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恺被带到公安局的时候恰好碰见另外两队人马将贺雪盈、范秋月带回来,三人在公安局门口碰头,却都被带到了不同的审讯室。
“谭恺,你认识贺东升吗?”
“哪个贺东升?”
“利民出租公司的贺东升。”
“见过。”
“那你认识孙家庆吗?”
“不认识。”
公安敲了敲桌面:“抬头回答问题。 ”
谭恺缓缓抬起头,眼神幽深,审问他的公安看的一怔,这人的眼神有点不正常,乍一看让人会忍不住想起毒蛇。
“今天有人到公安局自首,说是有人雇他杀人,他忽然良心发现,不敢作恶了,自首过程中,他指认是其中一个雇凶杀人者,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谭恺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知道,孙家庆是胡乱攀咬!”
公安笑笑:“我没说自首的人是孙家庆,你急什么?”
谭恺不自觉搓搓手指,眼底闪过慌乱。
另一边审讯室,问的也是类似问题,贺雪盈一点都不镇定,眼睛往一边瞟,极度不安分,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范秋月倒是安静坐着,一脸很虚弱的模样。
接待室里,田宁和贺东升也做完了笔录,贺东升摸摸脖子,一脸庆幸的对公安同志说:“幸好他及时反悔,要不然我今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上了年纪的公安笑道:“您确实运气不错。”
出租车公司的大老板上班还是开辆出租车,路上还会载个客人,谁知道拉的客人竟然是想杀他的人,结果因为听到贺东升提及年幼的小女儿,想到他家里重病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动手,也真是稀奇。
田宁也是心有余悸的,紧紧抓着贺东升的手:“幸好你没事,公安同志,这个案子你们得好好审,我一定要知道是谁这么狠心,我们平时可没结交什么仇家,什么样深仇大恨才会让人铤而走险,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田老师,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认真办理这个案子的。”
“欸,我看着您眼熟,您怎么知道我是老师……”
老公安笑道:“田老师,上半年三中初二期中考试,我去开了家长会,还问过您一些问题,我儿子叫牛犇。”
田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牛犇现在还在我班里呢,英语进步不少。”
“多亏了田老师。”
“您太客气,我是他老师嘛,应该做的。”
双方略微寒暄,牛同志去了审讯室观察情况,田宁和贺东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口气。
贺东升紧了紧手,免得田宁太担心。
“你要不要回去上课?”
“我都跟学校请假了,现在怎么敢回去。”
贺东升对她笑笑,满是安慰的力量。
审讯室里,贺雪盈已经撑不住反复询问,开始攀咬谭恺。
“那天我在医院里见过我哥跟我嫂子,谭恺就来找我搭话,还借给我一点钱,我以为他是好人,谁知道他跟我说,我哥这么做很不厚道,说贺东升有赡养父母的责任,他的家产也有父母的份儿,我一时糊涂才跟我妈说了……”
贺雪盈又机灵又蠢,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了谭恺也没忘捎带亲妈。
“我后来问谭恺怎么才能拿到贺东升的家产,谭恺说要是贺东升死了或者濒临死亡,我爸妈就能和田宁争一半的家产,怎么说也有好几百万,我和我妈商量了,想着这是个挺好的机会……”
贺雪盈心里不服气的很,凭什么贺东升有钱却对父母一毛不拔,如果贺东升死了,就算只分到好几百万,那也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反正这个哥哥对她也不好了,他要是死了也就死了。
“谋杀自己哥哥很无所谓吗?”
贺雪盈不言语,谭恺心好,带她去商场逛了,饭店吃了,那么好的东西她只能偶尔才能见识,而田宁和贺东升都在过这样的日子,他们的财产将来都会留给那个小丫头片子,原先贺雪盈还打算生个儿子,来占点便宜,可谭恺说田宁根本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贺雪盈想起来田宁都不愿意嫁给于青山,也放弃了这条路,加上范秋月首肯,当即找了从小就认识的孙家庆。
“我没打算让孙家庆真的杀死他,他要是快死了也行。”
到了那时候,就算贺东升没死,贺雪盈也想真的让她死了。
“孙家庆为什么答应帮你杀人?”
“他……他……以前喜欢我,后来结婚生了个孩子,孩子有病,缺钱也听我的。”
而且孙家从前是杀猪的,贺雪盈想着,孙家庆应该知道怎么杀人,就连范秋月也说她打的主意好。
“你们给了孙家庆多少钱?”
“一千块钱,是谭恺给我的,他说他想要田宁,还会将田宁分到的那一部分分给我们一多半,他要人,不要钱。”
公安听的一阵阵无语,又蠢又狠,这还是亲妹妹吗?
范秋月那边禁不住审问,她在家里可以掌控一切,但在外人面前就蔫了,一切罪名都往谭恺身上推。
“是谭恺找我们合作的,我被逼的没办法,我动手术都要钱,我爸还住院了,我没钱,贺东升也不给我钱,都是他们逼的!”
公安听的摇头。
但谭恺还是闭口不言,公安出去听了那母女俩的供词,转回身说:“那边已经交代了,谭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等待你的就是严肃的法律审判!”
“我要见律师!”
“你当这是香江电影吗?先交代你的犯罪过程!”
谭恺眉间闪过一抹急躁:“都是他们诬陷!我从没有做过的事情,跟他们也没有任何关联!”
公安从从外拿进来一盒磁带,放到录音机里开始播放,是谭恺和孙家庆的对话。
“你最好找个晚上坐贺东升车,你必须把人给杀死,当天晚上你直接逃跑,如果逃不掉,我会帮你少判几年,只要你不供出我,你放心,我会把钱给到你家里人。”
“我怎么确定你给我家里人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录音带里的谭恺又开口:“这是三千块钱,你先交给家里,这些可以保你后顾无忧了吧?你要能逃掉,我还可以给你一万,如果我不给你家里钱,你可以随时翻供,把我供出来。”
孙家庆犹豫许久,瓮声瓮气的说:“行。”
“可是,贺雪盈说不把人杀死也行吗?弄到医院也行,只要贺东升不能主事就行了。”
谭恺阴沉沉的重复:“我要他死,贺雪盈能给你多少钱?”
孙家庆又说:“你就是借贺雪盈找个杀人凶手?到时候我也只会供出来他们是吗?”
“不要问那么多。”
录音磁带到此停顿。
公安问:“这对话你耳熟吗?是孙家庆最后一次找你谈话时提前弄了录音,他说怕你靠不住随时反悔,要把这东西给家里留着当证据,谭恺,到这时你还不交代吗?”
谭恺沉默。
“你为什么要谋杀贺东升?”
“……”
“谭恺,回答我!”
谭恺猛地抬头,沙哑的嘶吼:“我要让他死!我要让贺东升死!贺东升不死我就让田宁陪我死!”
从田宁结婚开始,谭恺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如果在边境生意成功,他会回来对贺东升,可惜没有成功,那他要想尽一万种方法拆开田宁和贺东升,他看不得他们那么幸福,凭什么他机关算尽落得一场空?
就算他和田宁没什么关系,他从外面回来受伤了,有薛琳传话,田宁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凭什么田宁要忽略他?他提议金玲去联系田宁做翻译,好增进联系,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田宁越是对他敬而远之,他越是想要将田宁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放在手心里蹂丨躏,看她祈求,看她失去淡然,让她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贺东升的存在很碍眼,即便那晚没有成功,谭恺还是给孙家庆下了命令,让他不顾一切也要杀掉贺东升!
公安听得皱眉,这什么变态念头?
那边
贺雪盈又陆续交代:“谭恺还说,贺东升的闺女存在很麻烦,不过只是个小孩子,生病死了也是有的,这一切都是谭恺的主意!我是被他骗了,杀人那有那么容易!”
公安听得连连摇头。
审讯内容可以告知田宁和贺东升的,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贺东升脸色很难看,握着拳头怒斥:“一群畜生!我女儿才一岁多,他们怎么那么狠心?我们一家子碍着谁了?”
牛公安也很无奈,碰见这样糟心亲戚的苦楚真是一言难尽。
“你们放宽心,这阵子注意周围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到公安局告诉我们,这案子会尽快审理的。”
“谢谢牛公安。”
两人一脸心有余悸的暂时离开公安局,坐上车之后,长长松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
从范秋月的手术费查到有谭恺的手笔,贺东升就让人偷偷跟踪谭恺的踪迹,他和贺雪盈的来往都在掌握中,贺雪盈雇凶的行为更是明显,而撬开孙家庆的嘴只需要更多的钱以及一份保证。
孙家庆的录音是贺东升指使他录下来的。
两人知道谭恺指使贺雪盈□□的时候,虽然意外,但并不算震惊,谭恺这人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但任谁被这么惦记都觉得恶心。
之后,薛琳主动找上谭恺,两人约莫商量了一些事情,薛琳就有出现在田宁饭局上的迹象。
光有录音判不了谭恺多少罪,田宁坚持要看看薛琳在做什么,将计就计之下,多拿一份薛琳和谭恺的把柄,而当晚发生的事情让两人串联起来了这些人的打算。
薛琳想将田宁和谭恺送作堆,谭恺使用下流手段先发制人侮辱田宁,而后□□杀了贺东升,田宁随后可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加上谭恺背后有点势力,可能动用一些手段逼田宁就范,贺东升死了的话,贺明辉一家子必然蜂拥而上来争家产,田宁带着幼小的女儿要多方对战,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现在审讯内容证明贺东升和田宁并没有猜错,贺东升杀人的心都有了,他要直接将谭恺踩死,让他再无反手之力。
“还有那些恶心的人!”
这件事贺明辉又知道多少?
贺东升彻底断了对贺明辉那最后一丝丝怜悯,之前不能让范秋月付出代价,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田宁拍拍他手背:“我们慢慢来,现在人都在公安局,肯定跑不掉的。”
贺东升握紧她的手:“宁宁,如果我哪天有了不测,如果你没有心力应付那些坏人,先保护自己,带着现钱去深市,或者出国,咱们现在有的就可以让你和希希衣食无忧,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傻!别说胡说!”
田宁眼圈发热。
贺东升抹掉她脸颊上的泪,又故作轻松的笑笑:“我说的如果,我现在想咱们俩要活到一百岁,我陪着你们俩。”
“嗯,你要记住。”
“好。”
两人的车子在公安局门口稍稍停顿,驱车离开回家,田宁抱着贺铮陪了一会儿,小丫头专心抱着洋娃娃,无忧无虑的。
贺东升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两沓钱装到信封里,再看看时间,起身亲亲女儿。
“希希,爸爸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贺铮咧嘴一笑:“爸爸!”
“哎!”
贺东升又亲亲她,和田宁对视一眼,转身走了。
正午时分
韦逸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但被人叫住:“韦逸,楼下有人找你。”
“谁啊?”
“不知道,我就是给你带话的,他说他姓贺,有关于你家里人的事要说。”
韦逸皱眉下楼,中间碰见金玲,顺口问:“金编辑,你今天看到谭总编了吗?”
金玲诧异的摇头:“没有,怎么你找总编有事啊?”
“有点事,不过没来就算了。”
韦逸脚步轻盈的离开了,金玲看看他的背影不是很高兴,这小伙子从前还毕恭毕敬的,今天怎么有些轻浮?
楼梯间里,韦逸神思不属,也不知道谭恺有没有告诉谭总编给他升职的事情,他应该再去找谭恺说说的吧?
胡思乱想的一路终于到了出版社楼下,韦逸看一圈也没见到什么认识的人,正以为是有人骗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喊。
“韦逸!”
韦逸诧异看过去:“你是?”
贺东升笑笑:“我是田宁的丈夫贺东升,韦同学还有印象吗?”
韦逸立刻想起来大四那年在电影院他让薛琳骗田宁出来演一场英雄救美的事了,当时他还有点同情这人要被人抢走媳妇,现在……
“贺先生找我有事吗?”
“我们到那边说吧。”
贺东升轻松随意的带韦逸去了附近最豪华的饭店,平时韦逸基本不会来的地方,贺东升做主点了菜,等菜的功夫韦逸忍不住又问一遍。
“贺先生是……”
贺东升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面上,云淡风轻道:“我想让韦先生帮我个忙。”
他将信封打开,露出两沓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韦逸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愣神片刻,努力淡定的问:“贺先生让我帮什么忙?”
“我想让你去公安局一趟,更改那天晚上的笔录内容,说谭恺和薛琳是乱搞男女关系,耍流氓,并且告到薛琳的单位去,这些是报酬。”
贺东升将钱往前推了推:“这是两万块,韦先生拿来做些小生意也未尝不可,现在端铁饭碗的可没有个体户挣钱,我想韦先生应该深有体会。”
韦逸犹豫片刻:“可是我岳母——”
贺东升恍然,另外拿出一张报纸推过去,韦逸看到头版的内容瞪大了眼睛。
“这!”
岳母胡清不是……怎么说倒就倒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韦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韦逸咽了口口水,痛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