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带你去看栀子花。
萱瑶的脑海里, 翻来覆去的回想着这句话。
谢冰那时笑的温和,就像是真心爱护师妹的师姐一样。
萱瑶斜靠在美人榻上,抱膝拥着锦被沉思,她回过神来, 透过光影重重的窗棂,依旧被日光刺的眯了眯眼。
时值酷暑, 这是最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了……
……
炙夏日光, 白到透光,热浪袭来, 将她整个人晒出一层一层的汗。
她的身体不比修士, 这种炙烤早就该昏过去了, 可是却倔强的挺直着背脊, 不让自己晕倒在院门外。
太微院的大门, “吱嘎”一声开了。
一身清冷,眼帘下, 一双白色的靴子, 站在她面前。
顾莫念的眸光很冷,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
谢冰的手撑在白玉地砖上, 那里已经被炙烤到灼烫, 她浑然不觉手掌的灼热,努力撑着了自己的身体, 端端正正的跪在顾莫念面前。
“师父。”
“为师命你反思许久,你可知道错了?”
熟悉的话语。
就像是他每次让她反省的时候,让她说自己错在哪里了, 谢冰说了无数条理由,顾莫念始终用那种看着玩物的眼神盯着她,直至她将自己批判到一文不值,这才赦免了她的罪。
然而那个赦免,却等于将她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她身上,重重大山压下,怎会还有尊严人格所言?
“师父,我没……”
谢冰缓缓抬头,那一瞬间,她心头一惊。
顾慕念的眼尾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若非她实在够了解顾莫念,怕是要将这一点忽略过去了。
谢冰心头急转,立刻转换话风。
她的脸上细细密密布着汗珠,脸色异常惨白,像是即将晕厥过去,颤声说,“师父,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发生这些,师父你知道、你知道的、我……我虽然有些肖想,可是我万万不敢做别的事情……”
她的眸子依旧是不甘的,是怨毒的,是怯懦的,是不甘的,是刻薄的。
她膝行两步,视角范围内,是顾莫念垂落的雪白袍角、雪白的靴子,她颤抖着手,想要去抓住顾莫念的袍角。
心头巨大的疯魔不仅没有发泄出来,反而有破土而出的痕迹,顾莫念眸中黑焰一闪而过,他垂下眸子,看着她惨白的几乎昏过去的面容,和青色衣裙上留下的层层血迹,她的脸上,依旧是熟悉的觊觎之色……
就像是以往无数次那般卑微地跪在他的脚下,奢望着,能够触摸他的一片袍角。
可是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吗?
过于瘦弱,几乎一折便会断的手腕,就那么颤巍巍的抬起,便要抓住他的袍角……
便在这时,身后一声颤声:
“师父,你不要责怪大师姐,都是阿瑶不好。”
谢冰的手指悬浮在空中,似是微微一僵,她侧头,看着跌跌撞撞跑出来的萱瑶。
她看上去似是哭了很久,眼圈红的像是小兔子,乌发上缀着的花环映衬着,肌肤白如雪,仅仅跑了几小步,险些便要摔倒在地上。
顾莫念眸中一软,伸手便捞起萱瑶,虚虚搂着肩头:
“你应该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萱瑶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师父:“师父,你莫要责罚师姐。大师姐好不容易亲近于我,你却这般责罚他,阿瑶心里好生内疚。”
谢冰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好不容易。”
确实,谢冰从未主动亲近过萱瑶。
顾莫念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敛,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刹那间,气氛不易觉察的诡异。
萱瑶抓住顾莫念的衣袖晃了晃,慌张道,“不,不怪大师姐,都怪阿瑶,都怪阿瑶招惹上了这样一个坏人,我没想到他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恶毒女配的脸,开始有点疼了,再“劝”下去,顾莫念怕是要发疯。
谢冰只想让萱瑶闭嘴。
顾莫念虽然不会认为谢冰真的有胆子去害萱瑶,警惕和敲打必然是不少的。
拼演技的时刻又到了。
谢冰一手撑着地,一手掠过他的靴子,试图再去抓住顾莫念的袍角。
“师父都怪、都怪我学艺不精,没有保护好师妹,我甘愿认罚。”
不就是断断续续的断句吗?恶毒女配也会!
谢冰如此老实的认罚,顾莫念看着即将触碰到他的手,眸子里厌恶闪过。
便在这时,一道慵懒的声音道:“谷焚天到底是分神期修士,而两位小师妹到底才踏入金丹,又怎会是他的对手?谢冰师妹,勿要自责了。”
谢冰的头皮都要炸了!
大师兄殷倦之怎么在这里?
谢冰欲哭无泪,这踏马是多角恋现场啊。
她的手僵在那里,去碰顾莫念的袍角不是,收回去又不是——顾莫念还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呢!
她硬着头皮,手指颤了颤,像是不敢亵渎顾莫念一般,缓缓的将手收了回去。
然而那一瞬间,谢冰眷恋而克制看着顾莫念的神情,被殷倦之看了个实实在在,他含笑而来,仿若风光霁月。
“师父,谢冰师妹虽然有看护不力之责,然而到底是拼了性命将萱瑶师妹给抢了回来,也是有功。”
他的眸光垂了垂,落在谢冰跪着的膝盖上,那里裙摆上,大片的深色血迹,“罚已罚过了,想必师妹以后自当谨慎用心。”
顾莫念神色明显缓和起来,“倦之说的是极。”
萱瑶欣喜道:“大师兄,你回来啦。”
殷倦之懒懒一笑,“小师妹,瞧你面色看上去极为不好,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
“是,多谢大师兄关心。”萱瑶点头,一脸乖巧。
顾莫念:“这一次便罢了,日后你须当谨记身为大师姐的责任,万事小心,你可知道?”
谢冰头晕目眩,强忍着叩首,“多谢师父。”
这一叩首,清晰地勾勒出瘦削清晰的蝴蝶骨,后背已然全都汗湿。
她没能再起来,已然晕了过去。
……
明闻百无聊赖的坐在院门口,与那只照镜子的黑猪无聊地对坐。
便在这时,门开了,吕初端着盆与毛巾,去井边洗手。
“二水怎么样?”
吕初哗啦啦洗掉手上的血水,大大咧咧道:“没事儿,中暑不要紧,能缓过气来,只是大腿上的贯穿剑伤有点碍事。”
她摇了摇头,“要是二水体内有灵气,根本不算是什么,可是她……”
她的眸子里有一丝忧虑,转而道:“她不比我们体修,怕是要遭罪了。”
明闻脸上也有了一丝忧虑,摊开八卦简给吕初看,“现在已经有传言说谢冰与妖太子之前相恋,结果妖太子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萱瑶瑶小师妹,有人说怀疑谢冰故意去坑害小师妹。”
“听说妖太子已经往太微院询问几次,主座大人说萱瑶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静养,妖太子依旧执着询问,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极为关心。”
吕初嗤了一声,“二水这个人太闷了,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她之前喜欢……但是这个妖太子骚气的很,二水不可能看上他!”
明闻嘀嘀咕咕道:“妖太子坐拥整个妖界,怎么不好了?”
吕初:“??二水是那样的人吗?”
她撸起袖子,差点把明闻给揍死,忽然,黑猪哼唧一声,抬头看向房顶。
有咕嘟咕嘟的喝酒声,两人一惊,抬头看去,便见房顶上躺着身着白衣的大师兄,他懒懒地又饮了一口酒。
“大师兄。”
两人俱都肃然行礼。
殷倦之的修为比他们不知道高强多少,连他何时来的都不清楚。
“谢冰怎么样了?”
“已经给二水处理过伤口了,也喂了药,应当不久便醒了。”
殷倦之淡淡嗯了一声。
吕初悔不当初,她刚才,在男神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谢冰睁眼,便看到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就那么懒懒地盯着她。
明明是和善的大师兄温柔注视着受伤的师妹,谢冰却觉着像是猫锁定了它的小鱼干。
谢冰想到刚才在顾莫念面前舔狗的模样,心虚的要命,差点又吓晕过去。
然而殷倦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在榻旁小几上放下了一个小瓷瓶,“成痴托我带给你的。”
谢冰:“……”
晏成痴倒是真是关心她,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送药哦?
她乖巧的拿过去,感动地说:“多谢大师兄,吕初呢?”刚才还听到他们的声音。
殷倦之笑吟吟道:“他们照顾你已然很累了,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谢冰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仿佛劈腿被抓,尴尬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忽然意味深长道:“我早就劝说过师妹,今日看来,倒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谢冰截断他的话,“我懂我懂!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再去找一个!”
谢冰捏着小瓷瓶,“大师兄放心,我必然找一个比师父更帅的人!不瞒大师兄,我现在……同时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殷倦之眸光一闪,看着谢冰。
渣女·谢冰嘿嘿一笑,露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
“谁?”
谢冰警惕地扫了扫殷倦之,神经兮兮道:“不能告诉大师兄……”
她疯狂暗示,她就不信两个人刚从魔宫分开,他不知道她喜欢的是魔尊南宫无寐!
而殷倦之桃花眼微眯,显然也想到了。
那股淡淡的酸冷,果然清减了些。
殷倦之神情慵懒,又轻描淡写地搁下一个小瓷瓶,“刚才忘了,成痴说还有一瓶药可以减轻刀伤痛苦,毕竟是凡人之体,不比寻常修士。”
谢冰:“……”
他一开始是要疼死她吗?
狗逼。
……
雪精灵蹦出来,树枝手臂乱挥,身上雪花乱飘,热到烦躁的屋子立刻阴凉起来。
“主人……”你个沙雕!
“我找到了……”呵你个废柴!
“能为主人做贡献我实在是太幸福了……”该死的我才是祖师最爱的崽!
谢冰:“……如果你不用那种鄙视的表情,我也许会相信你说的话。”
伸手接过雪精灵不分昼夜,从千万本藏书中找到的书,手指刚接触到书籍,便听到了系统提示声!
谢冰凛然,果然不愧是书灵,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系统:“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得到书籍《长生殿》,以精神“长生”消解现实“长恨”,技能“审魂术”,可提取死亡时间不超过7天魂魄。】
谢冰:???
她真的不是冥修!
【系统:“添了些行云,想匆匆,忘却仙模样”,得到书籍《桃花扇》,得到技能“瞬行术”1级,可升级技能。】
这个好这个好,瞬行术是高阶法术,打架的时候方便多了。
爆出来双书、双技能,!
谢冰抱着两本书沉思,第一次双黄蛋,难道是因为跟女主萱瑶沾染关系了?越是搞女主,就越是奖励丰厚?那系统这个意思,还是让她当恶毒女配搞女主喽?
可是搞女主顾莫念随时会发疯,她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作没了 考试时间还有两天,谢冰躺在床上养病,正好进行考前复习,直至暮色降临,谢冰枕着两本书,手中捏着一根赤色的长发,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境里,天际银河与各种梦境蝴蝶交织,划过绚烂的余彩,一只赤色蝴蝶悬浮在谢冰面前,这是谷焚天的梦境。
她伸手将之捏碎,一片炙热的火光便扑面而来,攸然变成了极冷极冷的白色地方。
谷焚天一身红衣,赤色长发,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他穿行在孤寂悠远的圣道上,与一人并排而行。
谢冰赫然一惊,竟然是一身白衣的顾莫念。
而他的衣袍上,并未有代表主座的纹饰,仅仅是普通的云纹。
谷焚天怒气冲冲:“圣子一定要诛南宫听雪,顾兄为何答应的这般快?”
顾莫念的面容与现在没什么两样,嗓音很是清冷,“圣子之令,我等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