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宁又翻译了一千来字交给张毅,这次比上次强点,不是乱七八糟的翻译,但是有语法错误,主谓宾颠倒,也不太符合国内语境,修改起来相当麻烦。
总之看起来像个新手就对了。
张毅看过有些失望,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刚上大一的学生确实能力有限,单和学生比较,田宁这篇译稿算是不错的,但拿来出版就不合适了,太过稚嫩,如果真让她翻了半本,他还得二次校对,不如自己来翻译的方便。
田宁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的解释:“老师,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擅长这个,给人翻译景点的东西都是我提前背诵,照本宣科的念,实战翻译可能不够灵活变通,我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吧?”
“你们刚入门的都会有这个毛病,汉语和英语的语境不一样,你现在被原文语法误导了,我觉得你要是时间够,就别急着挣钱,还是多看看书。”
田宁松口气:“我记下了,谢谢老师,那我先去图书馆自习,不打扰老师了。”
“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好的,老师再见。”
她走后,张毅又将译稿看了一遍,重重叹口气,喃喃道:“这该找谁帮忙去?”
出版社编辑要的急,暗示他可以找学生帮忙,但暑假留校的学生水平参差不齐,有一个谭恺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进度,他思来想去了男生宿舍。
翌日,谭恺看到已经坐在办公室的同班男生微微蹙眉:“老师?”
张毅解释:“胡亮有过翻译经验,还是让他来翻译吧。”
谭恺和胡亮认识,没有当面提起田宁的事,但在胡亮去厕所后故作不经意的问了田宁。
张毅将译稿交给他:“她还需要磨炼,我这进度赶不上,小姑娘可能也怯场,还是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她吧,或者她比较擅长口译。”
他还有点后悔昨天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谭恺将译稿看完,沉默的点点头,虽有张毅的描补,但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疑惑,田宁是不是故意的?那次在博物馆,她可以对着介绍翻译文物历史,知识储备量一定是足够的,可如果真跟张毅说的那样擅长口译?她确实口才了得。
可是,如果田宁是故意躲他呢?
胡亮上厕所回来,随意拍了他肩膀:“谭恺,你发什么呆呢?”
谭恺蹙眉掩饰眼底的厌恶,挥开胡亮的手,玩笑道:“洗手了没,别碰我!”
“你咋这么啰嗦?哎呀,咱是比不上你受欢迎啊,都有女朋友了,还有一大堆女孩子喜欢你。”
张毅还是第一次听说,诧异的问:“谭恺行情这么好?”
“对啊,我们宿舍的都快羡慕死了。”
“哈哈,你们都是天之骄子,不会愁娶不到老婆的。”
三个男人坐在一间办公室随意唠叨着,谭恺翻看着厚厚的原文书,满心的暴躁。
田宁又恢复了自己的生活节奏,鲁鑫曾经问她:“张老师不是想让你帮忙,怎么没做?”
“我水平不行。”
“啊,你水平还不行,那我们该是什么样?”
“所以,咱们还是快点看书吧。”
田宁故意叉开话题,在不知道张老师联系的出版社之前,田宁是愿意帮忙的,老师好心,她空闲找点事两全其美,但在知道是她曾联系的出版社之后,就不愿意帮忙了,一是怕暴露曾经的马甲。
前面两本,田宁翻译的时候并未掩饰个人风格,以及一些用词小习惯,如果时隔不久,田宁再帮张毅翻译,难免存在露馅的可能,如果说这个弊端可以用心掩饰,在察觉谭恺的不对劲之后,田宁彻底决定撒手不干。
就算田宁的感觉有误,但谭恺的女朋友徐茜占有欲极强,人家也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完全可以和男朋友合作翻译,她凑过去算什么?
反正,田宁现在也不缺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田宁没再见过谭恺,她又带了两次外国游客,还带着三个小尾巴室友,暑假过半,田宁和杜斌打过招呼,买了车票去深市。
她来的时候没打任何招呼,猛然出现服装厂门口找人,贺东升出来接人,愣是让他惊的在三十多度的太阳地里站了半分钟。
田宁撇撇嘴,不太高兴的问:“不欢迎我来么?那我走了?”
贺东升上前一把拉住她:“我以为是在做梦,那么远你怎么说来就来了路上都是你一个人?”
“对啊。”
“你……”
贺东升本想指责她的鲁莽,可又舍不得说,心底压抑着巨大的惊喜,最后心情复杂的把田宁带到办公室。
“差点吓死我。”
他自己走南闯北都敢,可舍不得田宁孤身长途跋涉,很怕她中途遇到什么危险。
田宁耸耸肩:“我还以为你做了亏心事,怕我过来查岗呢。”
贺东升定定看着她,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越勒越紧:“小没良心。”
“喂……”居然不感动,田宁都被自己的体贴惊喜感动了。
“让我抱抱,别动。”
田宁听着他砰砰不停的心跳,忽然也明白过来。
两人静静抱着,慢慢感受这一份真实,聚少离多的日子里他们都思念彼此,也渴望这样的真实触碰。
“关门干什——”
老方砰的一声推门进来,惊到了办公室里的两人。
田宁想挣脱他的怀抱,但贺东升箍着没放,面无表情的看向老方,老方连连摆手,愧疚万分的说:“我不知道弟妹来了,你们继续,继续!”
门又给关上了。
贺东升仍旧没有放开她,田宁受不住热,出声抗议:“你挡着风扇了。”
“好。”
两人换了个位置。
田宁闷闷的问:“你不怕被人笑话吗?这里是办公室吧,你要不要赶快放开我?”
“我不怕。”
“……我怕,我脸皮儿可薄了。”
贺东升哭笑不得的将人给放开,带着田宁去外面洗手洗脸,深市的夏天太过炎热,但她还是来了。
午饭时,老方才见到田宁,调侃道:“你一来,这东升就没变了样了,不得了哦。”
对象没来的时候,那就是个纯粹的工作机器。
贺东升破天荒给老方盛一碗汤:“你专心吃饭就好了,宁宁脸皮儿薄,不要逗她。”
老方愤愤然端着碗去了另一张桌子。
他们是在厂里职工食堂吃的饭,田宁和贺东升的组合引来数道目光,原本脸皮儿薄只是打趣,但后来田宁被打量的早早吃完离开。
贺东升噙笑跟在后面:“没事,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我不想习惯。”
“不行。”
贺东升决意让田宁当服装厂的编外人员,只要不是特殊场合,走哪儿把田宁带哪儿,老方也没意见,甚至乐见其成,设计出来新款衣服,让田宁顺便当了一把免费模特。
田宁偶尔也会提一些意见,老方灵感激增,差点要和贺东升抢人,要聘用田宁。
“妹子,要不要留给我们厂子当顾问?”
贺东升冷冷问:“给钱么?”
“当然给。”
“嫌你给的不够多。”
老方不服:“咋滴,你能给多少?”
贺东升两手一摊:“我的全部都是她的。”
老方悻悻表示,比不过,比不过,他是不会把所有财产交给一个女人的。
田宁忍笑表示:“方大哥,我会尽力帮忙的,正好可以让东升多挣钱。”
“啊,这倒是,咱们谁都不亏。”
服装厂周围也有很多厂区,偶尔老方回来还会带个消息。
“妹子,隔壁厂子里找英语翻译呢,你要不去帮个忙?”
“我开价不便宜哦。”
老方了然:“东升听过一次你的翻译,给我吹了好多遍了,我绝对不能贬低你啊。”
两厂临近,平时也有过来往,贺东升带田宁去了,人家和外国人谈合同,信不过外国人带来的翻译,而自家找的不合格,气势上虚的很,三两句话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合同到现在都没签下。
田宁按照要求尝试翻译一遍他们的会议当做实验,厂长几人有些惊喜,很恳切的拜托签合同时要保持这份心态,再次和对方洽谈合同,外国人和翻译联合打压,田宁气定神闲的翻译,厂长也有了信心,争论许久,高于心理预期很多签下合同。
厂长喜的直接给田宁包了一个大红包。
“东升,你媳妇儿厉害了。”
贺东升笑的含蓄。
由于厂长广而告之,闻风而来找翻译的人不少,田宁档期比原先还忙,到暑假结束赚了不少钱。
老方羡慕极了:“我觉得,东升你可以让宁宁给我介绍个媳妇儿,最好是她同学。”
太能挣钱了!
贺东升友好的伸手:“介绍费预支一下。”
他家宁宁开口就要收费的。
老方真要掏钱,田宁连忙摆手:“咱们离得太远了,我同学也不一定愿意过来呀,方大哥你可以去外国语大学了解一下。”
老方惆怅的叹气:“算了,人家大学生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这个个体户!东升,你这太招人嫉妒了!”
贺东升耸肩,借着在深市最后的时间玩了一圈,而后护送田宁回校。
老方跟着吐槽:“当初弟妹直接来咱这儿上学不就行了,现在弄的两地分离……”
田宁和贺东升无奈对视一眼,当初他们对外地的学校知之甚少,选择省内大学是为了保险起见,谁也不知道会有现在的情形啊!
开学便是大二了,田宁的二外仍是选择法语,她选择的太果决,其余人仍在纠结,在问过朋友同学之后,一半人选了日语,薛琳选了法语,姜淑玉和薛琳向来关系好,也选了法语。
隔壁宿舍也是一半一半,丁慧珊选的法语,两个宿舍出门上课都是差不多的时间,便两两结对,田宁顺势和丁慧珊一起上课。
丁慧珊长舒一口气:“你可太受欢迎了,我去你们宿舍找你,她们都跟我要抢走你似的。”
“哪有那么夸张?我们两个宿舍不是经常串门么?”
“这是我的感觉。”
上法语课,田宁和丁慧珊是同桌,同薛琳她们隔了一个过道,班里挺多人都是别的系的,课上多了,认识不少朋友,而田宁在法语课上表现出色,被老师夸过很多次,渐渐地出了名。
田宁平时打扮的不错,四季的衣服不缺,每每出了新款,贺东升总要给她寄过来一些,宿舍柜子都快放不下,她甚至需要带一些放到家属院房子里。
如果不让贺东升寄,老方先第一个不愿意,大学生是多好的风向标!
田宁暑假回来给宿舍朋友每人带了一条裙子,之后,宿舍人员需要买衣服,也会搭便车,在贺东升给田宁寄东西的时候,顺道买一两件,偶尔老方会做主给她们送不明显的瑕疵款,姑娘们有新衣服穿,还是无形中的模特。
有田宁他们穿出去当个活广告,这边的百货大楼都要打听货源,去深市进货,老方认为省城这边最近跟服装厂的进货量增加,有部分要归结于田宁的风向标作用。
上了一段课,丁慧珊忽然提醒:“宁宁,我觉得又有人要追你了。”
不认识的男同学里有人在打听田宁的消息了。
田宁无言以对:“拜托你多多散布我有对象的消息。”
丁慧珊哈哈笑,又郑重答应了,人家一对情比金坚,知趣的人都会就此退散的。
打听田宁的不止一个,薛琳男朋友韦逸也托她打听消息:“我们宿舍小四特喜欢田宁,她和她对象分手了没?”
韦逸是男生宿舍,由于人数太少,今年大一新生入学重新打乱分配了,韦逸说的小四是个大二数学系男生,叫闻思齐。
薛琳下意识皱眉:“姜淑玉好像喜欢闻思齐,你这让我怎么问?再说,田宁和她对象都订婚了,怎么可能随便分手?”
韦逸也不大在意:“不行就算了,我回去跟他说,不过你不是说田宁对象也是个农村人?那估计早晚要掰,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田宁恢复单身呢,毕竟那么漂亮。”
薛琳瞬间攥紧手,脸色发白:“你们男生都是在宿舍讨论这些么?”
“也没有……”
其实男生宿舍说的不止这些,还会谈论哪个女生身材好,哪个长得漂亮又开朗大方,这些当然不能告诉女朋友。
韦逸清清嗓子解释:“小四偶尔会说,他都愿意为了田宁选修法语,不过我估计他跟不上田宁的进度,你们是专业的嘛。”
薛琳心里难受的紧,男朋友当着她的面夸田宁漂亮,是不是还想夸田宁学习也很厉害,次次都能超过她?
“韦逸,你是不是觉得田宁比我好?”
韦逸楞了一下,皱眉道:“你胡说什么,我和她都没说过几次话。”
薛琳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那你是怨我没有让你和她说话了?”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这两件根本没关系啊。”
宿舍里还曾说过,薛琳是高冷美人儿,韦逸私心里觉得,薛琳和他在一起还是很小女人的,田宁才是真正的高冷,面上和善,平时对男生冷淡的很,对他都是客气疏离的。
可薛琳根本听不得韦逸的话,转身跑了。
韦逸想去追,又拉不下面子,爱情从开始的朦胧鲜活到现在的鸡毛蒜皮,一点都没有诗情画意,如果让人看到他哄女朋友,那可太丢人了。
……
薛琳回宿舍眼睛都是肿着的,宿舍人有心关怀两句,但都没敢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田宁没有第一时间去问,薛琳一惯要强,很难对人展示脆弱的一面。
但一句话都不说,又显得太冷淡,眼看薛琳掀开被子躺到床上,田宁想了想,倒了一杯热水放到桌子对面。
“薛琳,要是不舒服可以先喝点水。”
薛琳缩在被子里没吭声。
众人都不敢问话了,悄悄做自己应该做的。
很快,韦逸找到和薛琳关系最爱好的姜淑玉,请她从中传递消息,两人很快和好,宿舍人都松一口气,宿舍又恢复如常。
田宁原以为这只是情侣之间的小摩擦,但渐渐的发现的薛琳对她似乎产生了一层隔膜,不如从前,就连姜淑玉也有几天看她不大顺眼的样子。
田宁莫名其妙,但是别人不挑破,她就当不知道,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就好。
期中考试,田宁不客气的拿了全系第一。
多数人对此已经麻木了,包括万年老二丁慧珊,她信誓旦旦的表明:“我不允许有人来打破这个平衡,坐稳老二我就是第一,我单方面把你踢出全系排名。”
田宁捏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
一向大大咧咧的丁慧珊竟然瞬间害羞了。
“不要捏我脸!”
“你是不是想说只有你男朋友能捏你的脸?”
丁慧珊脸色爆红:“田宁,要是我男朋友知道一定会揍你的!”
暑假里,田宁去过丁慧珊家里,才知道她有个正宗的青梅竹马,不过竹马在上军校,两人分隔两地,经常写信。
“哇,你们什么时候有名分了?”
“我们一直有名分,你不要调戏我!”
田宁第一次见到丁慧珊害羞,乐不可支的问:“快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慧珊拗不过她,简单含蓄的讲了点过程:“还是你当初说的,青梅竹马就差一层窗户纸,我把窗户纸给……咳咳,点把火烧了。”
不止是戳破那么简单,至此窗户纸没了存在感。
田宁笑出来了眼泪。
丁慧珊红着脸阻止:“行了,不要笑了,特像个大傻子你知道嘛!”
“彼此彼此。”
丁慧珊忧愁的看她一眼:“我觉得咱们俩不止都是第一,还有个共同点。”
田宁抹掉眼泪,俩人异口同声:“独守空房!”
可不是么,都和对象异地。
空房姐妹因此惺惺相惜,走的更近了。
薛琳看着田宁上法语课和丁慧珊形影不离,暗暗咬唇,她和韦逸生气都没迁怒到田宁身上,而田宁似乎也没把她看的那么重要,她永远可以找到别的朋友。
姜淑玉也艳羡田宁的好人缘,连她有点心动的男生都喜欢田宁,虽说她对闻思齐没有志在必得,可她们住同一个宿舍,闻思齐如此表现,岂不是证明她没有半点魅力么?
“田宁就像个交际花,可惜她对象现在都不知道,我看他们来迟早要掰,田宁心气儿高着呢。”
她们都没见过贺东升的模样,姜淑玉自动自觉将贺东升脑补成一个辛辛苦苦供未婚妻上学又即将被抛弃的卑微农村青年。
薛琳垂眸:“不要这么说,大家都在一个宿舍。”
姜淑玉缩缩脖子:“我知道。”
这话让她到田宁面前说,她反而不敢了。
宿舍里诡异的气氛渐渐恢复,需要买冬季衣服的时候,田宁又见姜淑玉对自己和和气气了,她也懒得戳破,一年也只代买两三次,宿舍其余人也要买,多一个少一个没太大差别。
姜淑玉看田宁好说话,便小心的问:“宁宁,我朋友也想让你帮忙买一件……”
田宁挑眉一笑:“我又不是开商场赚钱的,当初跟你们说过的呀,只帮咱们宿舍买,不帮别人。”
“那你不也帮了丁慧珊……”
田宁定定看着她不说话,姜淑玉自己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心里还是不忿的。
私底下,吴敏悄悄说:“其实挺麻烦的,要不然以后还是不麻烦你和你对象了,我怕你得罪人。”
田宁觉得好笑:“只因为我不帮她的朋友就是得罪了?”
那姜淑玉开口的时候就没想过会不会得罪她呢?宿舍人几个人也要分个亲疏远近,田宁没有圣母心,更不习惯以德报怨。
田宁越是不在意,不客气,姜淑玉反而不敢说什么了。
这小风波平息之后,田宁听到了一个爆炸性消息,谭恺和徐茜分手了,徐茜不愿意相信,抛到男生宿舍哀求谭恺不要分手,但郎心似铁。
“徐茜真的太惨了,两个之前挺好的,听说毕业就结婚呢,现在突然分手了。”
“为什么要分手啊?”
“不清楚,听说两人总闹别扭,徐茜想让谭恺哄哄她,但是谭恺根本不搭理她,一来二去,徐茜吵架说分手,然后谭恺真的跟她分手了,现在徐茜舍不得了,整天去找谭恺求和,你说谭恺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田宁的宿舍和徐茜在同一层,女生们关起门来都会八卦两人会不会破镜重圆。
吴敏和鲁鑫打了个赌,吴敏相信两人会复合,但鲁鑫不相信,赌注是承包对象放假前的臭袜子。
“宁宁,你说我能赌赢吗?”
田宁摇头:“我不知道。”
开学后,田宁只遇到过谭恺一次,辩论社组织的辩论赛被吴敏拉着看过两次,都没遇到谭恺,暑假里的怪异仿佛昙花一现,田宁直觉那不是错觉,但既然时过境迁,再没有来往,她也没再想起。
谭恺和徐茜分手的方法就是冷暴力伤人,而且徐茜在恋爱中太卑微,田宁私心以为,两人还是不复合的好。
吴敏追问:“你都是过来人了,为什么会不知道呢?我这都大二了,还没做成新手呢。”
田宁不会说出来,只是摇头。
鲁鑫朝吴敏努努嘴,悄悄眨眼,但吴敏不懂,她只好暗示:“宁宁想她对象了,你就别问了呗。”
自田宁暑假从深市回来,再没和贺东升见过面,平时通信和电话可以保持,但田宁已经有半个月没收到信了。
宿舍里都知道两人的热乎劲,察觉到这一反常现象后,心里存着担忧,轻易不敢招惹田宁。
田宁其实给打过电话,电话是老方接的,他很淡定的说贺东升去了外地采购,联系不稳定。
开始,田宁是相信了的,因为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但是过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又过了五天还是没有消息,田宁给老方打了个电话。
“方大哥,贺东升到底去干什么了,你跟我说实话吧,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和贺东升就彻底掰了。”
明明天气不热了,老方脑袋上还是冒出来一层汗,但想起贺东升的交代,还得嘻嘻哈哈的装傻:“弟妹,你这威胁我没用,这厂子我和东升都有股份,那他为了挣钱到处跑,我也跑,他都是在给你挣钱嘛。”
田宁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他到底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咳,没出事,没出事,就是好好的在外面跑业务呢,要不然我待会儿联系一下对方厂子,让人家转告东升给你打个电话,行不行?”
“什么时间?”
老方抓抓脑袋:“就今天下午。”
田宁淡淡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你给我回电话。”
“不是,大冷天的弟妹你何必呢,回宿舍等着呗。”
“我怕又被你忽悠一次。”
老方讪讪挂了电话,而后立刻拿着电话本翻到号码,给对方打了过去,一阵嘈杂之后,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兄弟,我真瞒不住,你媳妇儿太厉害了,我看你以后想瞒着她干点啥事儿都不行。”
贺东升轻笑一声。
华大电话亭,田宁仍然在等待,下午打电话的人不多,田宁执着的站在外面等着,路过的人都会看上一两眼。
谭恺和同学路过,平淡的招呼一声:“小师妹,打电话?”
田宁点点头,没什么情绪。
谭恺也点头,随后和同学走了。
“小师妹看起来不太高兴哦。”
“嗯。”
同学兼好哥们儿啧了一声,幸灾乐祸道:“说不定正和对象闹分手呢,这分隔两地的情侣哪有长久的?”
谭恺不置可否,嘴角翘了翘,又很快压下去。
北方冬天的风越吹越大,风里裹着尘沙,电话亭的电话终于被打进来了,田宁接起来,听到那边一声喂,沉默着没说话。
“宁宁?”
“宁宁?”
“宁宁是你吗?”
“嗯。”
那边松了一口气,尽力站在角落里安静的地方,低声道歉:“宁宁,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我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过几天我就可以回去了。”
田宁还是沉默,她不想说话,冷暴力或许能表达一部分怒气,但隔着一根电话线,她努力平复情绪。
“宁宁,等你寒假,我们俩都有时间了,咱们就呆在家属院那个房子里好不?那边有暖气,今年冬天不用回去受冻了,我给你买了很多好玩的……”
“贺东升,你到底怎么了?”
她问的直接,贺东升沉默了一会儿,忍住咳嗽的冲动,按按胸口说:“我来外地谈生意,遇上两个劫匪,本来都要回去了,因为受了点伤,现在还在医院里,但是现在已经没大事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到时候我直接回去找你。”
“伤到哪里了?哪天受的伤?”
“肩膀上被扎了一刀,就前天,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在雪城,你不要过来,这边太冷了,你马上就是期末考试,我真的过几天就能回去。”
田宁咬着唇内嫩肉,一字一顿的说:“贺东升,你不要骗我,不然我饶不了你。”
贺东升哑然,艰涩道:“宁宁,我没事,你相信我。”
“那你不要急着回来,养好伤再回来。”
“好,宁宁,我在护士站借的电话,现在不能在这儿多呆,回头再联系好不,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好。”
电话很快挂断,贺东升慢慢挪步回到病房,他胸口有伤,腿上被砍的一刀难免妨碍行走,躺到病床上之后,抹掉额头沁出的汗珠,轻舒一口气,随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仔细看着被镜头定格、娴静柔美的姑娘。
“宁宁,我很快就回去。”
他轻声保证,随后将照片盖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拉近距离。
田宁打完电话回到宿舍,表情还是不怎么高兴,吴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宁宁,你没事吧?有啥事儿你跟咱们说一声啊,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我没事。”
刘阳来问:“我去食堂,要给你带饭不?”
“不用,带回来就凉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吴敏一听她能吃就放心了,开开心心挎着她胳膊:“你没事就好,走啊,快去抢宫保鸡丁,这个菜太好吃了,好吃到我想吃我妈做的锅包肉了!”
田宁轻笑:“你会做吗?可以教教我,回头去我家里研究一下。”
“咝——我明天给我妈电话问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鲁鑫则说:“我想吃辣子鸡,我想吃辣椒,你们这儿的饭菜不够辣。”
“下周要考试,这个星期天咱们没事,要不买了材料去我那儿?”
“好嘞!”
四个人说说笑笑,都要往外走了,看见薛琳躺在床上还没动,鲁鑫问:“琳琳,要给你带饭吗?”
薛琳表情恹恹,背对着她们没让人看见:“不用,我有吃的。”
“那好吧,我们出去啦!”
宿舍里恢复宁静,薛琳咬着下唇,狠狠锤了一下软绵绵的被子,这些人总是区别对待她和田宁!
不过,田宁恢复了打电话的频率,虽然她没有解释的太清楚,但大家都明白,感情危机解除,开始安心复习功课,晚自习,图书馆挤满了人。
田宁晚自习带错了课本,和舍友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边走边想贺东升大概几点能到,他已经可以出院,在保证不会伤口裂开的前提下买了一张火车软卧车票,一天后就能到达省城。
天色漆黑,田宁走到校园的人工湖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却看到一抹纤细的人影站在湖边。
恰好,田宁认得那人影,似乎是徐茜。
她很喜欢将头发束起再绑个蝴蝶结垂在脑后的发型,只因为谭恺夸她这样子好看,她这小半年都是相关的造型,熟悉的女同学几乎不太敢跟徐茜撞造型。
“徐茜?”
田宁喊了一声,那人影顿了顿,没有回头,但仍在往河边走。
“徐茜!”
田宁确认了她的意图,连忙跑过去,学校人工湖周围载着一片桃树,冬天桃树光秃秃的,也被剪了枝桠,她很顺利的穿过,抓住徐茜的衣服。
昏暗灯光下,徐茜慢慢回头,泪流满面。
“你不要多管闲事。”
田宁蹙眉:“我现在看到了,如果不多管闲事的,怕事学校就要出来一个红衣女鬼的鬼故事了,我怕到时候你在学校晃悠害人呢。天气这么冷,你要干什么?殉情?你脑子里放的是什么?全都是冰块吗?”
徐茜原本满心悲伤,听到这话愤怒的甩开田宁的手。
“我说了不要你多管!”
“你知道你跳下去,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吗?如果你死了,就会泡成发面馒头,谭恺估计会过来看看吧,你觉得那样美吗?”
徐茜下意识想摇头,可又悲戚道:“他不会看我了。”
“那你爸妈呢?他们还要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的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你只会说风凉话!”
田宁耸肩:“那你继续听,你要是跳湖死了呢,谭恺悲伤不悲伤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记你一辈子,将来还会有新的女朋友,妻子,他可以过得很潇洒,你也别指望可以变成鬼跟在他身边,这是封建迷信,偏偏小师弟小师妹还行,但想用它成全你的爱情,我觉不行。”
徐茜咬牙切齿的瞪了田宁一眼。
“我不跳了!不跳了!”
她是爱面子的,方才满心想赌气,让谭恺后悔,但现在满脑子都是田宁的话,如果跳湖死了,被所有人嘲笑,那才是最可怕的!
田宁勾唇,心下一松:“那师姐,咱们回宿舍吧。”
“谁要跟你一起?”
“我们宿舍在同一层楼,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以表示对师姐的尊重,其实你可以不必当真。”
徐茜更气了,可田宁慢悠悠走在她身侧,她那点气恼又没了,扭头看向另一边,掩饰潸然而下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