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美人枕他看不出是假的,因为它极有可能就是真的,至少它的身子、手脚是真的,只是头部被人改动了。
将原本的孩儿枕,变成了美人枕。
所以造成了这瓷枕给人的一种怪异不和谐的感觉。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种可能性,第一种这孩儿枕原本就是破碎的,修复师将它修复完好的过程中由于对器型判断失误,而造成将孩儿枕修复成了美人枕。
还有一种可能性,孩儿枕的市场价值不如美人枕,有人为了提高这瓷枕的价格,将一个完成的孩儿敲碎了通过倒模,为它安了不合适的头部细节和发髻。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个修复师都用了同一种手法,那便是在修复之后,将这瓷枕重新送回窑内烧制,才能做到连专家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修复手法分为可逆修复和不可逆修复,将珍贵的瓷器重新送回窑内烧制,已经是破坏性极强的不可逆修复。
纪松柏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在屋内走来走去,他知道,他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一件精美的文物,就这样被破坏,身为修复专家的他竟也无计可施。
纪松柏:“@方容琨,我记得你之前去参加过一个瓷器研讨会,会上又说最新的造假方式,有没有提到瓷器年代造假的手法?”
方容琨:“对对,会上提到了一件事,之前在郑州机场曾经截下了一批高仿的唐三彩,怀疑是文物,拿去鉴定,结果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鉴定结果竟然是三千年前的。”
纪松柏:“唐三彩?可唐朝距今也就是一千多年。”
方容琨:“对啊,当时用的鉴定手法也就是这个热释光检测,说实话,这玩意真的不准,研讨会上大家也讨论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才有人提出,瓷器经过辐射照射以后,便会出现碳14减少的现象,年代就会往前推,可不就造成了明明是现代的仿品,结果却成了三千年前的唐三彩。”
纪松柏:“这研讨会去的人多么?都是些什么人?”
方容琨:“老纪,那次研讨会人不多,都是知根知底的,不过……不是我说,如今咱们鉴定技术指不定还赶不上造假技术,也未必就是研讨会透露出去的。”
纪松柏看着屏幕,久久没有回复,这是句扎心的大实话,原本文物修复技术就脱胎于造假术,从古至今,鉴定落后于造假也是不争的事实。
方容琨:“老纪,这事你还是别管了,把手上材料交上去,让上头查吧。”
……
这一期录制结束以后,靳木桐便跟师父商量,接下来还是回北京,一方面她讲述的鸽哨故事也在北京,另一方面,故宫书画修复组有完整的修复材料和设备,八大山人的这幅画得小心谨慎对待才行。
决定之后,靳木桐便跟祁珩联系,告诉他接下来拍摄地的问题。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摄制组跟我联系,我配合拍摄就行了,你可以不用专门跑
一趟。”
祁珩立刻回复了:“没事,嘉行总部也在北京,我每过段时间也需要回去一趟,你们安排好以后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会跟着去看看的。”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靳木桐便跟师父坐飞机回北京了。
巧的是,入住的依旧是东华门外的那家酒店,而前台也依旧给她安排了同一间房间。
隔了三个月,靳木桐又回到了这里。
刚进入房间,圆滚滚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这里小是小了点吧,不过环境还是不错的。嗯,我就勉为其难的住下了。”
靳木桐最近因为小娃娃的事情,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见到圆滚滚也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平时都住画里了,怎么,木屋住习惯了,连酒店都挑剔上了?”
圆滚滚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酒店也就是你们觉得舒服,我觉得还不如在画里铺张席子席地而睡。再说了,这里装修的这么好,却没有灶台!没有做饭的地方简直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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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木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有些饿了。”
圆滚滚看着她:“大佬说了,让我出来叫你回去吃饭了。你最近吃得少,都饿瘦了。”
靳木桐:“......”
祁修怎么知道她最近吃得少?
哦,也对,他原本就看得见。
被人关心着,惦记着的感觉还不错,他还特地叫了圆滚滚出来喊她回去吃饭?
这感觉很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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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洗个澡就去。”
长途奔波很辛苦,洗个热水澡可以稍微解乏,不过房间配备的吹风机风力有些小,她便干脆不吹头发,随便打理了一下便进入画里。
刚进去走了两步便见到上山接她的祁修。
“你来了。”他含笑看着她。
靳木桐点点头。
祁修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微蹙了蹙,也没说什么,带她到木屋前火炉旁坐下。
“不吹头发,风一吹可能会头疼,你先将头发烤一烤。”
“嗯。”刚洗过热水澡的靳木桐浑身觉得懒懒的,也不反驳,乖乖坐在那烤火。
祁修则是揭开锅,为靳木桐盛了一碗鸡汤。
“这鸡汤刚炖好,你小心烫。”他说道。
靳木桐端着鸡汤喝了一口,鸡汤熬的特别浓郁,入口便觉
得整个口腔都弥漫着这鸡汤的香味,太好喝了!
而且一碗鸡汤下肚,心里暖暖的,十分舒服。
此时,穆弦背着柴禾下山,隔着老远便跟靳木桐打招呼。
圆滚滚则正在一边做鱼头煲,见状说道:“哎哟,这鸡汤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刚刚想要尝的,大佬非不让,说等你来了才能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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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吻里带着点小抱怨,他明明又不是要将
一锅鸡汤都喝完,就尝一下都不给,好歹也是他熬的!
靳木桐再度被逗的一笑,祁修在一旁看得有些发呆。
“木桐,你笑起来,真好。”
靳木桐抬头看向祁修,“嗯?”
“你有心事。”祁修眉目温和,用的是肯定句式。
靳木桐放下碗,点点头:“嗯。”
祁修坐在她身边,语气平和,不给她一点压力的询问道:“能告诉我么?”
火炉里的柴禾烧得很旺,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靳木桐看着火堆,看了一会,才终于开口说道。
“祁修,你说古董一旦产生器灵以后,外观还会改变么?”
祁修微微一顿摇头:“据我所知,通常不会发生改变了,怎么了?”
靳木桐蜷缩在椅子上:“可是我遇到了一个器灵,它被人为的改变了外表,一个娃娃瓷枕,却硬生生的被改变成了仕女的模样,顶着高高的发髻,化着不和谐的妆容。”
祁修听到这里,右手攥紧,过了一会又松开。
靳木桐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间:“我……问过他,有什么能帮他的,他说,让我将他敲碎,他不想这么存在着。”
祁修的瞳眸微缩,目光沉了下来:“你在节目中遇到的?”
靳木桐点点头:“嗯,持宝人竟是我二叔。”
祁修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想要帮他?”
靳木桐点点头:“那个小娃娃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
圆滚滚过来想要通知两人鱼煲已经做好了,却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天啊,被人为改变外形的瓷娃娃?这也太吓人了!器灵只有一种情况可能改变外形,那就是本体受到极大的损伤,可是那也只是损伤,不会改变原有的外貌。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能改变……”圆滚滚拿着勺,气得浑身发抖。
祁修说道:“还是有一种可能性的,小娃娃是瓷器,他被重新回炉重新烧造了。这个过程他会极其痛苦,而且他在烧造过程中竟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本不属于他的模样……他该有多伤心,也难怪不想继续存在了。”
穆弦见气氛不对,以为三人吵架,便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听到这里也气得不行。
“不是每一件古董都能产生器灵的,得到了不珍惜,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改变古董外貌,而且,将瓷器回炉重造!!!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卑劣手段!天啊!”穆弦在旁边走来走去,气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靳木桐觉得自己快要听不下去了,问道:“祁修,你有没有办法?能不能帮帮他?”
祁修摇头:“这种情况,已经没办法了,这种修复手法是不可逆的。”
圆滚滚问道:“那有没有办法将这小娃娃接到画里来?如果器灵形态没有办法改变,可进到画里器灵会变成实体形态,咱们或许就有办法帮他了。”
祁修想了想:“应该可以。”他看向靳木桐:“你下次去南京,见到那个娃娃,便告诉他有这么个地方,虽然没办法让他完全复原,可这里好歹能让他有个栖身之所。以后再想办法把它买下来,这样便可以让它长长久久的在画里待着了。”
圆滚滚点头:“对对对,让他进来,我给他做好吃的!娃娃肯定喜欢喝奶,这里牛奶羊奶随便选,还能下河捉鱼,
下湖游泳。”
穆弦也点头:“我可以教他弹琴,教他识字读书,总之他待在画里的话,会让他开开心心的。”
靳木桐被他们的话感动到了,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家,他们愿意将这个家分享给落难的器灵,让那个受尽伤害的娃娃也能有个避难的地方,这样可真好。
她决定北京之行结束以后便立刻回到南京,将娃娃带到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