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渊魔”, 正道修士都是专业的。
仅仅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头的“张娘子”被灵气绳索捆起来,它无力挣扎,成了一团蔫蔫的黑雾。
张府那边已然乱了起来,张娘子竟然失踪了。
夜色的街道暗沉, 张府家丁嘈乱着出来寻人,他们经过重重街道, 却无人能看到结界之内场景。
焦尸初时还想威胁诱惑谢冰, 然而被这样正宗的纯白灵气束缚后,立刻怂了:“你们……你们是太虚派的……这是真的栽了。”
在吕初的逼问下, 张娘子唉声叹气, “我不该贪心, 一时忘情, 便失了分寸, 如今合该有我的这般结果。”
张娘子招认了。
她本来在上次正邪大战中已然身死,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后才苏醒, 直至姜女凭借灵镜与卫仪产生了交易, 她一身焦黑,十分羡慕那些凡俗女子, 便趁着姜女不注意偷偷附了身, 从那之后,便不再出门, 深居简出,不再管理张府事宜。
然而没想到一时忘情,没有控制好力度, 竟然害死了张公子。
她嘤嘤哭泣,一团焦尸极为可怖,“我曾经也是一名妖修,自然知道犯下多大的错误,求求各位修士放过我,我自会回到地底之下,安然当一个焦尸。”
天地之间,只余下她的哭泣声,谢冰淡淡看着她,没有说话。
张娘子哭着哭着,不由的有些尴尬起来,辨不出来身形的一团怯怯看了看谢冰,又看了看殷倦之,“不知道两位修士的意思是?”
谢冰抬头看了看月色:“你的话真不真,等会就知道了。”
就在刚才,吕初金火与他们分开行动,按照账本名单赶赴下一个地点,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张娘子尴尬地说:“我厚颜称一声道友,你为何不信我?等会……等什么?”
谢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都能与我得到的消息对的上。”
张娘子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笑。
“然而……”
谢冰凝视着它:“出来的,不仅仅是你自己。”
她已然提前调查清楚,不仅仅是张娘子一个,甚至,但凡回去的女人,皆数被吞噬了魂魄,成了被附身的工具,那么,张娘子的话自然不可能信。
她在隐瞒着什么。
张娘子瞬间扭曲了,“你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张娘子立刻明白暴露了,渊魔的黑气膨胀起来,然而还没有反扑,修长的手指弹出一道纯白的灵气,恍如泰山压顶,直接将她压在地上。
殷倦之的目光落在谢冰脸上,看也没看张娘子,懒懒道:“太吵了,很烦。”
谢冰:“……”
她宁愿殷倦之去看张娘子,殷倦之的目光明明是平和和煦的,却让她觉着周身发麻,她甚至不知道殷倦之会不会因为她太吵了,一个不高兴杀了她。
谢冰闭嘴。
空寂的街道上,只余下萧瑟的风。
殷倦之好像又不高兴了,那双桃花眼似乎含着一丝阴冷,谢冰满脑门问号,她真是参悟不透这尊大佬想的什么啊!
风乍起,不知道为何,谢冰却觉着,比刚才更冷了些。
……
十几个焦尸俱都被揪了过来,吕初与金火对付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看样子,今天晚上就能收工回太虚派。
初时他们还不招认,只说是自己鬼迷心窍,然而殷倦之随后一抬,无数的白色灵气切入它们的魂魄,痛苦挣扎下,终于招认了,全部真相终于浮现在众人面前:
五年前,一个叫卫仪的秀才弃文从商,他开了一家织女店。
初时,生意并不好,镜中仙姜女与卫仪做了交易,根据姜女设计的衣裳,织女店红红火火,很快就由一家小小的店面发展起来,赚的盆满钵满。
金火不耐烦地说,“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们做的事情呢?”
他们自然知道,两年后,卫仪取了妻子,有了身孕,在生产之时,却遭遇了一场大火,妻子难产而亡,只留下刚刚出了襁褓的婴儿,娇娇从出生后便体弱多病,卫仪为了照顾女儿,至今再未娶妻。
“不过都是忘恩负义罢了!姜女为卫仪设计了衣裳,当他一段妻子又如何?没想到被卫仪发现了,所以将她烧死!”
谢冰悚然一惊,“卫仪的妻子?姜女?”
那场大火,果然不是意外。
卫仪初时并不知道失踪的女人已然变成了焦尸,他顺利的娶了妻子,只是妻子畏惧光亮,惧怕火烛,他们那时候家产并不丰厚,将家安在了二楼,那里的房间,没有窗户。
直至某天,他意外发现妻子赫然成了焦尸,他身为秀才饱读诗书,行为处事自然与旁人不同,便一直按下不提此事,直至姜女产女之时,一把火,便烧死了姜女。
然而姜女未死,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杀死的,她毕竟与卫仪夫妻一场,便威胁他日后不许再提此事,卫仪不敢再提,怪异之事仍旧在发生,镇上的居民将此事报了上去,之后,便是谢冰一行人的到来。
谢冰若有所思:“她们居于地底之下,已然变成了类似于渊魔的邪物,这种邪物做事倒是没有常理可言。”
灵镜的传送是有代价的,进入一个女人才能换一个焦尸附身出去,这十几个焦尸俱都是被换出去的,姜女的机会被用掉之后,她便放弃出去,不得不说,她们竟然做到了公平。
所以谢冰通过灵镜被传送到地底岩浆之后,姜女对此只字不提,她们守口如瓶,上面的焦尸自然可以安然度过凡世岁月,到还挺有义气。
实际上,前世不论是谁做的任务,将镜子拿走,便可顺利完成任务直接离去,那些在凡世的焦尸,自然顺利的留下。而这些,都是前世未曾发觉的线索。
金火张开一个黑漆漆的袋子,这玩意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收妖袋”,将这些焦尸全都收了起来,“接下来回去交付任务,破妄堂自会处理后续事宜。”
那些失踪的女人,自有破妄堂往下传递指令处理,与谢冰他们无关了。
谢冰想了想:“我想再去看看卫仪。”
……
天色已然大亮,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日光温柔的洒在一行四人身上。
吕初狐疑道:“二水,你的小黄书怎么变成了粉色兔子尾巴书了?”
昨晚上便看到谢冰出招时候极为怪异,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问。没想到吕初说完,谢冰苍白的脸便是一僵,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殷倦之。
大师兄?吕初一脸迷茫,关大师兄什么事儿?
她狐疑地看向大师兄,被称为“逍遥剑”风光霁月的门派大师兄,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赫然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水,你有事瞒着我,”吕初笃定的说。
“没有。”
谢冰也实在是无语,穿着兔女郎装束蹦进大师兄怀里,这简直是黑历史……殷倦之必然又认为自己勾引他。
但是……狗比太师兄,也太变态了吧!
想当初她穿越前,也是阅遍网文的,倒是没见过有什么大师兄有玩儿奇迹暖暖的爱好。
刹那间,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在魔宫的时候南宫无寐给她穿的红色轻纱薄裙,太不正经了吧!太适合在魔宫阴沉奢靡的大床上……南宫无寐该不会有什么癖好吧?
为什么一直给她穿红色衣裳呢?这般特殊,一定有个缘由。
可惜,她不敢问。
前方,便是织女坊,卫仪含笑站在店铺前,看着乳娘牵着娇娇去买糖葫芦。
他看着娇娇小小的模样,终于喟叹一声:娇娇三岁多,虽然体弱多病,却极为乖巧懂事,镜中仙的事情已然解决,日后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待娇娇身体再好一点,他便可续弦,给娇娇一个完整的家……
这般想着,他抬眸看去,眉头一皱:卖糖葫芦的小贩将一串通红的糖葫芦递给了娇娇,娇娇掂着脚尖接过,然而此刻,她小小的身体旁,站着一个白衣翩翩的英俊男子。
那男子一双桃花眼,在日光下极有侵略性,他拿钱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旁边身着青裙的女子。
青裙女子身形纤瘦,双马尾垂落肩头,看上去清冷白皙。
她接过糖葫芦,侧头咬掉一块,“嗯,甜。”
“谢谢大师兄。”
“啪”的一声。
娇娇身形颤抖,手中糖葫芦掉落在地上,她仰起小小的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男子,怯怯的呜咽一声,小短腿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卫仪冲过去,想要抱起小小的女孩:“娇娇,娇娇!”
谢冰咀嚼着山楂,“姜女,卫仪又当丈夫又当爹的陪你这么多年,给你个告别机会。”
娇娇眨了眨葡萄般的大眼睛,蹲下身,小手将糖葫芦捡起来:
“糖葫芦,脏了呀。”
“那你,要向我的糖葫芦道歉。”
话音未落,一阵黑色的雾气骤然而起。
卫仪的手即将触碰到宝贝女儿娇娇,然而他的手,生生遏制住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抹焦黑。
是焦尸。
周遭的喧嚣繁华在视野里俱都远去,大片的黑雾瞬间笼罩了整条街道,骤然变成了深沉深沉的黑色幻境。
谢冰只身一人站在黑暗中。
她不慌不忙,又啃掉一个山楂,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指节分明的手,裹住了她垂落的手指,冰凉。
“师妹,真的,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