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异火出现时,围住船的那些黑色发丝纷纷滑动起来,飞快地往后退,仿佛恨不得离船上的异火远点。
再看湖里的那些眼睛,不再得意洋洋,纷纷露出恐惧之色。
这些眼睛虽然不是千目妖最重要的妖之眼,却也代表湖里的千目妖的所思所想,很容易便能判断千目妖的心情。
宁遇洲将手中的一缕幽蓝色异火朝围困他们的头发墙弹过去。
他并未收服地心赤焰火,能发挥异火的威力只有一至二成,但对付千目妖已经足够了。
当异火的火星子扑上那黑色发丝时,那柔顺水滑、仿佛斩之不尽的发丝轰的一声便着了火,那由乌黑的发丝形成的头发墙宛若被抽尽生机的枯树,轰然倒塌,其他没有被火星子燎到的头发迅速钻回湖里。
湖中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迅速退去,因千目妖的出现,那宛若铺陈在湖里的那黑色的幕布也在瞬间退去。
须臾之间,湖水再次变得清澈见底,湖中水草清晰可见,再也不见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及发丝。
乔乐水看得目瞪口呆,“这千目妖逃得也太快了吧?”
由此可见,异火确实是千目妖的克星,遇到异火时逃得飞快,再也不敢冒头。
宁遇洲将异火收起。
闻翘看着他手上消失的异火,视线再次落到苏望灵身上,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仿佛能看透很多事情。
不管是湖里的千目妖,还是千目妖的弱点,都是他提醒的,仿佛他都能“看”到。
千目妖退去后,船再次前行。
没有千目妖的威胁,湖面又恢复平静,平静而阴森。
乔乐水看看苏望灵,又瞅瞅宁遇洲,总觉得他们这条船上的五人,明明修为最高的是武奇杰,然而给人最深不可测的却是宁遇洲和苏望灵。
他和宁遇洲相处几个月,仍是没摸清楚他的底牌,只觉得似乎没什么他不会的,不能完全以修为衡量此人。
至于苏望灵,作为灵珑堡的少主,虽然声名在外,但世人对他的评价更多的是夸其资质上佳,年纪轻轻已是元宗境后期之类的,却没有其他更详细的说法,连他擅长什么功法都无人提及。
也不知道是灵珑堡隐瞒得好,还是苏望灵所修功法格外神秘,不为外界所知。
乔乐水到底忍不住好奇,询问道:“苏少主,你先前如何知道千目妖会出现的?”
听到这话,闻翘和宁遇洲同时看向苏望灵。
先前苏望灵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要说不好奇是假的。
苏望灵睁开眼睛,朝乔乐水看过来。
对上那双漆黑平静的眼,乔乐水突然有些怂,以为问到什么不该问的,正要转移话题,却听他道:“这是我修习的功法——灵犀目,可以看到。”
灵犀目?
闻翘和乔乐水满脸迷茫,对此非常陌生。
然而苏望灵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们倒也不好问,不过能从苏望灵的反应来看,每一次使用灵犀目“看”时,对他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他的身体不会是因为“灵犀目”弄成这样的吧?
闻翘见苏望灵又开始闭上眼睛休息,偷偷传音问宁遇洲:【夫君,你知道灵犀目是什么样的功法吗?】
宁遇洲道:【不是灵犀目,应该是灵犀体!】
闻翘惊讶地看他,什么意思?难道苏望灵修的不是灵犀目?那他为何说是灵犀目?
宁遇洲继续道:【阿娖,这灵犀体并非是功法,而是神异血脉的一种。苏望灵应该觉醒了灵犀体的神异血脉,灵犀体可以沟通天地灵力,以灵为眼,勘破世间一切真相,世间没什么东西能瞒得过灵犀体的探查。苏望灵说用‘灵犀目’来看,其实也没错,灵犀目即是灵犀体的所表现的一种天赋能力。】
闻翘悚然一惊,怨不得苏望灵能知道宁遇洲身上有异火。
拥有这灵犀体之人,岂不是世间一切在他面前无所遁形?那他们身上的神异血脉,岂非也被他看出来?
许是知道她所想,宁遇洲安抚道:【阿娖莫担心,苏望灵所修的灵犀体还未大成,只要不在他面前使用神异血脉的能力,他自不会发现。】
灵犀体自然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像宁遇洲的帝羲血脉可是五帝血脉之一,不是凡人能轻易看透的,灵犀体自然也不能。
灵犀体能发现的,也只是世间那些以灵为形体之物,像是他携带的异火,以及闻兔兔和闻滚滚它们的真身。
除此之外,灵犀体使用也颇受限制,每次沟通天地灵力,以灵为眼,需要看透某样东西时,对灵犀体拥有者的消耗极大。
这也是为何苏望灵不能轻易使用灵犀体的天赋的原因。
所以,这一路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再加上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若是再强行使用灵犀体的天赋,根本撑不住。
闻翘松了口气,【那就好。】
如此,倒是明白苏望灵为何会将灵犀体的天赋技能说成是修习“灵犀目”的功法,这是一种掩人耳目之法,不会引起旁人怀疑,进而觊觎他的灵犀体的神异血脉。
虽然难得遇到一个拥有神异血脉之人,但她并没有和对方“认亲”的想法,估计苏望灵也不会乐意让无关紧要之人知道他是身怀神异血脉之人,还不如当作不知道。
似乎没有过多久,船就已经接近湖中心处的那株巨树。
乔乐水惊讶地道:“刚才我们怎么都到不了,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不会是千目妖做了什么罢?”
武奇杰肯定地道:“肯定和它有关。”
这湖是千目妖的地盘,这株巨树又立在湖中,千目妖做了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几人中,也唯有苏望灵能“看”到,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身体不好,每次说话都很费力,能不解释就不解释了。
很快,船就抵达那株巨树前。
近距离观看时,这悬立于湖中的巨树更加宏伟高大,它的树干粗壮,树皮粗糙龟裂,仿佛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给人一种沉重仆质之感。那粗壮的根茎仿佛深深地扎进水里,只有一小部份裸露出水面,然而纵使如此,依然十分壮观,露出水面的部份,紧密地交缠在一起,使之形成一个浮于水面的平台。
总之,整体看过去,这株巨树和它的树根,俨然成为一座湖中树岛。
整株巨树枝繁叶茂,颇为茂盛,墨绿色的叶子浓密生长,亭亭如盖。
然而看久了,却给人一种毫无生机之感,不管是那历经岁月的粗壮树干,还是正在茂盛生长的枝叶,都毫无生气。
他们站在船上仰望这株湖中巨树,并未冒然踏上树岛。
这湖是由极阴之水凝聚而成的阴水,巨树却是生长在阴水之中,汲取阴水成长,可见并不是什么正常的树。
看了好一会儿,武奇杰转头询问苏望灵:“少主,我们可要进去?”
苏望灵目光沉静,说道:“去吧,里面应该有东西。”
听到他的话,武奇杰没有任何疑问,将船靠近树岛,然后率先跃到那裸露在湖面的树根上,查看周围,发现没有异常后,方才叫他们上来。
众人一一踏上树岛。
刚踏上树岛,众人便感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往上窜,那寒意渗入骨头,让人浑身打哆嗦。
他们忙运转灵力,将那股往身体窜的阴寒之气驱除,身体方才感觉好一些。
虽然如此,但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依然顽固地想要钻进身体,只能维持着灵力运转,在身体表面形成一个薄薄的灵力罩。
闻翘一边运行灵力抵御那阴寒之气,一边探查,很快就发现这阴寒之气分明就是脚下的湖水散发的气息。
这巨树直接生长在湖里,已然和湖水融为一体,他们踏上树岛后,算是直接和它们接触。怨不得先前苏望灵说最好不要离开船,这般阴寒森冷的气息,修炼者沾到到一点,只怕身体都要被那阴寒之气侵蚀。
地面是由树根形成的,凹凸不平,头顶是浓密生长的树枝,走在其中,需要极为小心,一群人走得颇不顺利。
他们绕着大树走,边走边查看,很快就找到苏望灵所说的东西。
那是一块被虬曲蜿蜒的树根紧紧缠住的玉石,玉石表面平整光滑,布满斑斑痕迹,仿佛不知经历多少岁月,从那斑驳的痕迹中,隐约可以看到玉石上的符文。
众人围在那块玉石前查看。
玉石很大,上面刻满符文,如同镶嵌在树根之中。
“这是符箓?”武奇杰纳闷地问,作为一个刀修,他实在不喜欢使用符箓战斗,对符箓的了解不多。
苏望灵专注地打量它,说道:“上面的符文应该是一种古老的符字。”
“这东西有什么用?”乔乐水纳闷地问。
这回苏望灵没作声,虽然他能看出上面的符字十分古老,但这些刻在玉石上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却是不懂的,因不知其意,自然无法推测出它的作用。
飞星大陆符箓盛行,就算不是符箓师,他们对符箓也是有些了解。
符箓师们最常做的是将符文绘制在符纸上,也会用特殊的玉石刻录符文,将之制成符牌、符石或符碑,作用在不同之地。
苏望灵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块的符石,这一整块玉石上的符文并不多,却颇为精妙,仿佛每一个符字都有它的用意,带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让人看久了,精神便恍惚起来。
闻翘和她肩膀上的两只毛团也认真地看着,什么都没看出来。
武奇杰道:“这么古老符文,谁看得懂啊?”
苏灵望叹息一声,“听说天符宗的老祖似乎懂一些古老的符字,如果他在,应该能看懂罢。”
问题是,天符宗那位懂古老符字的老祖不在这里,他们也不能冒然将这块玉石挖走啊。
这块玉石明显是和湖中这株巨树缠在一起,想要将它挖走,估计得毁掉它的树根才行。这湖可不是寻常的湖,谁知道毁掉这树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所有来到天之原的人都有一种深刻的认知:在天之原的任何一个地方,千万别动那些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东西!
这符石在他们看来,就挺奇怪的。
乔乐水突然朝宁遇洲道:“宁公子,你不是符箓师吗?你能看得懂吗?”
在场五人,确实只有宁遇洲是符箓师——还是他自称的,苏望灵虽然也懂符箓,但只会绘制一些简单的符箓,这是飞星大陆所有修炼者都会的,简单的符箓稍稍学就会了。
可要说精通,那是不可能的。
武奇杰嘴角抽了下,觉得乔乐山这兄弟可真够单纯,怨不得会被乔家的弟子暗算成功。
宁遇洲站在闻翘身边,看了一会儿玉石上的符箓,不紧不慢地道:“若我没看错,这是一块镇压邪灵的符石。”
听到他的话,武奇杰和苏望灵惊讶地看他,两人都没想到他竟然真能看懂。
只有已经习惯的乔乐水和闻翘一脸平静,宁遇洲能看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能看懂?”苏望灵问。
宁遇洲点头,“这上面的符文,确实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符字,很容易懂的。”
苏望灵、武奇杰:“…………”
哪里容易懂了?根本不好懂!
虽然两人被宁遇洲这话打击得不行,但至少他们是明白这符石的作用,用来镇压邪灵,估计镇压的便是这湖里的邪灵。
“不会是用来镇压千目妖的吧?”乔乐水猜测。
“应该不是。”苏望灵冷静地说,“千目妖是由天之原的阴气孕育出来的一种妖物,它的实力不强,还达不到需要镇压的程度。”
既然不是镇压千目妖,那是要镇压什么?
众人忍不住看了看周围,远方是平静如死水的湖,近处是脚下踩着的巨树,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侵袭,让人心里开始发毛。
苏望灵突然看向宁遇洲,客气地问:“宁公子,你能帮忙看看这符石上的符文吗?”
宁遇洲看他一眼,颔首道:“自然可以。”
得到他的同意,苏望灵让武奇杰将符石上的斑驳痕迹擦干净,并叮嘱道:“记得,不要破坏它上面的树根。”
树根缠着符石,想要清理它不容易,但武奇杰仍是听从少主的话,小心翼翼地将符石上的痕迹清理干净,终于让整块符石变得干干净净。
符石看起来很陈旧,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上面的符字有些已经模糊,不用仔细探查,便知这符石的力量正在削弱。
苏望灵忍不住看向树岛外的湖面,突然明白为何这湖里能孕育出千目妖这等怪物。
符石的力量正在削弱,被镇压的邪灵的气息渗出,影响这湖里的环境,千目妖受其滋养,渐成气候。若是放着不管,迟早有一天能成为一只厉害的怪物。
看到那符石,宁遇洲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这石符保存得还算完整。”
苏望灵颔首,脸上露出几分愉悦之色,“确实,听说将符文刻在玉石上,比绘在符纸上时能保存的时间更久。”
符箓也是有时间效果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蕴含的灵力和力量会渐渐流失,最后变成一张废符。像那些高级的符箓,若是想保存更久的时间,符箓师们会选择将它绘制在某些质地更好的东西上,以此为媒介,传于后人。
宁遇洲看着那块符石,慢慢地读解符石上那些古老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