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早上一场大雪覆盖,梁小双又怨又忧心的冒雪给儿子洗尿布,吃早饭的时候李凤英给孙子炖了俩鸡蛋,田宁和田卫星一人一个煮鸡蛋,宣布鸡蛋归属的时候,李凤英一脸复杂。
田宁只当没看见,认真给鸡蛋吃了,喝碗红薯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疑似鬼上身的人,食欲还挺好。
田旺发觑一眼她的神色,皱了皱眉。
饭后,外面的雪还在下,田旺发站在堂屋门前咳嗽了一声,李凤英探头看看他,小声问:“不是得下地给咱爹咱娘烧纸?”
年初三是祭拜先人的日子。
“嗯,就去。”
田旺发没动,眼看门前陆续有人走过,也不能再拖下去,拿了一把铁锨扛在肩上,李凤英系上绿色三角围巾和他深一脚浅一脚出了门。
下雪天并不冷,两人走的极慢,并且周身有点冷。
田宁出门看看雪,瞧见他们背影忍笑,她昨天编瞎话的时候可没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希望他们能愉快的和爷爷奶奶交流感情吧。
对门的田巧真也吃完饭出来了,大雪天没事干,俩人在宅子旁边的空地上玩雪,田宁滚了个大雪卷饼,从一头团起一团雪,继续滚下去,一层一层往上摞,底层夹杂着枯叶树枝,不甚美观,但很壮观。
“宁儿,咱们还是来堆雪人吧,我堆不好。”
“好吧。”
田宁踩着到脚踝的雪来回跑,俩人先弄出来雪人身子,再是脑袋,捡两块煤渣充当眼睛,再给插上鼻子弄俩树枝手臂,雪人齐活。
田巧真歪头看,赞叹道:“宁儿,你手真巧,这雪人真好看。”
田宁拍掉手上的雪,将手放在唇边哈气,有些小得意的说:“骗骗小孩子玩啦。”
摸过雪的手冰冷泛红,再过一会儿就会火烧似的烫起来。
“我才不是小孩儿,不过我的名字起的跟我这个人一点都不像,手都不巧。”田巧真有些哀怨,可能是这辈子的灵巧都应在名字上了,连针线活都做不利索。
“那是你还没发现别的东西嘛,来,我教给你,咱们再堆一个。”
俩人虽然同龄,但田宁心理年龄比田巧真大,倒真的有那么点哄小孩子玩的心理,好在,田巧真也不纠结这件事,俩人各自做了雪团。
田卫星从家里出来也加入堆雪人行列,连附近邻居家的小孩子都吸引了过来。
孙小刚站在路边羡慕极了,仰头看一眼表哥贺东升,又扭头谄媚的问:“妈,我想在这儿玩。”
张敏听的皱眉,大早上就发现孙小刚发烧,丈夫送公婆去地里上坟,外甥帮她把儿子扛到卫生所打针,这刚打完针,要是平时她肯定要把儿子关在家里好好哄着,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疙瘩,可出不得半点闪失。
可是,张敏总觉得这感冒来的奇怪,别不是昨下午被花生米噎过去的灾没躲掉吧?田宁昨儿救了儿子一命,说不定命里带福气,儿子跟她玩还能庇护一二呢?
“行,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能玩雪。”
孙小刚喜出望外,拉着贺东升说:“哥,咱一起玩吧?”
贺东升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跟你们玩什么?”
张敏在外甥和田宁之间来回看看,笑着赞许:“东升你就盯着他吧,他连我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行。”
张敏想了想,朝田宁招招手,见田宁有些讶异,她笑笑:“宁宁,你过来一下。”
田宁根本不认识张敏,但孙小刚和那个叫东升的男人她都见过,想必这人是孙小刚的母亲。
张敏亲亲热热的拉住她的手,感慨不已道:“宁宁,昨个儿没见着你,我儿子真是多亏你了,来,这是婶子给你的压岁钱,你收下。”
她早早在手里准备了压岁钱,顺势塞到田宁手心里。
田宁下意识拒绝:“婶子,我不能要了,我都是大人了。”
张敏直接紧紧包住她的手,不容拒绝的说:“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不收下,我还不能心安呢,咱们邻里邻居的,应该的。”
“好吧,谢谢婶。”
“欸,这就对了,小刚想和你玩呢,你带他玩一下,待会儿东升领他回家。”
“好。”
张敏说着要走,路过田家门前时恰好梁小双领着田兵兵出来玩,她也不吝啬的掏了五毛压岁钱给田兵兵。
梁小双受宠若惊,村里没啥亲戚的,要互相给孩子压岁钱那就是关系好的意思,孙家这文化人是要和自家多来往了?
“兵兵,你也去跟人家玩吧?”还是小姑子面子大啊。
田兵兵不等吩咐,直接冲到小嫲嫲身边,对孙小刚怒目而视,这是他的!
孙小刚莫名其妙的抬头看贺东升,贺东升挑眉一笑:“你不是要去玩,再不去就得回家咯?”
“我去!我去!”
田兵兵扭头看见雪人,也跟着跑过去了,留一个贺东升站着没动。
当着人家的面,田宁还真的不好把压岁钱直接揣兜里去,略带尴尬的要转身时,贺东升先一步从她面前走过,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
“收下吧,没事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田宁只来得及看到他一闪而逝,略带胡茬的下巴,高大的背影竟有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唔,有点……
田宁将不合时宜的字眼给忽略了,将压岁钱塞到衣兜里,应小孩子们的要求,四个大孩子开始合力团一个大雪人。
玩到一半,田宁发现田巧真表情不大自然,悄悄问了原因。
田巧真都是订婚的人了,很不愿意继续和同龄的男人呆在一起疯玩,小声说:“宁儿,我想回去了。”
田宁不明所以,细想之后就明白了:“我们俩都在这儿,没什么吧?”
“我怕别人看见,你不知道,我婆家他有点挑理。”
田宁默默想,就是没事找事呗?
不过,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田宁略微提醒一句:“咱们早就解放了,他们家这是什么腐朽思想,他们家要是敢计较,于大娘不得冲过去跟他们讲道理?”
田巧真叹气:“定媒之前不知道,现在吵,多不好看。”
田宁拍拍她的肩:“巧真,你得自己硬起来,我以前不懂,可是如果昨天我也不懂的话,现在肯定在家里哭呢。”
田巧真微怔,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却也没说回家的话了。
那边田卫星大喊:“姐,快过来,这个雪人头怎么弄不好!”
田宁过去看了,还未走近就察觉不对头,田卫星手背在后面,准时憋着什么坏呢,她装作无意的走过去,离田卫星还有一步远,忽然说:“哇,天上有飞机!”
“哪儿呢?哪儿呢?”
田卫星和小孩子一起抬头看,然后冷不防被田宁从屁股后头踹了一脚,趴在了雪地里,吃了一口雪。
“姐,你干啥!”
田宁凉凉反问:“你手里拿的啥?”
田卫星哼了一声,不敢言语,他是想给田宁脖子里塞雪球来着,哪里知道被她察觉了啊?
一直旁观的贺东升不客气的笑,他刚才就没有抬头看飞机。
田宁诧异的看他笑容,昨天见到还以为这人是沉默高冷那一款,而贺东升对她探究的眼神也不闪躲,反而眨了眨上挑的丹凤眼,笑容更盛。
田宁默默移开视线,拿着胡萝卜狠狠给雪人鼻子戳上去。
“好了。”
雪人堆好,冷风吹的更大,田宁出来没戴围巾,拉着田巧真要回去,谁知道还没动,路边又来了几人。
田巧真抬头一看,笑着喊人:“哥。”
是于青山带着三个孩子,大儿子和二女儿走在身边,小毛被他抱在怀里,他对田巧真点点头,若有似无的看了看田宁这边。
田宁也没闪躲,自然而然的扫视一眼,和看平常的路人没什么不同。
于青山在心里笑了笑,他刚才就看到田宁带着一群孩子玩,她很喜欢孩子吧?想必日后也能和自家这几个和谐相处。
听说她昨天和家里嫂子闹了一场,如果他们俩的事顺利,早点办下来,也许就不会让她在家受委屈了。
“哥,你这是去干啥?”
“我爸这两天不得劲,我替他给爷爷上坟去。”
田巧真喔了一声,忽然想到要是给老爷子上坟不必带着三个孩子,应该还要给去年去世的表嫂上坟吧?她下意识回头看看田宁,忽然觉得可惜。
将心比心,如果那边的未婚夫已经有过一个媳妇,而且未婚夫还惦记着那人,她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那表哥快去吧,路上不好走,别耽误了。”
要是平常,田巧真还想留表哥多说几句话,可想到田宁方才劝她的话,她就不想给表哥创造机会了。
于青山也没太惊讶,他和田宁的事正在进行中,现在还没确定,留的时间长了难免让人议论,对姑娘家不好。
父子就这么四人走了。
田宁轻松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留他说话,吓死了。”
田巧真心里一沉,不敢问她这是不愿意这门婚事还是不好意思和表哥说话。
拎着表弟走在俩人后面的贺东升无意间听到这对话,不由挑了挑眉。
堆雪人的地方离田家不远,贺东升和孙小刚要回去就得经过田家门前,梁小双就在门口等着,极为肉疼的将五毛钱塞给孙小刚:“小刚,这是你的钱,拿着别丢了啊!”
孩子的压岁钱就是大人互相换钱,得还等额的回去,她今天要是不给孙小刚这钱,保准要给婆婆骂死。
孙小刚懵懂的收下了,高兴的回家去。
田宁回家才发现棉鞋被雪浸湿了,赶紧放到火盆边烤一烤,顺便在火堆边埋一把花生,这是秋天挣工分时家里人偷摸带回来的,放在家里也只敢慢慢吃。
梁小双也拉着田兵兵来火边烤,顺口问:“小妹,刚才小刚他妈跟你说啥了?”
她看见给钱了。
田宁也不瞒着:“给我压岁钱,大嫂你眼真尖,咱们家没你操心不行啊。”
梁小双嘴角一抽,小姑子现在脾气真了不得,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孙家那个外甥怎么也在?也不知道定媒了没?大过年的不在贺家村,来姥娘家住着不走了还。”
“贺家村?”
“对啊,人家姓贺,不是贺家村么?”
田宁以面瘫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惊,那人是贺、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