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晚的南城在一片潋滟灯光的衬托下,有着另一番的美色。
一辆黑色私家豪车停在门口,季妤偌这才不甘不愿地走出来,瓷白的脸蛋上是大大的不悦。
约了她吃饭,结果现在七点半了才来接她。
季妤偌扯出一个不达眼底的假笑:“贺先生,是我听错了吧,你?是不是跟我说的吃夜宵?”
贺璟深向来笔挺整齐的衣服此刻有着淡淡的褶皱,眉宇间也稍有疲态,季妤偌看到这画面?,?点不痛快很自然而然便消散了。
她走上前,再次溢出来的声音多了一丝娇嗔:“你?想饿死你?的小可爱吗?”
贺璟深的双手落在季妤偌纤细的腰身处,低着眸看她,嗓音透着喑哑:“抱歉,临时处理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季妤偌葱白的指尖戳向贺璟深的胸膛。
“第一次约会。”
“没错,你?真的很恃宠而骄呢,第一次约会迟到,今天我答应你?的约会,你?又?给我迟到。”
贺璟深的眼睛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轻勾:“还请贺太太大人有大量。”
“上车吧,我真的饿死了。”
两人先后上了车,贺璟深便将季妤偌的手握在掌心,季妤偌睨了他一眼,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在收到赛尔菲的邮件后,季妤偌就满心踌躇,现在看见贺璟深,她就更迟疑了,犹豫了几许,她低声开口道:“我有个消息想告诉你?。”
贺璟深的眸色很浅薄,说道:“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见他的神态沉静中带了些许忧愁,季妤偌伸出指尖去描摹他的五官,软声开口:“怎么了?是不是抽不开身陪我去旅游?其实也没关系,等?你?有空了我们再去也行。”
“忽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贺璟深沉声问。
季妤偌浓翘的眼睫心虚地颤了几下,眼神也不敢直视他?双深邃的眸子,低声说道:“这跟我要?告诉你?的消息有关。”
贺璟深:“你?说。”
“赛尔菲今天发了邮件给我,正?在巡演的维瓦尔钢琴协奏曲的钢琴家临时有事,不能继续接下来的巡演,赛尔菲推荐了我去。”
不难听出季妤偌对这件事的憧憬跟向往,钢琴是已经?融入到了她血液里的记忆,给过她欢乐,也给过她失落,她蹉跎了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摆在眼前,又?怎么甘心让它从指缝间流走?
贺璟深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沉声说道:“要?多久?”
“巡演会持续半年?,下一场在半个月后,但是你?也知道我对钢琴生疏了许多,不仅得抓紧时间练习,还得跟乐团的其他人磨合,所以赛尔菲希望我尽快启程过去。”
季妤偌讲话的声音很温柔平静,可心中的眷恋又?怎么少得了?结婚两年?她跟贺璟深没好好地相处过,失忆期间好不容易有了感情进展,结果她的记忆又?回来了,逼得两人不得不冷静一阵子,终于今天要?和过去的一切和解了,偏偏又?砸过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真是好事多磨吗?季妤偌的唇角有一丝苦笑。
贺璟深神色未明,让人瞧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季妤偌低声问道:“你?不希望我去吗?”
“没有。”贺璟深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季妤偌的脸颊,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子里般,“我不会束缚你?大放异彩,你?想去便去。”
“可是要?半年?。”季妤偌的声音终究泄露了丝丝落寞,“中间我可能回不来,就算不用参与练习,我也想从赛尔菲?里学点东西。”
“?我去看你?。”
“真的?”季妤偌微挑眉眼。
“真的。”
季妤偌看着贺璟深的俊脸,主动地前倾,蜻蜓点水般地触碰他的薄唇。
贺璟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的唇上轻碾,丝丝灼热的气?息在唇齿间缓缓流转。
季妤偌卷翘的睫毛盖下来,沉浸在贺璟深所给予的浓情蜜意中。
一吻作?罢,贺璟深又?用长指磨着她的后颈,声音中极尽克制:“妤偌,我愿用余生等?待你?,陪伴你?,做你?最温暖的港湾。”
季妤偌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渐渐有了酸意,明明还没分?开,离别的伤感已经?悄悄地滋生了。
她将脸蛋枕在贺璟深的肩膀上,红唇轻启:“等?我半年?后归来,跟你?说件事。”
“不能现在说?”贺璟深的声音蓦地变得低哑,忽然这么吊他一下,这半年?别想安生了。
季妤偌莞尔一笑:“不能。”
贺璟深循着她的唇,像是惩罚般厮磨了许久,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求饶,才终于大发善心地放开。
季妤偌才想起来刚上车时,贺璟深说有消息告诉她,于是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贺璟深看着季妤偌绯红微笑的脸蛋,犹豫了几许才淡淡地开了口:“叶瑾瑶自杀了。”
季妤偌的脸色蓦地僵住了,耳朵像是有什么嗡嗡声扰乱着,怀疑听觉出了问题。
贺璟深抓着她的手指,再次沉稳地出声:“在你?爸爸的墓碑前,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下午的时候?”季妤偌沙哑地问道。
“嗯。”
“如果我当时过去了,说不定……”
贺璟深出声打断道:“她既然存了这心,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季妤偌的胸间有一点点堵,她跟叶瑾瑶没有多少称得上愉快的回忆,但骨血里终究有她的基因,乍听到这样的消息,很难不受影响。
贺璟深将她搂进怀中,眉宇间很淡薄冷情,叶瑾瑶对于他而言,只是个让季妤偌童年?不幸,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她的死讯并不能掀起他丝毫的波澜。
而且她的死或多或少也有他的原因,是他击垮了曾国邦,让她没了依靠,是他迫使?着她服侍中风的曾国邦,让她的生活只有酸苦,看不到未来。
但是对于这一切,贺璟深没有丝毫后悔,叶瑾瑶让季妤偌失去了父亲,还剥夺了她的快乐,这就是该承受的代价。
死了其实还轻松了,她跟曾国邦相看两厌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季妤偌的伤感并没有沉浸多久,叶瑾瑶在她生命中已经?没了分?量,顶多是个熟知名字的陌生人罢了,“你?迟到了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墓园来往的人本?就少,还是停车场管理员见天黑了也不见车子的主人过来,才进去巡查了一番,发现叶瑾瑶靠在你?爸的墓碑前,已经?没了呼吸。”
“在我爸忌日?这天,死在他的墓碑前,听着真讽刺。”
贺璟深:“丧事我会让人着手去办,你?尽管去找赛尔菲。”
“算了,我留下送她最后一程吧,算是成全了我们母女一场。”
贺璟深开了瓶递过去给她润喉,“好,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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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瑶的丧事办得很低调,要?不是季妤偌跟贺璟深,来悼唁的人恐怕寥寥无几,除了几个麻将友,剩余的全是贺璟深的商业伙伴。
丧礼持续了三天,季妤偌的心境很平静,她跟叶谨瑶的感情随着岁月的流失,早就没了,肯操持这场丧事,就当是尽最后的人道主义。
等?到叶瑾瑶下葬完毕,季妤偌也因为休息不足而晕倒了。
等?她再次醒来,就见贺璟深深锁着眉眼靠着她的床浅眠,对比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而言,此刻的贺璟深可称得上邋遢了,胡渣冒出来没处理,发型也是紊乱的,她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鼻尖,贺璟深立刻睁开了眼。
“老公?,我想喝水,渴得难受。”沙哑的声音让吐字都模糊了,贺璟深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想喝水?”
季妤偌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
贺璟深先将她扶起来,这才转身去倒水,温度适宜的液体从喉管流入,终于缓解了些许火辣辣的难受之感。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贺璟深将杯子放到一旁,担忧地开口。
“没事,就是这些天累了些。”季妤偌努力地发出声音。
“算了,你?别讲话了,听得我心疼。”
季妤偌勾唇浅笑,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贺璟深的身躯前倾,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说道:“你?心疼就抱抱我,我明天就要?走了。”
贺璟深的情绪被?轻易地挑了出来,虽然现在交通发达,通讯更是先进,想见一面?,想说说话并不是难事,但是时差加上异地,对于情正?浓时的两人来说,真的是不小的折磨。
贺璟深上了床,伸出双臂将人揉进怀里,喑哑的声线暴露了自己的不甘:“你?当时花了多久做决定?有没有犹豫过?”
“我怎么可能没犹豫过?”季妤偌不?提高了音量,因为这一下,难受的喉咙猛地咳嗽起来。
贺璟深轻皱眉头?:“好了好了,别激动。”
“你?以为我舍得离你??么远吗?”季妤偌用一副“你?一点都不懂我的心”的怨念眼神盯着贺璟深。
“我看你?挺舍得。”贺璟深刮了刮她的鼻尖,忍不住轻笑,“我就随便一说,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阻扰你?前进的步伐。”
“你?要?来看我。一个月起码一次。”
“不用一周一次?”
“我是想啊。”季妤偌说得很坦诚直白,“可是你?有你?自己的事情,不能围绕着我转,这样来回飞太累了,我也会心疼你?的。”
贺璟深轻嘬着季妤偌的嘴唇,低沉地出声:“反正?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去见你?,之前都是你?配合我的步伐,现在换我配合你?。”
“嗯。”离别的伤感让季妤偌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