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天还没有亮,尚在一片灰蒙蒙之时,姜卿儿便已起来梳妆,没有丫鬟伺候,她就自己穿好繁琐的嫁衣。
描眉画眼,口脂抿唇之后,姜卿儿坐在桌前,望着铜镜里的朱颜,微微发愣,竟莫名地叹了一声,自此以后她便是他人的妻,过上她要的安定日子,她竟说不上有多开心。
等到天明许久,杏花街的鞭炮声才响起,唢呐声不断,这花轿虽然是迟了点,但姜卿儿仍是将红盖头戴上,那花枝招展的喜婆赶来搀她。
由于青云不在,背她上花轿的是乔昳衣,在唢呐声之中,他的话语声很轻,“要不咱们还是不嫁了。”
姜卿儿没有回应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所谓的八抬大轿变成了四抬小轿,这个婚礼并不热闹,上到新郎官,下到轿夫嬷嬷,心里都有疙瘩,就连笑都不喜庆。
大婚这天出门时,裴之岩在家中磨蹭了很久,既然那盛京的福公公都已经回去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壮着胆子来接人。
这花轿便这般出了杏花街,迎来众人观望,高楼上的姑娘撑着窗牗,探着脑袋看那迎亲队伍。
绛色花轿之中坐着一袭嫁衣的姜卿儿,红盖头之下的容颜明艳动人,额上流苏轻轻摇晃,可眉目里却找不到一丝悦色。
好像所有人都在劝她别嫁了,她也感觉到裴之岩的态度,没有之前的诚心。
是因为那张圣旨吗,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想找安稳的归宿,那人为何偏偏要来搅乱?
姜卿儿垂下首,纤长的睫毛轻颤,看着露出红裙一点的绣鞋,那上面绣的花儿也是成双成对的,她却越想越觉得委屈,鼻尖微微泛酸。
迎亲队伍走没多久,忽然停下来,待姜卿儿反应过来时,外面已变得安静起来,静得出奇,唢呐不吹了,炮声不响了。
姜卿儿顿住,忽花轿落在地上,落得不太稳当,弄得她身子不稳,她抓稳了轿壁,细听声响,心神有些不宁,这不像是到了裴家的样子,怎会突然停下。
姜卿儿透过红盖头底下瞧着,只见轿帘被揽开,从外面透入光来,照在她的绣鞋上。
姜卿儿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轻轻掀开红盖头,她眼眶还有些泛红,抬眸看去。
辇轿前,身着玄金色衣袍的男人探身瞧着她,他面容冷峻,剑眉深眸,一缕墨发从肩膀滑落下来微微晃动,一派浑然天成的清冷之气,相貌生得是极为好看。
好看是好看,却晃了姜卿儿的眼,怔怔地望着他,她心乱如麻。
李墨瞧着坐在辇轿里头的人,姣美颜姿,那凤眸泛着红,还不知所以的望着他,他就知道卿儿还没死,是看得到见,摸得着,让他欣喜不已。
但她一身凤冠嫁衣,让他心间微沉,还真打算出嫁给别人的模样,躲了他这么久,竟偷偷和别人成亲,这怎行呢。
李墨耐下心绪,道:“我来接你了。”
话刚落下,只见眼前的丫头,眼眶泛起水气,模样显得楚楚可怜。
姜卿儿转眸看向他那缕墨发,好久没有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如今坦然的出现在她眼前,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都死心不等了,他还说什么来接她的话,这般情形之下,她更不知用何种姿态来应对他。
她还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欢喜过,更没有在洛阳见过,平西王是平西王,弘忍是弘忍,只不过眼前的人长了头发而已。
她应该从容一点,越发坦然才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卿儿的目光从他的墨发上移开,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大师,你长头发了?”
听见这话,李墨蹙眉顿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她。
姜卿儿从容地抹去眼角的泪,目光越着李墨的身形看向轿外,迎亲的人都跪在原地。
“今日我大婚,莫误了吉时。”说罢,姜卿儿探着身,神色自若地将被李墨掀起的轿帘拉下来,又将红盖头重新戴好。
李墨微立身,看着被姜卿儿重新遮掩起来的轿帘,将他们二人隔离着,谁也见不着谁,只听花轿里头传来她柔糯的声音,“大师让一下,你挡着起轿了,我们改日再叙旧。”
轿外还围着玄武府的侍卫,轿夫嬷嬷皆跪着不敢起身,也不知所措,吹唢呐的人捏紧手中的唢呐,个个是低着头不敢声张。
李墨侧首冷眸瞥一眼跪在身后的裴之岩,他垂着头,手指微抖。
新帝在这,任谁也不敢再把着婚事再继续。
花轿里的姜卿儿攥着手帕还在等着起轿,也不知她是装傻,还是不愿意出来。
寻她一年多,她却不想见到他了?
李墨便再次掀开轿帘,这次直接把她头上的红盖头取下来扔掉,姜卿儿缩起身子,发上流苏摇得好看。
李墨伸手便要将她抱出来,温和道:“卿儿,你上错花轿了。”
手还没触到她的衣裳,那柔玉的小手‘啪’地一声打在他手上,声音之响,在场人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玄武府的侍卫抿着唇,心道:嗯,陛下被打了……
姜卿儿道:“不该是你抱我下花轿,我今日大婚……”
“有朕在,你今日就大婚不了。”李墨打断她的话语,放话道:“普天之下,除了朕,朕看谁敢娶你。”
姜卿儿看着他的冷脸,二人就此僵持着,对视片刻,她缓缓道:“那你知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吗。”
她的双眸里没有以前的微光,是他心中一痛,李墨面容微僵,什么叫不喜欢他了……
姜卿儿深吸一口气,擦着泪水道:“我曾理解你的所有想法和立场,你也戏弄我这么久了,也够了吧,如今便理解我的想法一次可好。”
说罢,她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墨,自行走出花轿,姜卿儿走到裴之岩身边,跟着他一起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我与裴郎情投意合,这将要喜结连理,望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在场气氛变得凝固,李墨面容瞬间铁青下来,他冷视着那裴之岩,情投意合?喜结连理?
一年不见,她就和别人情投意合了?李墨步伐沉稳,走到二人跟前,气压威逼而来,使人呼吸微屏。
姜卿儿神色淡漠,心知这个人生气了,他们之间只会比以前更加陌生,他乃是当今天子,她只是个出身卑微的民女,甚至是青楼女子。
“我知道陛下只是习惯了卿儿的存在而已,卿儿区区一个小女子不及让陛下动容,是卿儿拂了陛下的龙颜,所以才会如此为难卿儿,便望你念在旧情的份上,放了卿儿和裴郎。”
身穿玄金华袍的那人周身寒得可怕,始终没有说话。
姜卿儿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看他,只好沉着声又道:“卿儿错了,早在五年前就不该诱着陛下破了佛戒,不该处处追着陛下不放,更不该…不该结识陛下,就当卿儿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让卿儿去过安生日子吧。”
姜卿儿一边说着,泪珠子如断了的线掉下来,心中又苦又涩,她胆子小,不敢惊扰这位贵人。
李墨听她说完,面色极为黑沉,缓缓半蹲下身,凝视她的面容,沉着声道:“你是后悔认识我了?”
姜卿儿始终垂着眸,微颤了下身子,道:“不是后悔,是不该。”
李墨顿默片刻,深眸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她所言之语,句句诛心,到底是谁错了,他冷瞥一旁不敢作声的裴之岩。
趁他还能忍住不弄死此人之前,李墨缓缓道:“你便问问他还要不要娶你,若是他还敢娶,朕放了你们。”
姜卿儿微抿唇,看向裴之岩,还不曾把话问出口,只见他立马朝李墨磕头,慌张道:“草民怎敢跟陛下夺爱,这场婚事纯属巧合,若知姜卿儿是您的人,草民没胆子敢去定亲啊。”
姜卿儿睫毛轻颤,愕然地望着那个求饶的男人,李墨神色冷漠地站起身来。
姜卿儿哽了下喉,心中竟如此苦涩,质问道:“你…你不是说不会怕吗……”
那裴之岩却伏着身子,没有回答她,心里想的是母亲的话,她想死,便莫再拉着他陪葬了。
李墨便是知晓这男子还不敢和他抢人,对姜卿儿道:“这便是你喜欢的人?胆小如鼠。”
姜卿儿微怔,眼里挂着泪,满身疲惫,满心失望,她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沉默着将发上凤冠摘下来,一头青丝长发散落下来。
姜卿儿再次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裴之岩,她一心想安安生生与他成亲,这人便是这样待她。
又看向身前的李墨,而这人却一次次的戏弄她,践踏着她的真心,如今又来欺辱她,姜卿儿将凤冠狠狠砸在地上,那珍珠金饰摔得断裂。
见她眼中染了恨意,李墨心中有些发慌,微蹙眉道:“卿儿……”
姜卿儿却气得一把推开李墨,红绣鞋踹了他两脚,哽着声音哭道:“我恨你,这下你开心了,你高兴了!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说完,她不再顾在场所有人,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疾步离开这里,不想见到李墨,也不想见到裴之岩,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墨任由姜卿儿踢了两脚后,冷着面容,心中却如被针扎般疼,见她远去的红色倩影,抽抽嗒嗒的,是极为的可怜,他疾步追上去。
他如何开心得了,欣喜得到她的消息,抛下一切政务,快马加鞭从盛京到扬州,一刻没有停歇,没来得及欢喜,没来得及好好和她说上话,她便要和别人双宿双飞,情深意切的。
作者:我更晚了,我挨打。
火葬场要烧到二十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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