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惨。
谢冰觉着她简直了, 好不容易顾莫念出门了,她可以在媲美8A级景区的太虚派风景区度假了,却只能被困在小憩阁里罚抄。
……罚抄的还是《清心咒》。
谢冰临窗而坐,沐着晨光, 咬着牙,捏着手中的毛笔, 一笔一划的抄《清心咒》。
桌子上, 不仅是一天前的一沓子纸张,又摞了一沓子纸张, 都是“废稿”。
昨天夜里好不容易抄完了一百遍, 结果狗比大师兄说她写的潦草, 不能亲身体会《清心咒》的神韵, 让她重新抄写。
……这不就是喜欢撕作业的语文老师吗?
谢冰眼前一黑, 抱着被判了死刑的罚抄纸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肚子饿得咕咕叫。
之前一日三餐不停不说, 还有不定时的水果糕点加餐, 现在一顿都没有,说断粮就断粮!
饿得头晕眼花的谢冰:委屈。
然而……
呵, 他说不许用膳便不许用膳了吗?
她谢冰从不亏待自己。
房间里灵灯立在墙角, 微微闪烁,谢冰趴在书桌上, 似是在抄写《清心咒》,手中已经拿上了储物锦囊里的糕点啃了起来,吃饱之后继续抄写。
这一抄, 就抄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倒不是为了尽早交作业,而是小憩园里的扒鸡挺好吃的,她离开小憩园之前,一定要再吃一顿!
日光渐渐升上去,第二个一百遍抄完了。
谢冰打着哈欠,将毛笔搁下,伸了伸懒腰。
呵,殷倦之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她吗?熬夜对她来说是常事,她还可以再战三天三夜!
她站起身来,抱着抄写的一沓子纸交作业去了。
殷倦之人五人六的,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仔细翻看了抄写的《清心咒》,竟然还语重心长地说:“师妹,你现在要将心思放在修行上,莫要多想,这《清心咒》不仅要抄写,更要会背,更要会用。”
谢冰麻木脸:他自己还风流无比呢!现在倒是劝她清心寡欲了。
无非是因为在血光镇和深渊峡谷的时候,自己说喜欢他,他嫌弃自己而已。她现在就是在小憩园住几天,瞅把殷倦之给吓得。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斩断这该死的孽缘。
拉了拉坐的椅子,离殷倦之更近了些,诚恳地看向他。
殷倦之一副风光霁月大师兄的模样,微挑了挑眉,看向谢冰。
“大师兄,你放心吧。”
他与谢冰对视,落入她澄澈的眼眸中。
“要我放心……放心什么?”
话语略有些低哑,却带着一丝意味复杂,似是了然她话中的暗指,有些意味深长地伸展开双臂,搭在了宽椅上。
白衣斐然,胸膛展开,那是一个极为放松的姿势。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冰。
昨日,他目送着她伤势初愈便出门离开,直至夜色降临才回来,她与长相偎依的狼族少年嬉闹,手指抓着毛绒绒长尾那么毫无章法地狂揉捻了一通。
月色掩映,万籁俱寂,那少年脸颊绯红,在谢冰掌下可怜兮兮地微缩着肩头。
那模样,分明是情动。
狼族的长尾,只有双修伴侣可以触碰。
谢冰前几天在他面前呜咽说心头挚爱是师父,转头又与苏肈相处,大抵是因着他乖顺柔弱。
现在要他放心……
又是为了讨他欢心,说与苏肈划清界限么?
殷倦之一双桃花眼微眯了眯,手指轻轻敲在桌面,唇角浮出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
他倒是要考虑考虑。
思绪还未转完,便听到谢冰言之凿凿道:
“大师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
殷倦之的手指僵了僵,似笑非笑抬眼:“哦?”
谢冰:??
怎么还不信呢?
想到她在大师兄眼中形象破产,谢冰叹了一口气,真挚道:“大师兄是何等高风亮节的人物,前途无量,不敢亵渎。你就像是……像是水中青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殷倦之:“……”
他脸色忽然冷了冷,低低嗤笑一声。
强大的直觉让谢冰瞬间一僵,惊疑不定地看向殷倦之:……?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摸了摸头,谢冰的视线落在厚厚一沓子的《清心咒》上,没错啊,殷倦之这是劝她节制莫贪欢,就是别让她打他主意了。
谢冰正色,一锤定音:“大师兄,你放心!你让我抄写《清心咒》,实在是作为大师兄的良苦用心,我明白!我一定克己正身,绝对不给你增加困扰,绝对不会将罪恶的小手再次伸向你。”
“我深深谴责自己,唾弃自己!十分后悔曾经觊觎过大师兄。”
“我绝对不会再说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对大师兄有非分之想,若是下次再听到尽管剁手!请组织放心!”
这样总可以了吧,她深刻领会了《清心咒》的意味,大师兄可算满意了?
殷倦之:“……”
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你走。”
谢冰茫茫然站起身来,大师兄怎么生气了?
这是被下了逐客令?
她怎么觉着:
——“你走”等于“你滚”呢?-
到了第二日,谢冰去了后院,恭恭敬敬地给大师兄道谢。
石林峰的家已经重建完毕,今日便已经可以回去了,殷倦之暂掌门派之事,忙的不可开交,也是刚刚刚刚回来。
“那日的神秘人依旧没有查到,师妹重伤未愈,虽说并未掉下金丹期,毕竟是自己身居石林峰,还要小心为妙。”
殷倦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淡看着她,明明是亲切和煦,却莫名让人一寒。
那天宿采逸快要失败的时候出现的“神秘人”,谢冰没有与大师兄商讨过,她自然知道是谁,大师兄……他这种多智近妖的反派大佬,谢冰不信他没想明白。
这件事情几乎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答案,现在讲出来,是为何?
谢冰转念一想,谁又知道殷倦之怎么想的?
她当时哭诉对师父十多年一往情深却被无情抛弃,怕师父为了新欢不爱惜她这个旧爱的时候,殷倦之的表情可不怎么好。反正,她是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谢冰忽然心惊,难道殷倦之并未相信自己求助那时的说辞?
“师兄放心,我一定小心。”
少说少错,谢冰谨慎道。
殷倦之微眯眼眸,“我不管你跟师父的事情,但是师兄提醒你一句,趁早歇了与师父相恋的心思,若是被人知晓你觊觎授业恩师,损了宗门清誉传出丑闻,可是要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的。”
谢冰不知道为何,竟然觉着这是殷倦之的肺腑之言……这明明是为了试探她是否真的爱师父!
修仙界的奥斯卡影帝奖,应当颁奖给大师兄!
她是不会上当的。
她正色道:“多谢师兄提醒……”
她话音一转,笑嘻嘻道:“虽然我喜欢的墙头都挺帅的,但是我的本命还是师父!”
殷倦之:“……”
“罢了,”殷倦之微蹙眉头,站起身来,“我送你。”
谢冰:!!!
影帝大师兄,狗比大师兄,精神分裂症患者大师兄。
“不用劳烦大师兄,苏肈会接我。多谢大师兄这些日子的照顾!”谢冰立刻便要溜了。
殷倦之的手指一僵,复又坐下,淡淡应了一声,“去吧。”-
她也是刚才才收到消息苏肈来接她,两个人先是回了一趟石林峰,谢冰检查了一遍新院子没有问题,与施工部验收之后便与苏肈一同出了山门。
这次她去领了自己身为内门弟子的俸禄,手头里有了些钱,她即将考试,先去翡翠谷看看有没有新进的书籍。
书馆内,两个人缓行在书架旁,苏肈说起来这些日子的新闻,这些日子修仙界也不太平,魔宫那边南宫潜势力越来越大,魔尊隐匿不出,一时间竟然颇有些一手遮天的意味,而冥族那边日渐猖狂,各州渐渐有了手段凶残的凶案,各大门派前去除魔绞恶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太虚派这边与妖族结盟已经商讨了半年,眼看着就要到了关键时期,即将缔结联盟,负责此事的主座大人爱徒受伤,离开太虚派去了蓬莱,诸多事情便交予大弟子殷倦之来筹办,这也是为何这几天殷倦之来去匆匆的原因。
“贵圈真乱。”谢冰感慨道。
这修仙界真是乱成一锅粥,魔尊来主持正派阵营,正义不是正义,邪恶不是邪恶,简直是大乱炖。就连她本人,也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
苏肈微垂着头,翻开一本书,轻声道:“听师父说,这几天便能定下来了,到时候兴许是一场盛事。”
……怕是不会安宁。冥界与魔界嚣张跋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正道与妖族站在统一战线上,这事儿怕是还要出波折。
谢冰翻着书,“不错,又找到几本。”
苏肈凑过来,《如何正确对待精神分裂症患者》、《精神分裂患者会做出哪些可怕的行为》、《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连魔修都会被动摇》……
他:“……”
他疑惑:“你看这个干什么?”
谢冰抱着书去结账:“关心病人。”-
正道与妖族的联盟即将建立起来,妖族那边妖太子点名要谢冰来妖都,太虚派这边说不接受指定人选。
泡在藏书阁的谢冰:???
忙着学习勿cue!
姬乱芒怎么这么欠打呢?她可不想掺和什么妖族事宜。
就在双方因为一个小小的人选安排胶着的时候,一件突发的事情打断了节奏:太虚派主座顾莫念在蓬莱与岛主比剑,已经比了三日。
蓬莱一向中立,与东方妖都毗邻,岛主江愁眠与妖族交好,顾莫念上门讨要蓬莱镇派之宝,妖族对结盟之事多了几分审量,一时间就这么滞涩下来。
妖族拿捏起姿态,事情就又胶着起来,没多久,忙着打架的顾莫念消息就传了过来,同意指定人选,谢冰作为金丹期的修士,明日启程出访妖都。
谢冰:……
果然她是个女配的命,男女主捅的篓子,女配来补天。
这事儿是整个修仙界的正事,各大门派都派了人前去,时间很紧,她把藏书阁里的《金瓶梅》带上,便赶赴山门汇合,这才知道带队前去的是郁焰真人。
山门大开,众多飞剑剑光闪烁,飞驰而起,在离地的那瞬间,谢冰霍然扭头,看到了苏肈站在不远处遥遥看着她。
已经离得远了,她遥遥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心底无声道:放心,我记着。
妖族一向神秘,修士能光明正大进入妖都的机会很少,苏肈沦落中州几十年,至今未曾归过故乡。
临行前,他祈求谢冰,去看一眼他那在深宫中的母亲可还活着。
苏肈晃了晃长尾,看着剑光远去,眸中红焰越来越浓艳。
多少年来,杳无音讯。
妖都,是他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