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相册很厚,里面是各地的风景照,初时拍照技术不佳,有一些照片选的角度并不是很好,往后翻时已经逐渐精进,初时照片陈旧,后半本较新一些,翻到最后一张是正本相册里唯一特地照的人物照。
大约是十七八岁的路彦端,稍稍有一些稚气,浓眉大眼的阳光少年,看向镜头时笑的很开心。
叶芊芊将这张照片抽了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再隔着一层塑料膜,看的不真切。
意外的是,在两张照片的夹层里放着一张折叠的信纸,她犹豫了一下才打开看,这本相册应该是特地挑选了照片重新放置的,这信纸,也应该不属于别人。
信纸很仔细地折了两折,打开看是熟悉的笔迹。
“芊芊,希望你看到这张纸,先说声谢谢。我选这张照片是为了告诉你,其实本人也曾年轻过。这些风景照选自我从小拍的照片,十分庆幸我有拍照的习惯,它们已经封存已久,希望能被你喜欢,我家里还有许多相册,下次再给你挑选。”
页末是他画的简笔相册,厚厚一摞,看起来正在孤寂吃灰中。
叶芊芊笑了笑,想起来放到柜子里里的另一本相册,起身从柜子里翻了出来,它和那条红围巾躺在一起。
军训前,她将相册收起来放到柜子里,再没打开过。
相册末尾是宁市的一张风景照,她抽了出来,随着照片一起出来的也有一张折叠好的信纸。
“芊芊,欢迎你,恭喜你开始人生新篇章,愿你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过得开心。”
叶芊芊垂眸将两张信纸放在一起,后又觉得不妥,又放回原来的地方,重新看两本相册。
席晓茹和尤闪闪回到宿舍,正要开口说话,就见敬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都轻手轻脚去做事情,还以为宿舍里有人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席晓茹发现叶芊芊还在抱着相册看,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奇怪的很。
“敬敬,芊芊干嘛呢?”
“嘘,别喊她。”
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别打扰的好,尤其自家宿舍这只貌似是属蜗牛的,还是让人家慢慢出壳吧。
席晓茹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但很快,叶芊芊再次看完两本相册,把它们收起来才发现宿舍里安静的可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题,连平时不肯错过的电台节目都错过了。
“闪闪,你怎么不听评书了?”
“喔,我忘了!”
尤闪闪一脸心痛的打开收音机,宿舍里又热闹起来。
叶芊芊打开教案本,抽时间备课,提前把下周要讲课的内容了解了,到讲课前再复习一遍就基本不会有问题了。
到了下周,半个宿舍出动,去上课的上课,去公司充门脸的充门脸。
叶芊芊上午给初三学生上课,下午来教室盯一会儿再去办公室接待新客户,解答学生以及家长心中的疑惑。
梁帆帆上午是学闵珍珠的作文课,和初三生下课时间是相同的,他一下课就奔到初三这边的教室来了。
“小叶老师!”
“帆帆?你怎么不回家?”
梁帆帆眨巴着眼睛说:“等人来接我啊,小叶老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叶芊芊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啊?我很能吃的,把你吃穷了怎么办?”
梁帆帆无所谓的挥挥手:“没关系啊,反正不是我掏钱。”
“嗯?”
等上补习班的初三学生很快都走了,梁帆帆还坐着没走,叶芊芊向外看看没他家长来接,思及他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人来接?饿了?”
梁帆帆看看时间:“还早呢。”
他手上戴的明显是不合适的成人男表,松松垮垮的垂下去手就能掉,不过看他装小大人很可爱。
“我要去吃饭了,你要不跟我去我们学校吃饭?”
梁帆帆急的抓耳挠腮,很无奈的连说带比划“不是,小叶老师你别急啦,再等等,我真的会请你吃饭!”
叶芊芊被逗乐了,揉揉他脑袋:“帆帆,你在搞什么坏主意?”
话音刚落,路彦端来了,呼吸急促,似乎是跑着过来的,看了看两人先说:“抱歉帆帆,刚才路口车祸堵车。”
梁帆帆大方的点头:“没关系。”
他没忘记使命,转过身拉着叶芊芊的手:“走吧,小叶老师,我们一起去吃饭。”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来接他?”
梁帆帆一抬手,指着路彦端:“你让他说罢。”
“梁硕今天回部队,只把帆帆送过来了,我接他回去顺带帮梁硕履行承诺,带他吃饭再去一趟海洋馆,芊芊,你下午没课,是不是?”
路彦端喘匀呼吸,满是期待的看着叶芊芊。
叶芊芊蹙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偏偏这时候,敬驰她们几个在外面说:“芊芊,我们回学校吃饭啦,你有事就先忙,下午我去办公室帮你顶班。”
梁帆帆肚子饿,急躁的说:“小叶老师,就是去吃个饭有什么好想的嘛,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好吧。”
叶芊芊转身去拿包,梁帆帆朝路彦端使了个表功的眼神。
路彦端给人竖了个大拇指。
三人一起出去走到车旁,梁帆帆坐到后座,一人一包占的齐全,路彦端在驾驶座,叶芊芊只好坐副驾驶。
“帆帆想吃快餐,你要吃什么?”
“跟他一样就可以。”
“好,那我们都吃快餐吧。”
梁帆帆在后面欢呼一声,趴在叶芊芊座位后面说:“这样好像一家三口啊,我爸妈都很少这样带我出去玩。”
路彦端失笑:“我们要是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是违法的。”
“路叔叔,你就不能让我有点美好的幻想吗?”
“抱歉,抱歉,我不该那么说。”
梁帆帆怨念的很,他不能把小叔和小叶老师凑一对就算了,路叔叔还不识好人心,他真的好艰难哦!
索性,梁帆帆不和路彦端说话了,转而问叶芊芊许多事。
“小叶老师,你小时候会上补习班吗?”
“没有。”
“家教呢?”
“也没有。”
梁帆帆眉头紧皱:“那你现在……算不算骗钱啊?”
叶芊芊回头看他,挑了挑眉:“小鬼,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了?说句戳你心窝子的话,你要是作业写的够多也不用老师骗你的钱了。”
“……小叶老师你别这么说,我错了。”
“哼。”
路彦端忍不住迅速扭头看了一眼她此刻的表情,灵动活泼里带着傲娇,满满的孩子气。
叶芊芊回过头时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目光,睁大眼睛看过去:“你觉得呢?”
路彦端诚恳道:“我觉得小叶老师说得对。”
明明在别人口中很平常的称呼,自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多了一抹别的意味,是乐见其成的纵容。
叶芊芊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抱胸坐在那儿很讨嫌的问起梁帆帆最近的课程,还抽查了一篇要背诵的课文,梁帆帆苦着脸都给配合了。
“小叶老师,咱意思意思得了,一会儿还得吃饭呢。”
“那可不行,我得负责呢,还想让你当我们补习班的金字招牌呢。”
路彦端抿嘴,笑容一直没断过,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其实刚才梁帆帆说的也对,这样普通平凡的场景是很幸福的。
周末午餐时段的快餐店人满为患,梁帆帆自告奋勇去占个座位,路彦端和叶芊芊商量吃什么。
快餐对叶芊芊来说其实挺陌生的,以前爸妈觉得不健康,很少允许她去吃,如今呢,宁市快餐店只有那么一两家,一是贵,二是她从没想起来去吃过,现在嗅着这香味,有点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芊芊?”
“我吃鸡腿汉堡和土豆泥,再要一杯可乐!”
热量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叶芊芊忍不住雀跃期待,路彦端也忍不住跟着心情放松。
两人走到收银台去排队,但是刚走进来的一个胖墩墩的初中男生,差他们一步眼看要落后两人排队,气恼的冲过来上前一步撞在叶芊芊肩膀上。
叶芊芊没有防备,加之男生吨位可观,不由自主的向右手边倒,路彦端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肩,半抱在怀里,等她站稳之后又很快松开。
“没事吧?”
胖男生撞了人,想堵在两人前面,但看见路彦端在一旁,还是有点心虚的。
叶芊芊揉揉被撞疼的肩膀:“还好。”
胖男生立马皱眉说:“谁让你挡道!”
叶芊芊眉头一挑:“我比你瘦那么多,怎么挡道了?小孩子不要那么没礼貌。”
路彦端拍拍她的肩,推着她向前走一步站定排队,那胖男孩不服气,要伸手拉开叶芊芊,还没挨着她,就被路彦端抓住手臂。
“请你有礼貌的排队。”
胖男生动了动,没能挣脱开他的手,扭头朝后面的人喊:“妈!”
与胖男生类似的中年女人立刻快步过来:“儿子,怎么了?你们大人怎么欺负人?有没有礼貌,不知道爱护小孩子啊?”
叶芊芊回头,开口就是小辣椒的语气:“谁先撞人的?我还是小孩子未成年呢,你儿子那么胖,谁欺负谁啊,我哥要爱护也得爱护有礼貌的小孩儿!”
路彦端眼底浮现笑意,压抑着没有笑出来,在叶芊芊示意下松开了男生的手臂。
快餐店大堂经理连忙过来解释原委,胖女人自知理亏不说话,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单说话这会儿时间就有人排在他们前头了,两人只好站在后面排队。
点过餐,叶芊芊付了自己那份钱,两人一前一后去找梁帆帆。
梁帆帆坐了个拐角处的位置,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来看去,忍不住问:“路叔叔,你好像很开心,是不是很久没吃汉堡了?”
路彦端轻咳一声:“是的。”
梁帆帆忧愁的叹气:“我上回吃还是小叔带我来的,小叔一走,除了你们就不会有人来带我吃汉堡了,路叔叔,你以后能带我来吗?”
“有时间就可以。”
他立刻不忧愁了,叶芊芊和路彦端对视一眼,对这小子的小把戏心知肚明,路彦端则是笑意更深,琢磨着该送点什么礼物给梁帆帆这个聪明的小孩儿。
等拿了餐点,三人开吃。
“小叶老师,你也喜欢吃吧?以后我们常来!等我放暑假就可以经常来补习班啦。”
叶芊芊刚才可是读懂了路彦端对梁帆帆的赞赏,淡定的摇摇头:“不,油炸容易增肥,我不想吃胖,所以不可以常吃。”
路彦端马上说:“其实你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健康少油的餐厅……”
“不。”
她没听完就拒绝了,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路彦端不觉得恼,反而笑了:“我住在你们学校附近,你要是想吃什么,可以找我给你做,随便点菜。”
叶芊芊差点被可乐呛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随时恭候大驾。”
“……”
汉堡虽然新鲜好吃,可是……叶芊芊从未如此艰难的清醒挣扎过。
梁帆帆可没搞懂两个大人之间搞什么官司,吃完饭就要去海洋馆,他精力充沛,跑了一下午都不觉得累。
叶芊芊也被他感染,什么都不用想,只跟着路线玩闹就是。
路彦端带了相机给两人拍照,偶尔也会有替换拍照,甚至请路人帮三人拍了照片。
“你们不是一家三口吧?”
梁帆帆反问:“你觉得呢?”
拍照的路人肯定的说:“你是人家对象的弟弟吧?”
梁帆帆吐吐舌,仰头问两人:“我是谁弟弟?”
路彦端呼噜一把他的板寸,认真道:“你是我侄子,她是你老师,都不是平辈。”
他好不容易从路叔叔升级哥哥了,不能让梁帆帆再给带掉队。
回去的路上,梁帆帆太累睡着了,躺在后座打起了小呼噜,路彦端将车开得很慢。
“芊芊,累么?送帆帆比较顺路,我们先送他,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会儿,到学校我喊你。”
叶芊芊摇头:“还好。”
梁帆帆住的大院守卫森严,外来车辆不能轻易进入,梁帆帆睡一半被叫醒,迷迷糊糊下车,路彦端把他送到警卫处交代一句。
叶芊芊坐在车里看他颀长的背影,呆呆出神。
其实很好看,很赏心悦目,很有诱惑力,就像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在引诱她。
可是……
“彦端,你来送帆帆啊?”
一道模糊的声音打乱了叶芊芊的思绪,她抬头看去,是个中年妇女,看见他们自然而然牵住梁帆帆的手。
“怎么不到家里坐坐?”
梁母说这话看向停在路边的车,叶芊芊下意识低头弯腰,同时扭头看向车门方向。
路彦端也一起看过来,副驾驶并没有人在,他心头一跳,差点直接抬脚走过去。
梁母看他表情很奇怪,忙问:“怎么了?”
“没、没事,兰姨我先回了。”
梁母点点头,加上孙子困得厉害她也连忙往大院内走。
路彦端快步走来打开车门,刚好看到叶芊芊坐起来,还一脸的若无其事,他挑了挑眉问:“不觉得挤吗?”
叶芊芊以同样的语气回敬:“少吃汉堡就不会啊。”
他扶着车门站了一会儿,摇头失笑,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绕出大院门前的路,转上大路送她回学校,但他们恰好赶上了晚高峰,路上堵了一会儿,车速依旧很慢。
“芊芊,你今天玩得高兴吗?”
“开心,当小孩子的感觉不错。”
路彦端摸摸下巴,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你开心就好,还有,你已经成年了,别忘了。”
叶芊芊耸耸肩:“我没忘,可是这又不耽误我装小孩,你不觉得很管用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