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下楼,一堆家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蓝伯特的状况怎么样。我想起那个疾风骤雨的吻,双颊微红:“他还好……就是,好像饿了。”
一个羽毛掸子关切地说道:“你肩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不要逞强,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主人变成野兽后,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连陪伴他二十多年的茶壶太太都会伤害,更何况你……你也不用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主人他是爱你的。”
脸颊更热了,我轻咳一声:“我、我自己处理就好,你们帮我挑几样吃吧,我送上去。”
我本来只想拿几样吃的上去,但茶壶太太说蓝伯特的食量大得惊人,这点吃的根本不够他填饱肚子。我只好推了一个餐车上楼,顺便带上医药箱。
见我回来,蓝伯特看也不看餐车一眼,凑到我的身边,嗅了嗅我的面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的瞳孔还是血红色,犬牙比平时略长一些,舌头像蛇信般灵活。我无奈地看他一眼,擦掉他的口水,问道:“想吃什么?”
他却猛地沉下脸,连我端出鲜嫩肥美的羊膝骨都不感兴趣。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把羊膝骨放在桌上,用小刀切了一小块,放在他的唇边。他一脸无动于衷。
我只能猜测着问:“不喜欢吃这个?”
他看我一眼。
“那你想喝汤吗?”餐车的最底层是奶油鸡肉汤,汤汁奶白,浮着鲜绿的芦笋末。我有些饿了,就先喝了一口。蓝伯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也凑过来,垂头用舌头舔了两下。
我正想给他重新盛一碗,他冷不丁抬头,舔了舔我的唇角。我满脸尴尬,刚想用袖子擦嘴,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露出尖利的牙齿,恐吓般低吼一声。
“……”要是懂兽语就好了,不然我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想了想,小心地问道:“你之前不吃羊骨,不会是因为我擦掉了你的口水吧?”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模样。
他虽然行为举止都是兽的模样,五官却还保留着从前的清贵与雅致,肤色冷白,眉眼之间的距离极近,眼型刀锋般锐利,却有种勾人的美丽,下颚线条瘦削凌厉。看着他出众的长相,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他可是连喝血都不忘优雅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我擦掉他的口水,而闹脾气不吃饭。
这么想着,我擦了擦唇角。下一秒,就被他冷着脸按在地上,他呼吸粗重,似乎极为不满我的行为,低下头,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我的唇角。
“……”
看着他一边舔,一边眯着眼,露出吃到美味的享受表情,难以言喻的羞.耻顺着血液冲上脸颊,我恼羞成怒,推了他半天,才从他的压制下挣脱出来。
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失去理智,是和城堡众人联合起来欺骗我。刚刚推挤之下,肩膀的伤又裂开了。我走到餐车边上,拿出医药箱,准备包扎伤口。他想跟过来,我下意识地呵斥道:“别过来!”
他站住脚步,神色迷茫,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看着他的表情,我心乱如麻,不明白蓝伯特为什么对我唯命是从……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他是真的爱上我了。
我和他才认识多久,他就爱上我了?他爱我什么?
他了解我吗?他知道我的过去吗?他从小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从小看见的是什么……想要驯服一只野兽很容易,只需要耐心、镣铐和充足的水;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也很容易,但好感到爱情的距离,却不是两三步就能跨越过去。
况且,我也不了解他的过去。我连他为什么会被女巫诅咒都不知道。
或许是我贪心。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父亲的病情好转,现在却想要王子的真心,了解他的过去。算了……我真是想太多,万一茶壶太太它们想错了,其实他并不喜欢我呢。失去理智后不攻击我,也许只是他心地善良。
包扎完肩伤,我转头看向蓝伯特,他竟还在原来的位置,眼神信任而纯净。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欺负小动物的愧疚感。我正想招手让他过来,他的视线移到我换下的绷带,耸了耸鼻尖,纯净的眼神立刻变成露.骨的饥渴。
“……”我把羊膝骨塞到他的嘴里,“你吃这个。”
吃完东西,我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但蓝伯特无论如何也不放我离开,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毯子铺在地上,合衣躺了上去。他垂头看了一会儿,竟也去抱了一床毯子,打算铺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指了指床:“你睡那里。”他充耳不闻,继续铺毯子,然而铺的时候,倒钩状的指甲不小心勾到毯子,他没有发现,仍在埋头铺毯子,好半天都没能铺平整,最后烦躁地低吼了一声。
我忍不住笑了,倾身过去,把毯子从他的指甲上绕了出来,帮他铺好。
“晚安,蓝伯特。”
我正准备吹灭蜡烛,腰上一重,是他环住了我的腰。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那种无法控制的急促心跳又出现了,我手指颤抖,声音也有些轻颤:“……蓝伯特?”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双唇微启,蛇信在我的耳垂上一触即逝:
“晚……安……”
他压低了声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道。
我愕然回头:“你恢复理智了?”
他一脸天真地看着我。
这一晚在疑神疑鬼中度过。第二日,我被餐具进进出出的乒乓声吵醒,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华美精致的床帐。我撑起身,就看见蓝伯特坐在不远处的深棕书桌上,正神色冷漠地看着一本书,手边是热腾腾的茶杯。
“你醒了。”他看我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道。
他脸颊两侧的黑鳞似乎消退了一些,指甲也不再像昨晚那样尖利,至少能正常地端起茶杯。果然,他恢复理智后,我们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压下心头莫名的怅然,我点头答道:“早安。”
他没有回答,对着旁边的餐车扬了扬下巴:“早餐在那里,想吃什么自己拿。”
……我还是更喜欢野兽的他。想起昨晚他纯净的眼神,再看看他现在冷漠的脸色,心头的怅然像冷水一样漫开,我穿上鞋子,随手拿了一块面包,就想走出房门。
“站住。”他开口,“你去哪里。”
“回房休息。”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他的口吻不容违逆。
“不了,怕打扰到你。”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已被他压在墙上。他的目光阴沉到可怕,低沉动听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对‘它’那么温柔,对我却一个笑容都吝啬?”
我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什么‘它’?”
他居高临下地对上我的目光:“当然是那个畜生。”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它”是野兽蓝伯特。
“你……有昨晚的记忆?”
他不答,用一根狰狞可怖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我看见‘它’吻了你这里,”划过耳朵、嘴唇,“还有这里、这里……”他低垂下眼,神色沉戾地盯着我的肩膀,“你还给‘它’喂了你的鲜血。你宁愿和一头畜生亲近,也不愿意和我共用早餐,对么。”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再说,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不置可否,俯身吻上我的肩头,又依次吻过我的嘴唇、耳朵……我一阵心慌意乱。最后,他的双唇紧贴着我的脸颊,轻声说道:“别让‘它’亲近你。”
他的气息急促而燥热,烧得我的耳根、颈间一片滚烫。我推开他,使劲擦了擦脸:“……不管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你们都是一样的不要脸!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