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秋月今天是特意避出去的,连带的贺雪盈也不在家,免得贺东升看见心情不高兴,留他们爷儿俩叙话才有效果,可从外面回来还没走到家属楼就看遇见的人笑容莫名。
“这是怎么了?”
“秋月,你咋还这么悠闲?你当家的让公安带走了,还不快点回家看看去?”
范秋月一惊:“啥?”
接到消息的贺雪盈和贺雪鹏也陆续赶回家,但贺明辉早和公安走了,范秋月只能问邻居是咋回事。
谁知道邻居反问:“秋月,盈盈是不是你亲闺女啊?我看得是你亲闺女,要不然你也不会为她婚事急成这样,看不出来啊!”
“啥?”
“东升和他舅舅都知道咋回事了,正报警查当年是咋回事呢,秋月,我记得你娘家妈当年就是在咱们县城医院上班是吧?你工作还是接她的班?”
“是啊,是不是你娘家妈给你做成这事儿的?”
范秋月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贺雪盈瞪了那些胡言乱语的人一眼,拉着范秋月回了家。
“妈,这咋回事?”
范秋月如梦初醒:“昨个儿让你回去他家说说好话,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当时他们父女俩从孙家离开不欢而散,是她让贺雪盈回头去讲好话,毕竟孙家老两口更看重贺雪盈一些,容易对她心软。
贺雪盈下意识反驳:“没有。”
早在贺雪盈逼她放弃于青山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贺雪盈没觉得不对,她爸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好在孙继红死了腾位置,于青山要是愿意和她这么来,她也不会不愿意,因此对后妈变亲妈的戏份没一点心理障碍。
“那他是咋知道?难道他早就知道……”
范秋月忽然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当年她为了阻止贺雪盈继续喜欢于青山,想让于青山和田宁生米煮成熟饭做过的事,贺东升不会从那时候就怀疑了吧?怪不得这几年挣了钱也对雪盈不闻不问。
“完了……”
“妈?”
范秋月看看一双儿女,心内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贺东升想干啥。”
要是闹大了,他们俩的婚事可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贺雪鹏突然开口:“妈,你当年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如今的局面。”
他聪明一些,小时候还不满范秋月待贺雪盈比他还好,慢慢长大就猜到了怎么回事,证实之后就不再和贺雪盈比待遇。
范秋月瞪了他一眼,在屋内来回的走动。
不多时,范秋月的妹妹范秋芳登门,她也听说了贺明辉被带走的事:“咱妈让我问问怎么回事?不会牵扯到她吧?”
范母也姓范,叫范先莲,已经退休十来年,在家享受的退休干部待遇,要是暴露当年的事,她怕是要吃官司,说不定连退休金都没了。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贺明辉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贺家房门被人敲响,几人都没敢去开门,不知道外面是谁,但敲门声没有停:“范秋月在家吗?开门!”
范秋月不敢回话,拉拉范秋芳衣袖,范秋芳小心翼翼的问:“谁啊?”
“公安局的!”
范秋月恨不得直接躲到里间去,可门被敲的哐哐响,公安已经开始喊话:“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你不在,现在请你回去接受调查,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我们就去你单位找你们领导了。”
“姐,去吧……”
范秋月磨磨蹭蹭走上前开门,公安很和气:“走吧,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盈盈,雪鹏……”
范秋月喊着这俩人名字,可俩人都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范秋月被公安带走,范秋芳一刻都不敢多留,生怕惹事上身。
“这咋办?”
贺雪盈和贺雪鹏面面相觑。
公安局里,贺明辉对先前的言行死不认帐,但面对亲子鉴定文件以及录音磁带,还有即将赶过来的范桂花,表现的极其不淡定,顾左右而言他。
范秋月也是如此,一直装傻哭诉。
很快,贺东升请来的律师赶到,他申请公安局向县医院提出调查当年的档案,贺家的户口记录都可以作为证据证明医院确实给贺雪盈和贺东升安排成了龙凤胎,可证据和亲子鉴定相悖,必定有一方是假的,且申请再一次给范秋月和贺雪盈做亲子鉴定。
范桂花赶到之后,原原本本交代了当年范秋月住在自己家的事情,并且攀扯出是谁制造出来医院的管理漏洞。
“孩子生下来之后,范先莲说有办法处置,但是范秋月还在俺家坐月子,她直接跑过来把贺雪盈抱走了,这一抱走,孩子就没回来过,后来范秋月和贺明辉结婚,我一看贺雪盈的长相就知道是范秋月生下来那个!”
“范先莲当时在县城医院上班,她就是妇产科的医生!”
范秋月仍旧不认账:“你瞎胡说!肯定是贺东升给你钱让你说的!我平时对你恁好,你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范桂花理直气壮:“你对我好那是应该的,我对你有恩!”
“姑!咱可是亲戚啊!”
“我帮理不帮亲!”
范秋月呲目欲裂,她要是知道范桂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么些年肯定不会任由她予取予求!
贺东升淡定得很:“他们不承认也无妨,咱们先查医院档案和亲子鉴定就好了。”
贺雪盈被带到公安局做亲子鉴定,她死活不愿意,但案件已经由公安处理,由不得贺雪盈愿不愿意。
“哥,我是你亲妹妹,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害我?”
“雪盈,我要替我妈讨回公道,何况……你早就知道真相不是吗?”
贺东升淡定自若,那天,田宁说起谁是哥哥谁是姐姐都无所谓,谁都能看出贺雪盈表情不对劲。
贺雪盈语塞,恶狠狠的说:“你就是有钱了想要甩掉我们一家子,哥,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
贺东升反而笑起来:“你们真是我家人吗?”
他说完转身离开。
亲子鉴定走司法手段一点都不慢,贺雪盈是范秋月和贺明辉的亲生女儿,和贺东升差不了几天出生,而当时贺明辉的妻子另有其人,可贺雪盈却在医院变成了和贺东升一起出生的龙凤胎,医院管理人员必须给个说法,而范桂花的证词已经将害医院处于被动的人指出来。
丈夫和情人有了私生女,反而趁着原配生产大出血去世时,将私生女和婚生子一起冒充龙凤胎,这样离奇狗血的剧情已经被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医院不能推脱罪责,当然要把罪魁祸首推出来。
范先莲头发花白,还是进了一趟公安局,在证据面前,三人纷纷交代真相,实情和他们推测的并无多少出入,孙继红生产时情况不好,产后出现大出血状况,命在旦夕又没有娘家人在身边,范先莲很快想出冒充龙凤胎的主意。
调查结果出来,真相大白。
贺东升的律师立刻起草民事起诉书递交法院,他和孙家老两口要求追究范先莲和县医院的赔偿责任,以及管理漏洞。
随后,另一位负责孙家两口的起诉贺明辉,追究贺明辉的隐瞒责任,要求追回女儿孙继红的遗产、嫁妆以及精神损失费。
一时之间,报纸上将这件事报道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在怀疑医院管理如此松散,有没有把自己家的孩子搞错,有那觉得孩子跟自己不像的,疑窦丛生,都要去找医院要个说法!
县城医院顶不住压力,随即公布结果:范先莲违背医德,念及年事已高,开除公职以示警告,自此不再发放退休金,对贺东升赔礼道歉,但对他主张的赔偿再无回应。
不过,贺东升追究医院责任是为了施压,何况医院人员早就物是人非,追究起来太费力,目的达到之后,主要目标是针对范先莲和范秋月。
民事诉讼开庭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处理暂告一段落时,田宁和贺东升先回了省城,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案子在八月先后开庭,被告三人都出庭,对贺东升几人要求的赔偿数目不大赞同,双方律师据理力争,贺东升的律师明显技高一筹,一审判决范先莲母女赔偿贺东升和孙家老两口数年间的损失八千五百元。
孙家老两口起诉贺明辉的案子也开庭审理,一审判决贺明辉归还孙继红的嫁妆以及精神损失费共计肆仟贰佰元。
拿到判决书后,贺东升淡笑着说:“你们尽管上诉,我奉陪到底。”
对贺明辉,也是如此。
贺明辉和范秋月来回折腾许久,头发都白了,贺明辉小声哀求:“东升,我是你爸啊,难道你想跟你姥姥姥爷把我逼死不成?”
贺东升垂眸:“爸,当年我妈身体弱去世,你有没有故意害她呢?”
贺明辉瞬间跳起来:“怎么可能?!我没有!”
“最好是没有,否则的话,你应该呆在监狱里,我希望你该给我姥姥姥爷的,一分不差。”
范先莲和范秋月还纠结要不要上诉,但范秋月的父亲大小是个领导,先前被小闺女范秋芳连累过一次,谁知道大闺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脸上无光的很,勒令道:“不许上诉,赶紧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范先莲没了退休金,还得拿出一大笔赔偿,心里老大不情愿,可丈夫发话,她不得不照办。
八千多的赔偿交到孙老太太手里,可她看的不是钱,仍旧觉得堵心。
贺明辉手里没多少存款,凑来凑去也只有一千五百多,这都是准备着给小儿子结婚用的,如今……
贺雪鹏倒是利落,催着贺明辉还钱:“我自己的媳妇自己娶。“
他未婚妻倒是没退婚,因为娘家哥哥身体不好,倒回来提了一条要求,让贺雪鹏入赘就没不要求那么多彩礼。
贺明辉前脚将一千多交给小舅子孙继伟,后脚就听贺雪鹏说:“我愿意给人做倒插门女婿。”
范秋月眼睛都哭肿了:“不行,雪鹏,你不能入赘!”
贺雪鹏义无反顾。
“妈,我怎么办啊?”
贺雪盈六神无主,她婚期马上到了,可对象家里还盯着她的嫁妆,范秋月被逼得没办法,掏出全部私房钱给贺雪盈置办了嫁妆,好歹将婚事办成了。
办了一桩喜事还没冲掉晦气,范秋月被通知她要下岗了,贺明辉妇唱夫随,也在下岗之列。
范秋月和贺明辉吵了一架,脸上都抓花了,趁夜哭哭啼啼跑到娘家求救:“妈,咋办啊?”
这次是真没办法了。
范先莲面色不虞:“先撑过去这一段,那小兔崽子肯定盯着咱们报复呢。”
“啊?”
……
田宁和贺东升办妥起诉就忙自己的事了,田宁开学后请着一个月产假,眼下快要销假,贺东升得上班挣奶粉钱,只让人盯着范秋月和贺明辉别为了躲避赔偿款跑路。
孙老太太和孙老头被接到省城同他们住着散心,免得住在乡下听人风言风语,同时在田宁上班时和保姆杨嫂一起照顾贺铮。
刚满百天的贺铮白白净净,一双眼睛最像田宁,每当她依赖的靠在田宁胸口,她想到要去上班心中都有浓浓的不舍:“你这个小东西比温柔乡魅力还大。”
贺东升在一旁听着有点不服气:“希希比得过我?”
小别胜新婚,生完这个小东西,他们可是才恢复夫妻生活的,这么快就抛弃他的吗?
田宁坦然点头。
贺东升垂头丧气的趴在田宁肩上,和她怀里的贺铮大眼瞪小眼,他朝贺铮做个鬼脸,贺铮反而咧嘴笑起来,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