶里,点燃了两支香薰蜡烛,把香槟泡在冰桶里。一般人都不会在求婚方面有太多经验,我也一样。所以,不管怎么布置房间,总觉得差了一点意思。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我放弃了把房间布置成求婚圣地的想法,换了一袭亮红色的长裙,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挂在了他的身上。后来听他说,当他闻到我发间玫瑰花的香气时,就彻底忘记了生气的念头,完全是硬撑出来的冷漠表情。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握住他的手腕,我将他推到墙上,把声音压得很低:“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许久,他才语气平淡地答道:“我没有不高兴。。”
然而,他无论是脸上还是眼中,都写满了不高兴。我只好换一种问法:“怎样才能让你不生气?”
他停顿了一会儿:“解除转移血肉的法术。”
“不可能。”我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也不可能不生气。”
“是吗?”我坏笑一下,突然拿出婚戒盒子,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骤然睁大眼,极度愕然地看着我。
那时他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我正要调侃他愣怔的样子,下一秒钟,他忽然瞬移到我的面前,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动作粗暴地裹住我裸.露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冷冷地看着我,金色的眼珠有些泛红,声音压抑着寒冷刺骨的嫉妒与怒意:“每个闯进你家的陌生男人,都可以看见你的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