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宿陌兰眼睫上还挂着泪,隐约有几分属于她独有的楚楚可怜,但脸上那副傻样,还是挺喜感的。
铁婆婆却有些迟疑,如果她没记错,小主子先前说这位宁公子是地级丹师吧?
当年铁婆婆受伤时,四大家族的表面功夫做得很足,特地请了天级丹师过来为她治疗,那些天级丹师对此毫无办法。
当然,也不排除天级丹师是受四大家族示意,不想治好她的可能。
后来铁婆婆私底下也请过相熟的丹师过来,无一例外都是毫无办法。也因为知道她的伤势,寿元不多,所以那些人当年才没有特地除去她,留她苟活至今。
反正是个迟早要死的老太婆,根本不必费心做什么。
想到这里,铁婆婆脸上露出讽刺之色。
宿陌兰又惊又喜,“宁公子的解毒丹也可以解婆婆身上的毒吗?”
“解毒丹不行。”宁遇洲说,见两人神色黯淡下来时,又说道,“我需要另外炼丹。”
铁婆婆心中微动,想问什么,到底没有问出来,只道:“那就劳烦宁公子了。”
修炼者都有自己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和宝物,这两人能从其他大陆来到宿星大陆,从黑风沙漠深处走出来,可见他们的厉害之处,何必寻根究底?
宿陌兰极为感激,狂喜之下,有些无措地说:“多谢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
宁遇洲抬手制止她,神色淡敛,“宿姑娘不必如此,能得以一览你们宿家的藏宝室,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报酬。”
救铁婆婆不过是举手之劳,宁遇洲素来讲究公平交易,何况得到那份详细的海图,已经是他们占了便宜。
虽然是如此,但铁婆婆却不是个爱欠人的,在她眼里,宁遇洲二人对宿陌兰的帮助确实极多。她沉吟片刻,让宿陌兰去宿星谷的藏宝室里,取了一些宿星谷的收藏给他们。
“这些都是炼制阵盘和布阵的材料,相信二位应该很需要它们。”
宁遇洲心中微动,到底没有拒绝,“多谢。”
接着,宁遇洲为铁婆婆检查身体。
“你身上的毒沉苛许久,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直接驱毒,只怕承受不住,甚至会损毁你的道基,于将来的修行有碍。还需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届时再言解毒。”
铁婆婆的身体会衰败得如此厉害,也是因为半年前她暗杀万长老时,被万长老临死前一击所伤,导致压制的毒一并发作。这伤养了半年,并未见什么起色,铁婆婆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宁遇洲取出一瓶灵丹递给她,“每日一颗灵丹,你先服用,将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交待铁婆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后,宁遇洲和闻翘便离开初云峰,打算去宿星谷的灵田里看看有什么灵草。
既然要为铁婆婆治疗,自然是他们提供灵草和灵药,这是修炼界中的共识。宿星谷虽然没落,但因闭谷许久,谷中种植的灵草还是有些价值。
铁婆婆让宿陌兰为他们带路。
宿星谷的灵田并不少,除了谷口附近的灵田外,一些比较珍贵的灵草都是种在云峰上。
路上,三人遇到几个宿星谷的弟子,听说他们是奉铁婆婆的命令去灵田摘取灵草,皆不敢耽搁他们。
直到周围没人后,宿陌兰才小声地问:“宁公子,婆婆身上的伤几时能好?”
“看她的伤势恢复情况罢。”宁遇洲不疾不徐地说,“只要铁婆婆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便可以解毒,这时间不会太长。”
宿陌兰顿时放心了。
谷口附近的灵田当日闻翘混进来时,两人已经看过,都是一些低阶灵草,空间里都种有,并不需要。
三人经过谷口附近时,不由驻足。
距离宿星谷的入口不远处有一个开阔的平地,这里用粗重的云纹琉珠石铺就出一个巨大的广场,据说宿星谷没出事前,谷中的弟子每日都会在这里练剑,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格外有气势。
广场上立有十八根粗重的石柱。
这些石柱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铸造,根根呈石英灰,造型仆拙,每一根石柱需两人环抱,柱身仿佛被人随意地切割出形状,未经打磨过的线条粗犷流畅,带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那些柱子是什么?”闻翘询问。
宿陌兰摇头,“我也不知道,听婆婆说,当年宿星谷建谷时,便立了十八根柱子在此,据说这是宿星谷的根基,不得损毁。”
宿星谷自上古时期在此建谷,这么多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不少,但这十八根柱子一直忠实沉默地驻守在此地,未受风雨摧折。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十八根柱子所用的材料十分坚硬,寻常灵器难以毁坏它们,久而久之,众人也没将它当回事。
见闻翘好奇,宿陌兰便带他们过去。
十八根石柱呈环抱之势,三人走进其中,发现这石柱极高,近看时,这柱身上竟然还有几道裂痕,经历了风风雨雨,充满岁月的痕迹,看起来颇为陈旧。
闻翘转了转,发现每根石柱上都有裂痕,忍不住问道:“宿姑娘,这些裂痕是怎么来的?它会裂开吗?”
宿陌兰仍是摇头,“听说这裂痕很久就存在,一直没见它们有什么问题,应该不会裂开。”
许是这些石柱的材料确实坚硬,纵使出现裂痕,亦不影响它们,对于宿星谷的弟子而言,只要它不崩裂坍塌就行。当然,现在宿星谷已经名存实亡,就算这十八根石柱最后崩塌,也不会有人在意。
三人看过后,便离开广场。
宿陌兰带他们去附近开僻了灵田的云峰。
灵田需要人来打理,特别是那些珍贵的灵草,离不开修炼者的精心伺弄,是以云峰处的灵田里都有弟子守着。
宿陌兰取出铁婆婆给她的令牌,看到令牌后,守灵田的弟子不敢拦他们,打开灵田周围的禁制让他们进去。
一块又一块整整齐齐的灵田呈现眼前,灵田之中隐约有云雾徘徊缠绕,透着丝丝的灵性。
宁遇洲和闻翘看罢,便知这是宿星谷的云雾,这云雾已经凝实在眼前,甚至携带着些许奇异的力量。
来不及仔细品味,那云雾便飘然而过。
宿陌兰将守灵田的弟子打发后,说道:“宿星谷原本是一个云谷,据说谷中的云雾能滋养万物,不管是修炼者还是妖兽灵植,若是幸运吸收,都有益处。”
可惜云雾来无影,去无踪,偶尔才会眷顾宿星谷的生灵,想要得到它的馈赠,十分困难。
不过宿星谷也不曾特地捕捉这些云雾,任由它自由来去,在云峰上开僻灵田,也是想让这些珍贵的灵草能被云雾滋养。
闻翘对云峰里的灵田十分感兴趣,宿陌兰见状,也不急着挖灵草,带他们慢慢地逛起来。
这云峰处的灵草品相都十分不错,闻翘心里欢喜,差点忍不住想要变成妖体,扎根在这里好和这些灵草交流一番感情。
三人在灵田里走了一遍,宁遇洲不客气地将需要用到的灵草挖走。
等他挖完后,宿陌兰询问道:“宁公子,够了吗?”
“暂时够了。”
挖完灵草后,他们便离开云峰。
守灵田的弟子过来查看他们挖走的灵草,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但也知道这是铁婆婆指名要的,谁敢拒绝?这谷里的两个元皇境修炼者,哪一个都不能惹。
三人回到初云峰后,发现铁婆婆难得没有在药房里炼丹。
宿陌兰小声地和他们嘀咕,“铁婆婆其实一直想要解身上的毒,但她没什么炼丹天赋,能折腾出避龄丹已经实属不易,其他的灵草被她浪费不少……”
“说什么呢?”
铁婆婆的声音从药房传出来,宿陌兰赶紧闭嘴,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铁婆婆待在静室养伤,宿陌兰陪在铁婆婆身边,由铁婆婆指点她修行。
铁婆婆虽然需要养伤,但只要不去战斗便没什么,指点宿陌兰修炼还是可以的。
宁遇洲则借铁婆婆的药房炼丹,铁婆婆和宿陌兰都没有去打扰他,炼丹师炼丹时和修炼者修炼一样,最忌被人打扰。
只有闻翘是闲的。
当然,闻翘也不算闲,她忙着和宿星谷里的云兽搞串联呢。
每次看到谷中的云兽跑过来找闻翘,宿陌兰都忍不住感慨,“云兽们好像很喜欢你呢。”
闻翘大言不惭地说:“那是,我从小就受妖兽们喜欢!其实想得它们喜欢也容易,只要咱们对妖兽没有恶意,它们也不会还予恶意,很好相处的。”
宿陌兰看着那群围在闻翘身边的白团团们,有些伤心地发现,她这谷主还没个外人讨谷里的妖兽喜欢。
有云兽作为眼线,闻翘对宿星谷了若指掌,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都心知肚明。
没事的时候,她便领着一群云兽,避开宿星谷的那些弟子,在宿星谷里乱转,那溜溜达达的悠闲模样,看得宿陌兰一阵羡慕。
溜完回来后,她便去找宁遇洲嘀咕,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这日,闻翘又溜哒到谷口附近的广场。
刚到广场时,便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定睛一看,赫然是那位汪师兄。
只见汪师兄正在那十八根石柱间,似在找什么,嘴里依然是骂骂咧咧的,怨天怨地怨大陆,反正没一个好词,遇事惯会推卸责任。
“汪师兄,你在做什么?”闻翘开口道。
汪师兄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等看清楚闻翘时,松了一口气,说道:“文师妹,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闻翘一本地经地说:“铁婆婆让我过来挖点灵草。”
汪师兄啧一声,“那死老太婆惯会指使人,给她再多的灵草,她也炼不出个玩意儿。文师妹,你辛苦了。”
闻翘木着脸说:“没什么辛苦的。”
汪师兄已经习惯“文娅舒”木讷无趣的性格,见她板着脸,也不以为意,意有所指地道:“文师妹还是考虑一下以后的事吧,凭文师妹的资质,一直被困在宿星谷里多可惜?”
“汪师兄想说什么?”闻翘面无表情。
汪师兄也不啰嗦,直言道:“我上次的提议,文师妹考虑得如何?文师妹,我们都是苦命人,虽然资质确实差了点,但不代表我们就活该被埋没,若是能得到那洗经伐髓之物,迟早能一飞冲天……”
听到最后,闻翘终于明白这汪师兄的意思。
这些甘愿留在宿星谷中当眼线的人都得到过各个势力的许诺,像汪师兄,便得幕后之人的许诺,一但事成,会赐予他洗经伐髓的宝物,让他提高元灵根的资质。
“文娅舒”自然也得到背后之人许诺的好处,不过她和汪师兄不是同一个阵营,汪师兄便想将这些和他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拉到身边结盟。
闻翘没回答这话,问道:“汪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汪师兄嘿一声,伸手拍了拍旁边一根石柱,“你说我能来这里做什么?宿星谷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也不见二十八宿四象图,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闻翘心中微动,忍不住看向这十八根石柱。
汪师兄道:“文师妹,你说如果我们将这十八根石柱推了,往下面挖,能挖出什么吗?”没等她回答,他又是一副无趣之色,“算了,要是真这么干,那老太婆可不会放过我们。”
既然被闻翘看到,汪师兄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在周围查看。
闻翘没离开,跟在汪师兄身后。
她身边也跟着几只云兽,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蹦蹦跳跳地在十八根石柱间转来转去,差点绊住汪师兄。
“去去去!”汪师兄不耐烦地驱赶云兽,“文师妹,你带着一群畜生过来做什么?”
闻翘没吭声,暗地里让云兽离这人远点,省得他恼羞成怒,拿身边的东西出气。
汪师兄也知道“文娅舒”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又在附近找了许久,最后开始骂骂咧咧,并抬脚朝石柱踹了几下,方才耷拉着眼皮离开。
闻翘冷眼看着,对这种跳梁小丑般的东西,根本不放在心上。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半隐在山的那边,只留半个红彤彤的蛋黄挂在那里,霞光将谷中的云雾晕染,十八根石柱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疯长。
闻翘蹲在那里,盯着十八根石柱。
云兽们在周围逛了会儿,跑过来叼住闻翘的裙摆,呜呜叫唤。
闻翘取出一把灵果,随手撒出去,云兽们欢快地跳起,在半空中就叼住灵果,欢快地啃起来,啃完后又去叼闻翘的裙摆,继续要吃的。
闻翘再次撒出一把灵果。
云兽纷纷跳起叼住,其中一只云兽正要叼住落下来的灵果时,突然那灵果凭空消失。
“呜呜?”云兽在周围转了转,它的果果呢?
没能吃到灵果的云兽只好跑去找闻翘,闻翘继续撒灵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只云兽倒霉,每次就要叼住灵果时,灵果都会凭空消失,可将它急坏了,赶紧去找闻翘告状。
“你没吃到灵果?”闻翘纳闷,一边听云兽告状,一边取出几颗灵果,再次撒出去。
云兽甩着短尾巴,跳起就叼住,欢快地将灵果吞下去。
闻翘盯着云兽,并没有见到灵果失踪。
她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