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田宁忍不住问:“我都没问你介绍信的内容,你是怎么办出来这个的?”
贺东升又咳嗽一声:“你自己不也会么?再说说是夫妻会很方便。”
再者,先让田宁提前适应一下身份,但宾馆房间这个,他绝对没有提前谋划。
田宁狐疑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介绍信?”
“看破不说破。”
田宁明了,放下东西先站到窗口看了,这宾馆是新盖成的,有两扇窗户,房间里宽敞明亮,往外看就是江水,果然如前台所说,风景极好。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吧?”
“好。”
房间布置的很简单,桌椅床,洗漱要去公共洗手间,田宁不客气的躺到床上,床板很柔软,她打了个滚,从深市和省城之间的差别终于产生一种回到现代城市的错觉。
贺东升安安分分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刚才紧张过了,现在是真觉得选一间房非常非常不明智,他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田宁,偏田宁一无所觉,正看着天花板发呆。
“宁宁?”
“嗯。”
“中午吃什么?”
“我想吃好吃的,特色菜。”
贺东升嗯了一声:“这都不是问题,不过,我们真的不选择再换个宾馆吗?或者我待会儿问问还有没有空房?”
田宁终于看向他,好奇地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你后悔,我比你大几岁,不该不负责任的。”
“我不会后悔啊,不过你得安安分分的,不然我会打人的,你要记得我还是个学生。”
贺东升:“……这我当然知道。”
田宁看他郁闷的样子反被逗笑了,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终于爬起来,在火车上吃的不错,但现在胃里咕咕叫,他们得去找吃的。
贺东升带她去了一间有年头的铺子,田宁将想吃的都给点了一遍,堪堪控制着在两人都能解决的时候才收手。
“这么喜欢?”
田宁差点被一口叉烧噎着,思索没有表现的特别熟稔,又不好总是扯谎隐瞒,于是说:“对啊,我都馋了很久了,听别人说过,就是没听你给我讲过。”
贺东升委婉道:“我不太喜欢这些。”
“我没怪你啊。”
田宁都快有负罪感了,她本意就是想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合情合理。
贺东升含笑看她吃,笃定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经常过来。”
“好啊。”
“那你以后想留在哪儿生活?喜欢这儿吗?”
“我都可以。”
田宁知道贺东升发迹之后也一直留在老家,为的是照顾孙老太太夫妻俩,两人身体不佳,他想多多尽孝,而现在看来他早就在两边跑了。
饭后,贺东升和田宁四处走走看风景逛景点,田宁还蠢蠢欲动想买个相机,但最后给忍下来了,占用一笔资金来拍照太不合算了,而景点附近也有人给拍照,即便收费高点也可以接受。
贺东升则说:“你要学会拍,咱们也可以买一个。”
田宁表示拒绝:“我还是存钱买个录音机,到时候练习听力。”
“我给你买。”
“我不要,我可以挣钱。”
贺东升皱眉:“宁宁,你现在可以上学就专注上学好么?”
田宁撇撇嘴没答应,刚好他们在博物馆里逛,里面有俩没头苍蝇乱撞的外国人夫妻,看文物的眼神很热切,但是看到介绍的内容都懵逼了,现在的博物馆介绍可没有中英文对照,而且两人还找不到出口,问了两个路人都是摇头。
“你看着。”
贺东升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田宁走向那俩外国人,熟练自然的答话,那对夫妻露出惊喜的笑容,顺道问了田宁关于一件文物的历史。
田宁看过中文介绍,稍微思索便流利的用英语介绍:“这是出土于康熙年间的——”
贺东升听不懂,但好歹他可以看懂汉字,看着俩外国人全程赞许点头,他沉默的站在一旁。
夫妻俩表示他们俩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可不可以请田宁帮忙介绍一些文物历史,他们很想了解,当然很重要一点,他们可以付报酬。
田宁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组合变成四人组合,贺东升听田宁说了一个多小时的鸟语,以及周围讶异赞叹的目光。
甚至有当地家长教育小朋友:“你看你,妈妈让你学英语有错吗?以后要想这个阿姨一样,跟外国人交流多威风啊?”
田宁表示没错,尤其在讲解结束,夫妻俩要给她五十美元,一叠声的道谢。
田宁留下二十美元,和外国友人挥手道别,她拿着二十美元在贺东升面前晃了晃:“怎么样?知识就是力量你服气不服气?”
贺东升无言以对:“你是对的,很厉害。”
“走吧,我请你吃饭、不,我可以用这个钱买台录音机。”
贺东升能说什么呢,正好随身带的有工业券,到银行兑换了外币,打算在临走之前再去百货大楼把田宁心心念念的录音机给买到手。
两人溜达出了博物馆,田宁并未注意到在十几分钟之前跟在他们身后的人。
“小恺,怎么了?”
谭恺看着那对年轻男女相携离去,对上母亲诧异的眼神,摇头:“没什么。”
谭母也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你遇见同学了,我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现在国内已经全面开放,你到国外走走是非常有好处的,如果家里早早给你打理好关系,说不定你早就出去了,也是怪你爸爸那个老古板,就是不愿意你出去,这有什么不好呢?”
谭恺听的心不在焉,但对母亲口中浓浓的厌恶忍不住皱眉:“我爸他也是不放心,妈,我不太想出国。”
“我说你爸一句你就不乐意了的?”
谭母也不高兴,她和丈夫关系本来就不好,儿子护着丈夫,等于不向着他,她当即就想和儿子吵起来,而后迅速意识到儿子的脾气和丈夫不同,生生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忍了回去。
“为什么不愿意去,总得给妈妈一个理由吧?”
谭恺想了想:“我觉得交流有障碍。”
“可你是你们系成绩最好的学生。”
谭恺沉默不语,他心想,他学了三年可能还不如田宁刚才的水平,至于出国,他本来就不喜欢,之所以愿意学这个专业也是因为母亲心中的执念罢了。
“妈,这件事还是再说吧。”
“那好吧,你多考虑一段时间。”
谭恺黯然,母亲还是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
田宁和贺东升又去逛了别的景点,转来转去,田宁忽然意识到:“你是不是到这里来没什么正事?”
“不是。”
田宁不相信,再仔细想想,忽然意识到可能是真的忽略了什么,这大过年的就算有工厂也可能放假,现在的年味儿可比后世浓的多,许多工厂订单不急,就不会在此时加班,贺东升要去找谁谈生意?
贺东升被她盯着头皮发麻,而后咳嗽一声道:“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正经人。”
是贺东升从前来深市认识的人,他如今正在从事服装生意,贺东升的生意触觉很敏锐,本地的纺织厂发展能量巨大,不仅有出口到国外的,还有大笔订单流到南方来,刚好,有人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老方是个中年男子,跟贺东升比起来显得年长很多,说话做事很老道,贺东升也不遑多让,他见贺东升是为了拉投资,而拿出来的数据非常有说服力。
“现在成衣生意非常吃香,要不是我手里资金不够,还有年前贺老弟给我出过主意,我第一选择肯定找别人。”
老方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的仗义,顺便带两人看了正在发展中的工厂,他准备将工厂扩建,但自己能力有限,贺东升这人有眼光,两人有过过命的交情,彼此合作能够信得过。
趁老方去指导工人的间隙,田宁低声问贺东升:“你是不是想卖掉砖窑投到这里?”
贺东升微微颔首。
老方请两人吃了一顿饭,说了他很多的生意经和理想,田宁听得聚精会神,这人确实有胆识,而贺东升的见地一点都不输他。
回到宾馆时,两人身上都带了点酒气,田宁只端起杯子沾了沾唇,贺东升是真的喝了两杯酒,但没有发酒疯,进门就很乖的坐在椅子上。
“宁宁。”
田宁刚把外套脱下来,随意嗯了一声。
贺东升忽然走过来抱住她,喃喃自语道:“宁宁,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的。”
田宁觉得好笑,问:“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不能和你同甘共苦?”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让你跟着我,就没想让你吃苦,要不然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他说的俗气直白,但却是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田宁转过身回抱住他,轻声说:“我不怕吃苦,只要谨慎点就好了,不赔的倾家荡产都可以东山再起,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贺东升忽然笑起来,低头亲亲她发顶问:“就这么信得过我啊?”
“那当然,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对。”
田宁仰头看他笑眯眯的模样,有点傻气,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好好躺着。”
“我听你的。”
贺东升躺到床上,长手长脚的几乎占了大床的一大半,两人在这张床上睡过两夜,虽然在一开始贺东升要求打地铺,但到底是大冬天,田宁舍不得他躺在地板上,提议安安分分的睡床,贺东升就很乖的占三分之一的床。
田宁中途醒过两次都看他快掉到床底下去了,但叫醒他也没有什么改变,他至多往里蹭蹭,而后继续睡。
今天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这张床上舒展开。
田宁坐在床边看他,贺东升被她看的心里头飘飘然,抓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
“宁宁。”
“嗯。”
“你真好看。”
“你是不是只有这时候才会夸我?”
贺东升诚恳地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我怕我说的多了显得轻浮,比较像我在骗你这个小姑娘。”
田宁点点他眉心,反问:“你看着也没多大么。”
他抓着这根手指不撒开,眯着眼睛说:“我觉得很大了,该对你负责,不能不像个男人。”
“那男子汉你给我讲讲你之前来这里的故事吧!”
“我来这里之前的故事啊,其实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个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当初第一次也是碰见老方,他也是偷偷摸摸的做点小生意,我们都怕被人抓着,但是偏偏碰见有人抓这种行为,我们就拼命地跑,最后躲到江边,藏在水里头,当时是冬天,老方差点在水里憋不住,是我把他拉起来的,所以他总说我们两个是过命的交情……”
“我信得过老方这个人,宁宁,我心里有数。“
田宁可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轻声问他:“贺东升,你当时害怕不害怕?”
“当时不害怕,不过我现在不敢了,我有你了,现在让我为了那点钱拼命是绝对不敢的,宁宁,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 那你最好记住这一句话,钱比不上命重要,爷爷奶奶肯定也不想让你这样冒险,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这样我才会开心。”
“好。‘
他应答的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