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呢。”
南宫听雪的面容模模糊糊,仿若笼上一层雾气,她温柔的声音道:“倦之怎么认为是妹妹呢?”
“殷姑姑那么美,若是有了妹妹,定然也十分美貌。”
南宫听雪的声音很是悠远,“美貌倒也不是一件好事呢,像我这般,又有什么好下场呢?我倒是希望她如水无波,一生顺遂。”
殷倦之小小的眉头微皱,这么多坏人,都来欺负听雪姑姑。
他缓缓踮起脚尖,伸出小手轻轻触了触南宫听雪微微凸出的小腹,“那就不要太美了,妹妹平安就好。”
南宫听雪温柔笑起来,话语里带着一些怅然:“倦之这么喜欢妹妹,那么如果真的是妹妹,有没有什么想法呢?你想给妹妹起什么名字?”
他身着的不再是魔宫黑衣,而是太虚派幼童白衣,乌黑的长发束起,小小银色发冠端端正正戴着,是与血渊中截然不同的挺拔与傲气。
“狂风骤雨惊扰平波,无风起浪皆非人愿,不如取名为冰,如水结冰,平静坦然。”
“……冰。”
南宫听雪慢慢重复着,如水结冰,平静坦然。
“冰下生而热忱,冰上淡而平凡……”
是她,一直所期望的那样。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好。”
这次,小小的男孩将手小心翼翼搁在南宫听雪的腹部,他慢慢贴过去,像是怕打碎了薄冰。
“殷冰。”
周遭的青山绿水霍然染上一层血色,笼在迷雾中的南宫听雪化为烟雾,散落不见。
小小的殷倦之心底余音在回响:
“南宫冰……”
……
谢冰缩在一角,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露出任何声音。
她一直以为,自己历经几世,孑然一身。
行走荆棘,一身狼狈,卑微渺小,孤独沉默。
却,因爱而生。
当年的南宫听雪,是那样温柔而期待自己的到来。
当年的殷倦之,亦是憧憬而小心的说妹妹平安就好。
却没有想到,多年后,物是人非。
她不知道,她的单字,赫然是那样的寓意。
……
血色褪去,骤而白到耀眼。
云层浮动,天地高阔,远处有庄严的楼宇掩映,白色圣道蜿蜒直至圣庙之巅。
这是熟悉的圣庙书院。
层层院落的圣庙书院外停留着不少修士,诸位掌门主座商讨大师,寻常弟子俱都是在外面安静等待。
一个小小的男孩一溜烟的钻进了圣庙书院中。
他趴在了墙头,遥遥看到主位上的白发男子。
圣洁威严,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容一丝情绪也无,“南宫听雪已然诞下女儿,其名为萱瑶,自是五灵根,这次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南宫听雪。”
“顾主座,将她带回来,再行完婚。”
殷倦之那双桃花眼微微睁大,他看到师父躬身应道:“是。”
他撇了撇嘴,小脸上全都是鄙夷,听雪姑姑天赋绝伦,师父又如何能抓到她?
只是……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妹妹名字早就定好,男孩为九汀,女孩为萱瑶。
当初听雪姑姑与他的对话,不过是玩笑罢了。
一道凛然的目光打在他脸上,“谁?”
……
谢冰霍然睁眼,猛然坐起身来。
不对,不对!
上一世的事情,不对!
上一世殷倦之与谢冰两个人虽为师兄妹,却各顾各的,俱都不熟,他如此阴鸷残忍,按理说不该为她费心。
他极为反常的违背顾莫念意志,亲自下了地牢而她接了断指,多年后,谢冰本该死在悬崖之下,是他将她捡回去,炼制成了傀儡。
谢冰以往只觉着是他喜怒无常,也许……是因为她名字的原因?
南宫听雪让世人以为女儿名为萱瑶,身为罕见的五灵根,无人知道,多年前,有个小小的男孩,将冰字给了南宫听雪的女儿。
他也许是因为这个字,才对她屡次手下留情。
“小尾巴?你做噩梦了?”
一袭雪白中衣,光裸的脚踩在白玉地板上,九霄无声无语的而来。
他冰凉的手触碰在谢冰的额头,摸到了一层浅淡的汗意。
眸光攸然变冷,他坐在床边,捧住谢冰的脸,微微安抚:
“你梦到什么了?”
谢冰水墨般的眼眸仍然残留惊悸,她不露声色的往后一点,小声道:
“我梦到那一剑。”
杀妻证道那一剑,刺的是那般狠辣,一剑贯穿胸口,再旋转剑柄,心脏支零破碎,再无生路。
多年的梦魇,让她整夜整夜的不安,黑眼圈浓郁,这些事情,九霄俱都知晓。
她微微抬眸,眸中是尚未褪去的泪意,委屈地看着他:
“我怕你再杀我。”
他微微动容,将她揽入怀中:
“小尾巴,是我不好。”
“莫再怕,我自当保护你。”
从头到尾,都未允诺不再杀她。
……
在圣庙书院如常授课的同时,中州大陆的渊魔兽潮愈发可怕,各地前去绞杀上古神兽的修士死伤惨烈,渐渐的,竟然有控制不住之态。思路手机端 这些年与上古神兽的厮杀,竟然成了分庭抗礼。
有些失去了领地的修真门派,到处逃难,太虚派这边难以主持,主座大人闭关,身为太虚派中流砥柱的殷倦之与晏成痴自是要回去一个,没多久,晏成痴便离开了圣庙书院。
几乎通向天顶的圣庙之巅,圣庙书院里波澜不惊。
庄严的书院内,俱都在钻研功法,殿外,谢冰在种菜。
农妇·谢冰重新上线!
扛着锄头,站在田地中央的谢冰戴着草帽,极为利索的将裙摆掖起,欣慰的看着自己的良田。
多年前在石林峰,半山腰都是她自己开垦的良田,什么花生玉米,都是她亲手种的。
圣庙中珍贵灵药数不胜数,谢冰拿了不少种子试种,用了不少珍稀的灵水浇灌,将圣庙的家底流水般霍霍,几个长老急的跳脚!
灵植种植与寻常种地又不一样,不能使用灵气,需要小心翼翼的翻土。
她的眸光微不可见的瞥向一边,她亲手开垦的地,又要逼近曼珠沙华了,今晚上便能偷这一丛花了!
采花贼谢冰很是欣慰。
种着种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边,谢冰茫然了,整个圣庙里,还有第二个修士肯出现在田地里?
她噎了一瞬:“……大师兄?”
殷倦之指尖一闪,便是同款锄头,他的衣摆亦是掖起来,极为利索的帮她把一块顽劣的硬土翻开:“你歇着吧,我帮你。”
谢冰满脑门问号:???
她揉了揉眼睛,没错啊?
风光霁月大师兄,怎么变成了农田务农大师兄?
“那个,你不知道怎么翻土,我种习惯了,我来吧。”谢冰硬着头皮说。
大师兄杀人还行,种地?翻土?
这是被修士视为低等的劳作,整个修仙界就没有剑修会干这个!
别瞎捣乱了!
殷倦之低低一笑:“我的特长除了拿剑,还是种地。”
谢冰:???天才一秒记住
这一脑袋问号下不来了。
殷倦之的特长不是炼制傀儡吗?什么时候改种菜了??
她骤然想到萱瑶说的,难道,殷倦之这些年,真的在石林峰种地?太可怕了,她简直难以想象。
殷倦之极为利索的翻开土壤,“我看药圃里不仅是灵药,还有农作物。你怎么又种了花生?”
谢冰:……你咋啥都知道?
“因为好吃不贵。”
谢冰干巴巴地说。
那些年,她那时候太穷了,物资匮乏,种花生最划算,完全可以当零食吃了。
殷倦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桃花眼微眯:“师父那时,确实对你忽视了。”
圣洁森冷的大门外,九霄凛然而立。
他遥遥看着站在白玉圣道旁的两个人,那双藐视众生的眸子里,罕见的浮现出愠怒。
他向前,走向了谢冰。
“小尾巴,我来帮你。”
戴着草帽的谢冰左看看,右看看,整个人都凌乱了:“圣子,你也来种田啊???”
他不甚熟悉的拿着一把剑,随着他的意念,那珍贵的灵剑,便成了一把锄头。
他翻土。
殷倦之嗤笑一声:“姿势不对,圣子还是参悟天道去吧。”
九霄清浅淡漠一笑:“我帮我娘子,与殷道友无关。”
谢冰都傻了。
别说谢冰了,时刻注意圣子举动的修士们涌了过来,看到这惊悚的一幕,也都傻了。
——红颜祸水!
——昏君!
——绝配!……啊呸!
……
“太反常了,太反常了,他是不是在想怎么折磨我?”
谢冰换了一身衣裳,从小道赶回圣庙书院上课,殷倦之如此小心眼记仇,到底在筹谋什么?
走到拐角处,有力的手掌抓住谢冰的手腕,一下将她拉到了阴影处。
谢冰被摁在墙上,她胸口起伏,看着近在咫尺的殷倦之,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
“大、大师兄?”
殷倦之这狗比,比考试试卷最后一道压轴题还难解!
那双桃花眼里满是审视。
殷倦之忽然笑了,缓缓的松开钳制住她的手,在谢冰的掌心,放下了一个冰凉的簪子。
“师妹,你既然与你的夫君郎情妾意,我当年为你买下的簪子,留在我这里也毫无用处,你留着吧。”
谢冰心底一片寂静,这些举动,俱都难以想象。
他今日这般举动,是要消磨圣子对她的信任?殷倦之是打算猫抓耗子,慢慢玩儿死她?
一个可猜测浮现在眼前:当年他买下簪子,是真的喜欢她,那么现在,两个人彻底斩断,他是拿簪子羞辱她?
谢冰心底复杂,她微微摇头: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