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田宁正式有了工作,回到家给父母答复,他们都有些紧张,看她进门就直勾勾的盯着。

“咋样儿?”

“校长和老师们都觉得我讲的还行,每月十五块钱还有二十五斤粮票。”

田宁眼睛都不眨的少报五块钱,这两口子爱面子,肯定不会去问孙继伟或者学校领导她发了多少工资。

李凤英和田旺发顿时眼睛都亮了,不住地喜滋滋点头,老田家八辈儿贫农,能出一个吃商品粮的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咱娘让宁儿去念书还是有好处的,你看,这就不用下地干活了!”

李凤英也不得不认为是对的:“我还以为她在学校成绩不好,讲不下来数学课呢。”

田旺发斜她一眼,心底有些愧疚当初没让田宁继续往上念,转念一想没有往上念也能当老师,那大学不定能不能考上,有现成的工作就成。

其余田家人也是羡慕,尤其是两个嫂子,她们都以为田宁学习不咋地,虽说这阵子性格要强了些,但前头十几年都是软弱话少的性格,没有胆子去讲课,没想到还真是办成了。

刘金玉酸溜溜的说:“妹妹这就吃上商品粮了,以后给她说媒的人肯定把咱家门槛都踩没了,没了于青山也没啥呗。”

李凤英脸一沉:“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事儿还提他干啥,兵兵,快去跟你小嫲嫲说说话,以后有她教你,咱也考个大学。”

梁小双对田宁的态度立刻不一样了,但田兵兵和其他孩子一样,对老师莫名的威慑力很畏惧,靠在梁小双怀里不敢过来。

田宁笑笑,也没怎么逗他。

一家子说完,便各自去忙活了,田宁借了原来授课老师的教案观摩,加上新学期课本她不能做到每一节都非常熟悉,她得提前做好功课,干一行爱一行。

这次,连李凤英都不会有事没事支使她干活了,她忙着出去溜达,不经意的和人说说自家闺女多么的聪明有本事,不消半天功夫,周围邻居都知道田宁当了小学老师。

多数人还是羡慕的,人田宁的学历摆在那儿,当老师说得过去,而后便热切的咨询李凤英怎么培育子女,农村人朴实,都不想让孩子再走自己走过的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哪有站在教室里讲课轻松,他们也想让孩子上学读书改变命运。

于大娘自然也听说了,再不敢在李凤英面前提于青山的事儿,一声不吭就是默认的黄了。

曹春丽回来之后没和于青山住在一起,反倒邻居说起他们早就离婚了,里面有什么猫腻,他们不敢问。

但是现在曹春丽没回娘家,反而找了同村一家有亲的人家,租借人家的空房子住下来,美其名曰照看孩子,于青山和田宁估计彻底没戏了。

隔天,便有媒人跑上门来,这人不是别人,是二婶王菊香。

王菊香说的还是年前提过的那个家里有四个姐姐,唯一男丁接了爷爷班当小学老师的年轻男人。

“现在两个孩子不是正般配?我前两天碰见人家还说让我瞅着给介绍对象,我看不错。”

李凤英犹豫着不肯给一句肯定的答复,意兴阑珊道:“宁儿这妮子现在脾气比谁都大,要不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王菊香有些意外,妯娌现在不应该还指望着田宁和于青山还能成吧?她熟悉粥里的性格,尽管心里有这样的怀疑,也没问出来,只是当个玩笑般去问田宁。

“宁儿,婶子就是想着这人不错,错过了可惜,你要是愿意见见,咱就见,不行就算。”

王菊香操这个心纯粹是热心肠,要是能办成,也是一件喜事她也高兴不是?

田宁也知道她没坏心,原文里的田宁对王菊香也很亲近,但她还是抱歉的笑笑:“二婶,我这些天一连出这么多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工作,这些事还是不想了,左右我年纪还不大。”

“唉,宁儿,你可想好了,要是错过这家,等以后可不好找这样条件的。”

“婶儿,我知道你为我操心,但是我现在真不想结婚。”

王菊香松口气:“那就罢了,我二回头碰见这年轻孩他妈,她说她家孩子说在咱村里见过一个姑娘,我品着会是你,就先想来问问,现在甭管是谁家的闺女,让他们自己托媒人来说去吧。”

田宁听着有些古怪:“人家有相中的姑娘?”

“不清楚,那孩子也没指定是谁,就说是咱庄的一个年轻姑娘,可能以前见过。”

年前提及介绍对象的时候可没这茬事,现在开始点名哪个村子的姑娘,田宁最近可没见过什么适龄的男人,她莫名其妙的往对门看了看。

难道是……?

不过不得不说,曹春丽忽悠曹振华跟田巧真退婚可是办了件好事,那样的病秧子加奇葩娘,田巧真能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田宁也有点遗憾不知道巧真会有这样的际遇,如果知道……

罢了,她也才刚能喘口气。

王菊香说完这件事就走了,田宁做好一课教案也出来舒展筋骨,顺便走到门外看看蓝天和远处的麦田,春光将至,麦苗忽然长高了不少,在春风中摇曳身姿,看的人心情舒畅。

要转身回家的时候,不远处来了两人,是贺东升骑车,前头坐着田兵兵,表兄弟俩看着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田宁礼貌性的对他笑笑,贺东升刚好看过来,也勾唇笑了笑。

大约是今天暖和,田宁穿着棉袄站在太阳下面都觉得燥热,贺东升穿了件夹克衫,里面套着藏青色毛衣,理了发,利落精神轮廓俊逸。

欸,田宁忽然想到这位是她最近见的唯二同龄人。

下一秒,田宁便忍笑转身回去,他剪了平头还敢去舅舅家,也不知道孙校长看见是什么表情。

贺东升也看到田宁笑了,似乎是因为他,到家去照了照镜子,把孙老太乐的不行。

“东升,你咋爱上照镜子了?”

“我刚才觉得有个小虫飞到眼睛里了,随便看看。”

孙老太摇头:“我还以为你爱上臭美了,今儿这身衣裳好看,在哪儿弄的?”

“毛衣您织的,夹克是兄弟从南边捎过来的。”

“喔,你姥姥眼睛都快花了,赶明儿该找个人给你织毛衣了。”

贺东升手一顿,笑着说:“姥姥您耳聪目明,就是不疼我了,是不是打算给小刚织了,把我打发出去?”

孙老太斜他一眼:“去去去,我是催你找个媳妇儿!人家都是媳妇儿织的!”

孙小刚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赶在表哥发火之前跑出去玩了。孙老太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团红色毛线:“盈盈怎么没过来?这是你妗子前两天进城买的毛线,我正说要比着尺寸给她打毛衣,也不知道长高了没。”

闺女去世前生下一对龙凤胎,俩孩子都长得好好的,从小到大孙家老两口包括孙继伟夫妇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疼爱,但女婿早早再娶,外孙女贺雪盈被亲家和那后妈带的时候多,慢慢地和他们不怎么亲近了。

这几年过年,那碍眼女婿要陪着后娶的媳妇回娘家,孙家这边都是贺东升过来。

贺东升闻言皱眉,笑容淡了些:“姥姥,她有衣裳穿,您别短着自己的。”

孙老太还摇头呢:“那不一样。”

贺东升也知道劝不住,便不再说这事,捡着妹妹贺雪盈一些日常小事说说,孙老太听着已然很开心了。

不多时,孙继伟从外面回来,瞧见外甥装扮一新很是精神,也笑笑,瞧见他头发又短了些,上去呼噜一把,笑问:“这头发咋回事?正月里还没出去呢,你就憋不住剪头发了?”

“舅,咱俩用不着这样吧,我就是烤火的时候一不小心蹭着点,你总舍不得外甥我顶着多一块少一块的脑袋到处招摇吧?”

孙继伟大乐:“你要是把头发烤掉一半那就直接剃个秃头,在村里晃一圈保准没人敢招惹你。”

孙老太也发现了异常之处,乐呵呵的问:“咋回事,你又不是不会烧火?”

贺东升咳嗽一声,淡然自若的说:“就是点着火跑神了呗。”

“咦,真是难得,你平时精的跟猴儿一样。”

这绝对是夸奖。

贺东升无奈的对他们耸肩,似是不乐意说自己的糗事,转身去了他在孙家的房间,泄气一般躺到床上,过一会儿,不自觉的摸摸自己脑袋,他当时跑神在想啥。

是在想另一个人为什么那么失魂落魄,以及,这村里能入眼的年轻男人只有那个带着仨孩子的?

贺东升极少纠结,扒拉一把头发又坐起身合算攒到手的钱。

“该做点正儿八经的事了。”

他喃喃自语。

……

赶在小学快开学前,田宁整理了自己所有衣服,发现还算得体,只是穿起来略显稚气,像个学生,不过她本来就是个即将十八岁的少女,稚气一些也无妨。

李凤英对她这些事向来不操心,衣服上不会有洞,干干净净的就行了,她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她才高兴了没两天,又被气着了,目光还在田宁周身打转。

田宁好奇:“ 咋了?”

李凤英绷着脸不说话。

田宁看的都摇头,李凤英这性子真得当心气出病来。

不过,她不说有人知道,田宁问了八卦小达人梁小双,梁小双也觉得奇怪:“妈听说巧真又相了个人就生气了。”

“相的谁?”

因着于青山的事,俩家大人默契的减少了来往,田宁和巧真也没啥互动,对她家发生的事不大清楚。

梁小双不愧是包打听,对事情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不认识,旁的村里的吧,听说是个小学老师,长得也不赖,和巧真看对眼了,估计再来相一次就能把事儿给定下来了。啧啧,人家都是老师找老师,巧真还挺有福气的。”

田宁觉得有些奇妙:“那不是挺好的?”

她已经脑补出来一个,痴情人默默守候的故事了,这位小学老师绝对早就对巧真有意思。

“就是啊。”梁小双想了想又说:“咱妈是不是想叫你赶紧定媒结婚,巧真又找一个都比你快呢,你要是不好意思,嫂子给你保大媒,俺娘家那边好小伙多着呢。”

因田宁有了工作,梁小双态度转变的很快,连点小摩擦都没了,还想给田宁谋点好处拉近关系。

田宁敬谢不敏:“嫂子,我还是忙正事吧。”

下午,王菊香也听说这件事,怕嫂子多心特地来解释:“怪不得呢,敢情这人早就相中巧真了吧,没敢明说。”

李凤英气哼哼的:“对门那个也不是啥好人。”

她连一声平辈的嫂子都不愿意叫了,给田宁介绍个不清不楚的男人,扭脸又把王菊香说了两次的小学老师定给自己闺女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呗。

王菊香觉得自己也被连带了,解释一番不是有心后就走了,这事儿谁能知道啊!

到晚上吃饭,李凤英喝了半碗粥就不吃了。

刘金玉殷勤地问:“妈,你吃的太少了吧?”

李凤英头也不回的朝床边走:“胃疼,气都气饱了。”

田宁心说这不是自找的么,她照常吃喝,毕竟目前还在长身体,可不能学不好的习惯。

周一

田宁早早起床,她已经养成生物钟,刷牙洗脸后帮着做点早饭,收拾整齐就得去正式上班了,其余田家人不急着上工,看她有条不紊的忙着都觉得新奇。

田爱华笑着说:“小妹变化怪大的。”

田卫星点点头:“是,越变越厉害了。”

他都快想不起来以前他姐是啥样儿了,以前在家里都觉得看不见她,比较起来还是现在好点。

田宁出门的时候太阳红彤彤的,对门巧真也出来忙活,神色比往日轻松很多。

两人对视时,田宁冲她眨眨眼,都笑了。

田巧真已经知道她当上了老师,由衷羡慕道:“宁儿,去上学、啊不是,去上课啊。”

“对,听说你有好事啦?”

田巧真脸一红:“还早呢。”

“我觉得快了,先走啦。”

田巧真站在原地也忍不住笑:“诶!”

从家里到学校要步行二十分钟,路上还有早早去学校的勤快小孩,她抱着教案和课本,这些小孩子消息很灵通,都十分默契的离她远一些。

“她当老师了。”

“她是兵兵的小嫲嫲。”

“她教哪个班啊?”

“不知道,应该不是我吧,我不想让她教。”

这些碎碎念,田宁听得隐隐约约,好笑有觉得怀念,她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

新学期第一天上课,路过人家不断有父母催着孩子出门去学校,免得他们吃完就去忘记正事,小孩子大多三三两两结伴去学校,父母送的是少数。

于青山抬手看看时间,离他上班的时间还好,看小军背上书包朝他招手,小军分外新鲜的坐上爸爸自行车大梁,美滋滋的朝弟弟妹妹摆摆手。

“我去上学啦!”

静静羡慕极了:“爸,我啥时候去上学啊?”

于青山想了想说:“等你春上过了五岁的生,秋天就送你去上学。”

“好!”

小毛眼泪汪汪:“爸,我也去!”

于青山捏捏他脸蛋:“儿子,你还得等几年啊。”

小毛撇撇嘴,他不高兴,也不敢学别家孩子不如意就遍地打滚,不然肯定会被打屁股。

“行了,静静你跟小毛听奶奶的话,我下班回来给你们买糖葫芦。”

俩小人儿点点头。

于青山推着自行车刚出门就见曹春丽站在大门不远处,一脸怯生生的看着他。

小军仰头看看他爸,抿了抿嘴没有喊妈,他已经从父母那次争吵知道离婚的意思了,他不想让人家说是没妈的孩子,但是也不喜欢曹春丽。

“青山,我、我来送孩子上学。”

于青山神色无波,坚毅面庞上没有丝毫软化的痕迹,冷声道:“孩子有我送,你忙你自己的吧。”

曹春丽分外无力,喃喃道:“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我说了,你要是想要孩子就跟我打官司。”

那天曹春丽死也不认离婚证,于青山把其中一份交给他,要赶她出去,曹春丽要孩子,于青山从没想过把孩子给她,也不认为曹春丽真的离婚要走孩子能照顾好,直接说可以打离婚官司。

曹春丽眼泪扑簌扑簌的就掉下来了。

于青山只觉得讽刺,他和曹春丽结婚那么年都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假惺惺的令人作呕,他骑上自行车便快速向前走,院子里有金美芳盯着俩孩子,曹春丽无法,只得返身往回走。

转身时,眼泪就被擦的干干净净,她骨子里有面对于青山的恐惧心虚,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曹春丽没得后路可退。

曹春丽饶了一圈,走到田家门前,院子里还很热闹,都在找锄头铲子箩筐准备上工干活,她刻意放缓脚步往里面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田宁的身影,她这几日都忙着和于青山周旋,根本顾不上田宁。

田宁……

曹春丽将仇人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两遍,恨不得冲进田家院子里直接让田宁消失,可她不敢,在没有让于青山回心转意之前,她不能对田宁轻举妄动。

幸好,前头让曹振华和田宁相亲的事还没暴露。

李凤英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曹春丽从家门口走过的背影,她迎面和于大娘碰上,绷着脸扭头看向别处。

于大娘挤出来的笑容一僵,暗暗叹气,她当时干啥吃饱了撑的要给田宁和于青山介绍对象啊。

……

村里的小学没有名字,至多是用村子的名来命名,田宁工作的小学被外人称作田孙庄小学,由于村里这几年收成不错,上学的孩子也多些,从学前班到五年级都设有两个以上的班级,只不过年级越高,人数越少。

田宁给三四年级的数学代课,但一般开学第一天是班主任给大家讲规矩熟悉新学期,她是临时老师,不当班主任,今天也没啥课程安排,早早来学校是积极态度。

田宁走到校门外,校门刚刚打开,早到的孩子一窝蜂往里面冲,她看着朝气蓬勃的小孩子笑了笑,侧首时看见个……认识的身影。

于青山也是一愣,他知道田宁当上了学校的老师,但没想到这么巧在校门口碰到,下意识颔首示意。

田宁生疏的点了点头,疾步往里走,幸好她教的是三四年级,而于青山的孩子应该在学前班或者一年级晃悠,避免了一场狗血混战。

“爸?”

到了校门外,于青山却不把他从大梁上抱下来,小军朝下看看遥远的地面,还是选择出声呼唤。

于青山回过神,单手将他抱下去:“进去吧,好好上课。”

“知道啦。”

小军很欢快的往里跑。

于青山推着车子转身,心里印着的还是田宁刚才迎着朝阳往校园里走的样子,他才刚动了点心思,曹春丽便回来了。

人家如今当上老师了。

于青山笑的苦涩,自己现在这般狼狈,两人可能没机会了。

如果是第一次结婚什么都不懂,碰见一个合眼缘却没缘分的对象,他或许不会有太多感觉,失落之后便继续在部队操场上流汗发泄,但如今,他觉得分外遗憾,明明没有太多感情,却觉得与她擦肩而过这辈子都会留有遗憾。

如果等他理清眼前事,她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

于青山脚下等着自行车越发用力。

校内的田宁没有因为于青山的出现产生什么心情波动,她眼前有更重要的事,于青山和曹春丽肯定有得折腾,但曹春丽现阶段应当不敢来和她硬碰硬。

第一天过得很充实,田宁熟悉了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请教了大家一些问题,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师三十多的都没几个,大多四五十岁,对勤恳低调的田宁印象很好,田宁嘴甜谦虚,他们也愿意教授一些讲课知识。

田宁和大家混了个脸熟,到下班时间磨蹭了一会儿还没动。

四十多岁的老大姐罗老师招呼她:“田老师,该下班了。”

办公室里剩下仨人,罗老师一出事,另一位慢悠悠看报纸的男老师也站起身,锁了门,仨人往外走。

“田老师咋回去?”

“走回去,我家离这儿不远。”

罗老师扬眉:“那咱俩得分开走,我骑车还得半小时才能到家呢。”

田宁嘴甜:“罗老师路上小心。”

“诶,回见啊!”

两位老师都利索的蹬着自行车走了,田宁还得靠两条腿走,放学铃早就打过了,校园里空荡荡的,门卫由家住在学校门口的体育老师充当,天黑来锁门。

从办公室到校门口穿过操场是最近的距离,操场上还有四个小男孩在玩弹珠,田宁打算走近喊他们早点回家,还没走过去,就见原本玩的好好的小男孩忽然厮打起来,其中一个打起架来很是凶残。

“住手!学校里不准打架,你们哪个班的!”

话出口,田宁都觉得过于顺口。

话音落,阴影效果初显。

三个男孩第一反应是向外跑,还把那个小男孩给推倒在地,田宁小跑过去只来得及抓住他衣领。

“为啥打架?”

小男孩回过头,田宁看清他的脸才觉得眼熟,似乎是早上坐在于青山身前的小男孩,应该是叫小军?

田宁下意识松开他的衣领,小军也不怕,梗着脖子说:“他们该打!”

又说他没娘!明明他娘已经回来了!偏偏这些人还是嘲笑他!

“……回家去吧,打架是不对的,校长还没走呢,要是让校长看见,该让你们请家长了。”

方才气焰还很嚣张的小男孩瞬间蔫儿了,只有最会惹事的孩子才会被喊叫家长,要是他干了坏事,爸一定会揍他的。

田宁不欲与这家人有过多交集,看他听进去了,便说:“回家去吧。”

小军嗯了一声,向前走了三四步又回头,与于青山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不确定。

田宁心内叹息:“这次我不会告诉校长和你们老师,不会有下次了。”

小军便欢快的向前跑了,谁知刚到校门口,迎面碰上于青山,因为这惊吓直接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于青山无奈的把他拉起来。

“放学还不回家?这是咋了?”

小军心虚的向后看看:“没事。”

于青山察觉他的小动作,顺着看过去,有片刻愣怔,低头又看儿子,皱眉问:“是不是在学校跟人打架呢?”

他还以为小军放学没回来是被曹春丽接走了,若是曹春丽悄悄带走孩子威胁他,他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但问了曹春丽附近的邻居,知道曹春丽回了娘家便匆匆到学校来了。

“没、没有。”

“嗯?”

“他们说我,我就打了。”

小军不知道因为父母分开打了多少次架,于青山也没办法,只能揉揉他脑袋。

田宁就走在不远处,躲避不得,正大光明的走过去,于青山踌躇片刻还是问:“田老师,刚才有看见我孩子跟谁打架吗?”

这下田宁不得不顿住脚步:“和仨孩子,不过我不认识。”

于青山舒口气:“谢谢田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没啥。”

于青山看出田宁的回避,心中自嘲,默不作声的把小军抱上自行车,又如常道:“田老师我们先走了。”

田宁瞬间放松,只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夕阳西下,冬末的冷风直吹,田宁思绪纷杂的往家走,琢磨着挣钱的法子以及未来的规划,快到家的时候,田宁听到有一道熟悉的说话声。

是田卫星正笑眯眯的和贺东升交谈,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田卫星脸上都是谄媚表情。

田宁想起当初田卫星偷偷扒拉家里的鸡蛋卖给贺东升就觉得这俩人凑在一起有猫腻,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田卫星倒腾钱是为了啥。

“卫星?”

田卫星一缩脖子,这才察觉到是他姐回来了,挂着同样的笑容:“姐!”

“你,在这儿干啥呢?”

贺东升站在远处笑容不变,只是眼底藏着意味不明,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和他站在一块儿说说话也成了做坏事了?

田卫星本就心虚,被这么一问,结结巴巴的说:“没干啥,我就随便问问,正和东升哥说要回家呢。”

要是没什么就奇怪了。

田宁看一眼贺东升,只对上他含笑的丹凤眼,甚至在她看过来的时眨眼轻笑,不像是无赖的流里流气,反而是和这场景不大符合的风流倜傥。

这位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不过当务之急是应付弟弟,田宁听了解释随意道:“你别琢磨着干坏事就行。”

贺东升心道果然,轻哼一声。

田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人家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大路。

田卫星没注意到,仍是谄媚的拉着田宁胳膊:“姐,我咋会干坏事呢,你第一天去学校上课感觉咋样儿?那些学生都听话吗?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可好玩了,都在学校打着玩,老师喊也不听。”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这样的,我得准备一根柳条抽你。”

“姐,我可是你亲弟弟!”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对你要求严厉啊。”

田卫星不服,也不知道说啥好。

贺东升轻笑着开口:“宁宁,你你多大了?”

田宁被喊的一机灵,田家人喊她宁儿并不是多么爱怜的称呼,而是她名字是双字,连名带姓的喊不大亲切,喊宁儿,儿字基本没有读音,挺随意的称呼,叠字喊宁宁就是挺亲切文雅的叫法了,她只听过孙家人这么喊她。

人家对咱有恩,咱不能没礼貌。

田宁含糊的回答:“快十九了。”

贺东升喔了一声。

田卫星掐指一算不大对,非要显摆:“姐,我记得咱俩生日差不多,都是今年春上,我今年才过十六的生,你就比我大两岁咋就十九了?”

“……我忘了,再说也没说错啊。”

贺东升瞥她一眼,忽然说:“那我也可以说我快三十了?”

田宁不明所以,这句话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她记得这位挺年轻,但手段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让于青山颇为忌惮。

仨人没说多少便走到了田家门前,田卫星自来熟的和贺东升挥手道别,田宁这才意识到被贺东升一问,她就忘记继续审问田卫星了。

贺东升此人……

是个谜,不愧是未来的大佬。

田宁打从心底里决定敬而远之,还不能让人看出来了,要不然多像欲擒故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