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大早,闻翘就被怜月唤醒,一群人围着她,为她梳妆打扮。

汲水院的下人很少,除了怜月这贴身伺候的丫鬟外,只有两个负责扫洒的粗使仆妇,因闻翘生性喜静,这些仆妇除了扫洒外,也不怎么出现在主人面前,可以说是闻家最清净的地方了。

二夫人生怕汲水院忙不过来,这日特地调了一些人过去帮忙。

净脸、梳头、上妆、穿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穿上厚重的嫁衣,闻翘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一个如意形状的地级法器,等待吉时到来。

“小姐,您饿吗?”怜月问。

候在一旁的喜娘道:“三小姐且忍一忍,出门前最好不要多食,以免不方便。”

怜月不太高兴,“小姐身体不好,怎么能饿她呢?七皇子殿下若是知道,也会心疼的。”

喜娘听得嘴角微抽,但也不否认怜月说得对,看最近这一个月来七皇子的做派,可见对未婚妻是极为上心的。

最后怜月去端了一盅用灵米熬的百合粥过来,让闻翘喝些垫肚子。

喜娘默默地侧过身,眼不见为净,规矩什么的,在这些修炼者面前皆是无物。

只是今天的婚礼,并不是修炼者的双修大典,是以世俗界的规格来办的普通婚礼,就想沾个喜庆。喜娘得到吩咐,自然是要遵守规矩来办,然而新娘子不想守规矩,她能怎么办?

闻家几位夫人过来,看到闻翘穿着嫁衣,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喝粥,皆是默了下。

喜娘尴尬地笑着,有负东家的嘱托,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修行之人不拘小节,二夫人几个也没见怪,便坐到一旁,陪闻翘说话,说一些婚礼上的注意事项,以及皇族宁氏的一些规矩及宁氏族人的琐碎事,让闻翘心里有个底,以免嫁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原本应该由闻翘的母亲早早同她说的,可惜长房没有个长辈,二夫人只好充当这长辈,今日趁机说一些。

喝过百合粥,怜月给闻翘补了补妆容。

修炼界和世俗界不同,纵使是世家女子也很少会涂脂抹粉的,他们纳天地元灵气淬体,天生丽质,纵是素着一张脸,也比那些世俗界精心打扮的女子要美丽出尘,最多只在特定的场合才会为自己上个淡妆,使自己更显容光焕发。

闻翘今天同样化了淡妆,惨白的肤色被细腻的脂粉掩盖,红润粉嫩,穿着一身精致的凤鸾绯红嫁衣,容色出众,一屋子的人都看得愣神。

直到盖头放下,遮挡住那张脸,众人才回过神。

他们都听说过闻氏双姝的名字,据说是闻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姑娘,姿容出众,天赋奇佳。然而看过闻三小姐后,他们才明白,闻家默默无闻的三小姐,比之声名在外的闻氏双姝更不俗,只是因极少出现在人前,未被世人所知。

吉时到来,外面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闻家几位陪坐的夫人忙起身,二夫人道:“七皇子很快就过来接新娘子了,快点准备好。”

汲水院又是好一通忙碌。

七皇子宁遇洲骑着高大的妖马,前来闻府迎亲。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闻家,身着绯红描金的新郎官长袍,长身玉立,玉面俊丽,一路走来,煌煌耀目,满室生辉。

所见之人纷纷赞叹,心中叹惜,如此出色的男子,竟然不能修炼。

短短百年后,纵使再出众的皮骨,再俊秀的人物,也不过是白骨一具,黄土一抔。

宁遇洲来到汲水院,见到端坐在堂中的新娘子,脸上不由露出温温浅浅的笑容,大步走上前。

宁遇洲朝一旁的闻家几个夫人拱了拱手,便上前抱起他的新娘子。

众人都是一脸懵。

闻翘也被宁遇洲的举动懵了下。

接着就听到抱着她的男子温雅柔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怕,我来接你了。”

闻翘想说点什么,但周围的锣鼓声太吵,最后只好默认他的举动。

怀里的人极轻,宁遇洲轻松地抱起,并不见吃力,温文尔雅地朝二夫人她们说:“三小姐身体不好,我抱她出去即可。”

众夫人:“…………”

再不好,也是个修炼者,总比你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材要好吧?

众人无语地看着宁遇洲抱着新娘子走出汲水院,接着去前院大堂拜别新娘子的家人。

虽然是以世俗规格办的婚礼,但闻家大多数长辈都非常给面子地出席。

以闻仲青为首的闻家长辈都在大堂。

宁遇洲携着新娘子拜别新娘子的娘家人。

闻仲青对这侄女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陌生的,现在她出嫁自然也生不出什么不舍之情,只能按例说了一些赠别之语,叮嘱夫妻俩以后同舟共济、和和美美之类的。

其他的闻家长辈也大多如此。

拜别长辈后,宁遇洲亲自将新娘子抱上花轿,然后他也翻身上了妖马,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离开闻府。

目送他们离开,闻家人莫名地松了口气。

迎亲队伍绕着皇城转了一圈,最后进入和皇宫比邻的七皇子府。

七皇子成年后,便出宫建府,成昊帝为了宠爱的小儿子的安全,不仅将七皇子府建在皇宫旁边,还派了精心培养的皇族宁氏的弟子当侍卫,将整个七皇子府护得像铁桶一般。

成昊帝早早来到七皇子府,要亲自给小儿子主持婚礼。

宁氏其他长辈也皆出席。

因宁氏的重视,其他世家自然也非常给面子,不仅礼到,人也到,旁观了这场以世俗界规格来办的婚礼。

“原来世俗界的婚礼是这样的,和咱们修炼者的双修大典不同,更繁琐。”穿着绿湖色罗裙、玉雪可爱的少女惊异地说,声音娇憨,“五哥,咱们父皇可真疼七哥,由他这般折腾。”

五皇子宁平洲淡淡地说:“父皇自有他的道理。”

少女眼睛转了转,小声地道:“父皇再宠他,还不是废材一个,甚至要早早地成家,连婚礼都只能比照世俗的来办。他们一个废材,一个病秧子,可真相配。”

“休得胡说。”宁平洲斥了一声,语气里却没什么斥责之意。

少女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样。

夫妻对拜后,闻翘被送进新房。

盖头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挑起。

闻翘抬头,看到紫金冠束发、一身绯红描金长袍的男子,俊美的面容如一个月前所见的那般,和煦温柔,让人极有好感。

宁遇洲看了她一会儿,温声道:“我还要到前面送父皇他们,你坐儿会,饿了便吃些东西。”

闻翘嗯一声,神色未变,也没见什么紧张之色。

宁遇洲再看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宁遇洲离开不久,几个侍女进来,伺候闻翘洗漱更衣,解下头上那沉重的凤冠,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插上一根白玉簪子,接着捧来柔软的绸锻衣服,伺候她洗漱。

怜月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皇族的侍女们训练有素的动作,突然有些自卑。

这时,就听到闻翘道:“怜月,花盆呢?”

怜月回过神,赶紧道:“在外面呢,小姐,要搬进来吗?”

闻翘嗯一声。

端着热腾腾的各种灵食进来的侍女们好奇而小心地看了一眼,等看到怜月抱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陶瓷花盆、花盆里只有黑褐色的土进来,不由都有些窒息。

抱个光突突的花盆进来做什么?

闻翘坐在餐桌前,没理会那些侍女的目光,接过花盆后,青葱细嫩的手指摸了摸花盆边缘,然后将它放到桌旁,接过侍女递来的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

桌上精致可口的灵食和那粗糙的花盆摆在一起,宛若富贵锦绣的钟鸣鼎食之家和乡下黑砖土瓦的农家的对比,格外的醒目。

难不成是因为嫁了七皇子,这位七皇子妃自暴自弃,学起凡人的做派?

只有怜月知道自家小姐可宝贝花盆里的种子,虽然它一直不发芽,可这是七皇子送的,她家小姐都是宝贝的。

听到怜月仿若无意识的透露,七皇子府的侍从方才明白,原来这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是他们七皇子送的。

觉得自己悟了的侍女们不再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那花盆,对它爱惜不已。

宁遇洲送完客人回来,迎向他的是沐浴过后一身水润粉嫩气息的新娘子,以及新娘子怀里抱着的粗糙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