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能会,可能不会。可能一辈子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跟爱人无法厮守的怪物。”

“不准再说这种话!”我皱皱眉,难得用上训斥的语气,“不管你是否恢复,不管你的外表是人类还是野兽,你在我的眼中都永远不可能是怪物……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这句话说完,蓝伯特突然将我推到沙发的靠背上。后背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吃痛地低吟一声:“你……”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想做什么,下一刻,两片温热的唇近乎野蛮地堵住了我的唇。这不像一个吻,更像是在拼命确定我的存在。他一边粗鲁地吮—吸着我的双唇,一边用手掌扣住我的后颈,反复地摩—挲有心跳的位置。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我的头开始发昏,他才停下动作,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低喘着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无法给你正常的夫妻生活。长此以往,你肯定会觉得厌倦。如果真的为了你好,也为了你的幸福,其实我该放手。”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混乱而粗重,“但是,我做不到。光是想一想你和其他男人说笑的画面,都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嫉妒和愤怒。”

可能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他的占有欲不仅没让我觉得害怕,反而让我感到心疼。主动环住他的颈项,我亲了亲他的脸颊,尽量放柔声音安抚他:“别这么想,你是最完美的丈夫。就算你放我离开,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沉默着,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平定了很久的呼吸。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已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魔法铃晃了晃,侍女们很快走上楼,无声而迅速地收拾了残局。我看见他走进衣帽间,换了一身简约的衣裤,戴上金链眼镜:“刚才是不是吓到小玫瑰了?”

“我不会被你吓到。”虽然确实出了一点冷汗。

他笑了笑,命令侍女将晚餐送过来。吃完饭,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劝他留下来……倒不是害怕野兽出现,而是担心第二天,他醒来后吃另一个自己的醋。

正在犹豫,他却已经披上了黑色大衣,戴好皮手套,走过来,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晚安,小玫瑰。”

我担忧地看向他:“晚安,蓝伯特……”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捧着我的头,再度吻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吻的是我!我的嘴唇。

一吻完毕,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眼中的情绪却混乱而挣扎,有嫉妒、占有欲,还有克制的情—欲:“不要挽留我,我不想让他得逞。”

我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浓稠的夜色中。

很担心蓝伯特的精神状况,总觉得他会在另一个自己的影响下,行为越来越失控。在这样浓浓不安的氛围下,一日,蓝伯特突然在朝会上宣布已和我结婚的事,然后,破格封赏了我的父亲,并称择日举行封后典礼。消息传出去后,新旧贵族乃至普通民众一片哗然。

本以为一个毫无背景的乡村女孩,成为一个国家的王后,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谁知两日后,一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忽然在民间流传了起来,取代了那些反对的声音。

故事里,我是一个善良如天使的女孩,勇敢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破除了女巫的诅咒,救下化为野兽的蓝伯特。所以,蓝伯特才对我如此情根深种。后来,因为感动了无所不能的神,我活了过来,被洛克菲勒勋爵带回了王都。缘分、命运,以及神的指示,让我和蓝伯特再次相遇。

这个故事,一下让我从最低贱、最放浪、最不堪的女孩,变成了最幸运、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尽管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北国国王必须娶我的其他理由。

封后典礼的前一日,我见到了奥菲莉亚。她才从附属国的庄园度假回来,得知我的消息后,立刻前来探望我,还带了一封玫红裙的道歉信。我想了半天,才想起玫红裙是谁。

拿出那封信时,她表现得比信的主人还要抱歉:“对不起,罗莎。莉娜被我和我父亲惯坏了。她是我母亲最后一个孩子,生下她后,我母亲就难产去世了。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比较纵容她……我母亲和陛下的母后又关系匪浅,陛下看在前王后的面子上,没有严惩她。不过,我回去后,已经教训了她一顿,希望你不要介意。”

玫红裙只比我小两岁,性格却像是小十岁不止,我怎么会跟一个娇纵过头的孩子计较,摇摇头说:“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王都的势力错综复杂,每个人背后,都有着如同树根般虬结的背景……你在乡村里长大,不明白这些势力之间的较劲与制衡,尤其是当下这个情况,敌国虎视眈眈,陛下想!想要扶持新贵族,肃清旧贵族尸位素餐的风气。表面上是莉娜在针对你,实际上想要针对你的人,是那些盘根错节的新旧势力。”

奥菲莉亚垂下眼眸,喝了一口热茶,说道:“这两年,陛下变了很多,从前的他绝不会如此频繁地征战,扩张疆土。我亲眼看着他越来越阴晴不定,越来越喜怒无常……失去你后,他变了太多太多。我和他毕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有些话说不出口,你是唯一能靠近他、安抚他、影响他的人,但我又怕你落入其他人布置的陷阱中。若是碰到什么不懂的事,尽管来问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还有,要保护好自己。”

听见这番话,我顿时想起当初为什么只跟她相处了一天,就认定她是值得结交终身的朋友。五年过去,她已经嫁人生子,却仍像初见时那样真挚善良。

在薰衣草色的花园里,我和奥菲莉亚手挽手聊了很久,喝了两壶花茶。本想向她打探一下老国王和尤利西斯的消息,但聊到一半,蓝伯特处理完公务,过来陪我们一起聊天。我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继续聊北国的风土人情。

话落,气氛诡异地静了一下。

该怎么回答?

你的陛下因为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至今不愿与我睡在一起?

短暂却尴尬的沉默后,我干咳两声,正要敷衍过去,蓝伯特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罗莎,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奥菲莉亚没有发现异常,我却感到了强烈的不对劲,有那么一刹那,头皮发紧,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一点一点地低头看过去,只见他扣住我的那只手,手背逐渐覆上盔甲般漆暗坚硬的黑鳞。

另一个蓝伯特掌控了身体。

令我震惊的是,他的学习能力强悍到恐怖的程度。上次看见他,他还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低吼声或山羊叫,现在却能模仿正常人进行思考和回答。尽管知道他是蓝伯特被压抑的本性,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人,只是性格不一样,我还是禁不住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