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故人梦

沈如宝回过神,朝着温一诺的背影大叫:“你有病吧?!干嘛抢我的东西?!你是不是就盯着我不放了?!”

温一诺根本没理她。

她刚才只是感受了一下黑曜石锦鲤的能量,确认一下是不是她在梦里看见的葛大天师送给扇扇的那一块。

事实证明,确实是那一块。

看来真的是从司徒秋那里弄来的。

而这个司徒秋,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直接从扇扇那里弄来的吗?

温一诺倒是没怎么怀疑过沈如宝,因为年龄对不上。

以她在涂善思记忆幻境里看见的场景,那个扇扇至少也是奔五十的人了,跟司徒秋是一个年龄段的。

他们在外面等候的时候,会议室里评委、筹备委员会和涂善思正在一起开会。

他们在向涂善思确认:“涂先生,您是真的认为这个司徒家的大小姐,并不是您要找的人?”

“她不是。我说了很多遍了,如果她是,我能感觉到。可是我跟她多次出现在同一场合,我根本没有那种感觉。”涂善思再次斩钉截铁地说,“这一点你们不用怀疑。我不会耍你们,也没有这个必要。”

司徒澈然后让道门的评委起草了一份道法协议,上面确定涂善思所说的话,那就是这个司徒秋,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是诸葛先生认为她就是,而温一诺认为她不是。

这两人也是要在协议上签名的。

不然最后结果出来,如果有人反悔自己所说的话,会对最后评分造成影响。

毕竟是道门最高水平比赛的决赛,他们必须慎之又慎。

只要涂善思、温一诺和诸葛先生三人在这份道法协议上签字,他们就被绑定了,反悔的话,道法会反噬的。

对涂善思的影响不清楚,但是对温一诺和诸葛先生两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这份道法协议做好之后,司徒澈把外面的人叫了进来,又把涂善思的话重述了一遍。

诸葛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悻悻地说:“……这是故意针对我吧?他要找的人明明就是司徒秋,可是他就是不承认。那还比什么?直接宣布温道友获胜不就行了?——你们不觉得涂先生特别偏向温道友吗?这不公平!”

涂善思两手插兜站在一旁,目光没有什么温度,淡淡地说:“诸葛大天师如果不满,可以退出比赛。但是说我偏向就没意思了,我要找人,谁能帮我找到谁就是赢家。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司徒秋明明就是你要找的人!”诸葛先生大怒。

“她不是。”涂善思一字一句地说,下颌的曲线都绷紧了,显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愤怒,“我说了,她——不——是!”

温一诺也觉得这个司徒秋不太像她在涂善思记忆幻境里看见过的那个扇扇小姑娘。

最根本的一点,扇扇从小就聪明善良。

但是“聪明善良”四个字,跟这个司徒秋完全不搭界。

温一诺只觉得她狠毒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扇扇在感情上也是比较幼稚,温一诺对她跟涂善思赌气,故意说自己喜欢别的男人那一段,真是一言难尽。

只能说幸亏南宫斐然跟傅辛仁看对眼了,如果没有看对眼,那她就是破坏别人的姻缘而不自知的白莲花。

温一诺其实也挺好奇的,涂善思到底是怎么知道傅辛仁能够让南宫斐然“一见钟情”的。

当然,这也能从侧面证明,南宫斐然跟沈齐煊确实没多少感情,不然不会一见到傅辛仁就要跟他退婚了。

而跟沈齐煊结了婚的扇扇,并没有多爱他,这一点在涂善思记忆幻境里特别明显。

如果这一点是真的,那跟现在这个痴迷沈齐煊,爱他爱得神魂颠倒的司徒秋,确实不像一个人。

可是她怎么能找到一个跟司徒秋的经历差不多,而人品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呢?

这可太伤脑筋了。

温一诺都想占卜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跟南宫斐然的关系太近,而萧裔远又是南宫斐然的亲生儿子,跟她的牵扯越来越多了,她的占卜已经有了很大偏差。

还是回国之后再说吧。

如果有需要再试试占卜。

当务之急,还是等给师祖爷爷和师父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想法吧。

因此温一诺没有啰嗦,直接拿笔签了字。

诸葛先生还在叫着“不公平”,司徒澈淡淡地说:“如果诸葛先生不签,就当自动放弃了。”

诸葛先生怔了怔。

司徒澈又说:“诸葛先生八年前第一次参加道门世界杯大魁首比赛,为了让评委不偏向另一位决赛选手,提议要签道法协议,以免自己的成果被别人窃取。——这个法子还是诸葛先生您自己想出来的,怎么自己都不认了?”

诸葛先生一阵脸红,他是真的忘了这茬了……

司徒澈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话,而是把笔递了过去。

诸葛先生讪讪地签了字,扔下笔就走了。

司徒澈看着他的背影扬声说:“我们决定明天回国,坐司徒家的私人飞机,诸葛先生的回国签证还是在有效期吗?”

诸葛先生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

他和诸葛蕴柳一起坐进自己家的奔驰车,脸色有些阴沉。

开车的是诸葛含樱。

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兴高采烈地问:“……比赛结果什么时候出来?爹地肯定‘三连冠’吧?!”

决赛没有对外直播,所以诸葛含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诸葛蕴柳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还要回国一趟。”

“啊?!为什么还要回国?!不过回国也挺好的,我在国内可是玩得乐不思蜀哈哈哈哈……”诸葛含樱没心没肺地笑着,诸葛先生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紧张。

这一次如果阴沟里翻船,他诸葛家还怎么在道门混?

他明明是目前道门的最高水准,也是葛派大长老。

如果不是师父二十多年前去世,那时候他才入门不久,现在的掌教真人就是他了……

想到突然去世的师父,诸葛先生心情十分复杂。

他抱着胳膊靠坐在后排座椅上,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算个流年?

……

温一诺和萧裔远从司徒家大宅出来,看见傅夫人的车正等在大宅前面的马路边上。

两人坐了进去。

萧裔远坐在前排司机旁边的位置,温一诺和傅夫人一起坐在后车座。

傅夫人笑着问:“比赛结束了吗?涂先生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温一诺摇了摇头,惋惜地说:“没有……我们还要回国继续比赛。”

说到这里,温一诺想起来傅夫人、司徒秋和沈齐煊三个人的事,有心想这个当事人之一,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欲言又止。

傅夫人看出她神情异样,但因为在车上,前面还有司机,她也没多问。

等回到傅家大宅,没有旁人了,她才拉着温一诺说:“一诺,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温一诺笑着道:“确实有个问题想问问傅夫人您,可又觉得唐突……”

“唐突?是跟什么事情有关的问题呢?”傅夫人笑眯眯地问,“如果太隐私的问题当然不好回答,除此以外,你都可以问的。”

温一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太隐私”,但是不问的话,她又觉得可惜。

最后她还是说:“您要觉得不好回答可以不答,我就是好奇而已……”

然后她问:“我知道您当初本来是跟沈投的沈总订婚了,后来怎么就退婚了呢?是因为被司徒秋挖墙脚吗?您跟傅总是怎么认识的?真的是一见钟情吗?”

傅夫人没想到温一诺问的是这个问题,目瞪口呆一回儿,嗔道:“一诺你可真是个小调皮鬼!这是掐着‘太隐私’的边问的吧?”

温一诺不好意思地朝她笑,“我说了,如果您觉得不方便,不回答也可以。可是我不问,心里总是不甘心。”

“不甘心?”

“嗯,因为这跟我们的比赛息息相关。”

傅夫人再次大吃一惊:“……跟你们的比赛息息相关?!你的意思是,涂先生要找的人,跟我、司徒秋和沈齐煊有关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温一诺把头歪在傅夫人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赞她。

傅夫人失笑地摸了摸她的脸,“知道了,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说出来也没什么的。”

她想了想,“我们去那间花房坐一会儿,把阿远也叫来吧。”

温一诺点点头,打电话把在楼上收拾行李的萧裔远也叫了下来。

傅夫人的花房布置得很漂亮。

全玻璃的外墙,里面有能调节温度和湿度的装置,还有自动洒水施肥的仪器。

花肥有味道,施肥之后花房不会开放,要等花肥的味道散尽之后才会让人进来。

里面高低错落地种着四时花卉,因为在温室花房里,它们可以同时绽放。

因此温一诺进去之后,看见姹紫嫣红的姚黄魏紫和金黄色星星点点的素心腊梅同时开放,也没有特别惊讶。

靠墙的边上一溜的凤尾草,还有紫丁香和各种各样的百合花。

花房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排舒服的座椅,有两个吊篮,还有一个可以躺着睡午觉的贵妃榻,榻边还有一张原木小桌,上面放着一套印着莫奈星空图的咖啡杯和两个描金边的骨瓷碟子,里面放着几块松饼点心。

傅夫人让管家送来刚煮好的咖啡,又加了几样小点心,说:“快中秋了,吃点我们家的冰皮月饼。”

管家还送来一篮水果,红艳艳的柿子特别醒目。

温一诺笑着说:“您真是太贴心了,阿远特别喜欢吃柿子,这是那种齁甜的蜜柿,他可以吃好多。”

傅夫人笑着点点头,说:“他爸爸也爱吃柿子,特别是这种镜面柿,也就是你说的蜜柿,果肉厚软,特别特别的甜,古代可是皇家贡品。”

温一诺拿了一个,“那可得好好尝尝。”

萧裔远也拿了一个,放到傅夫人面前,“您也吃。”

傅夫人笑得特别欣慰,“你吃吧,我吃过好多。”

大家一边吃柿子,一边听傅夫人说话。

傅夫人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追忆道:“这件事过去很久了,我尽量客观地说当时的情况。”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跟沈齐煊,确实是听从父母的话订的婚。当时我们的想法都差不多,我们这种家庭的人,婚姻确实不太自由,可选择的范围比较小。”

“当然,现代社会,父母的话也不是一定要听,不过他们看得比较远,年轻时候的我们,对人性的了解并不深刻,如果不是因为爱情让年轻人有一腔孤勇奋不顾身,谁会真的结婚呢?结婚跟恋爱完全是两码事。”

温一诺听得频频点头。

萧裔远:“……”

傅夫人笑着看了萧裔远一眼,对温一诺说:“但是有爱情的婚姻,总是比较抗造,能够幸福一辈子的可能性也更大,这是有统计数据表明的结果。”

“嗯嗯嗯,我明白,您的意思是,包办婚姻里如果产生了爱情,两人也能白头偕老。但是因为年轻人都叛逆,包办婚姻反而不容易产生爱情,是吧?”温一诺吃完柿子,拿纸巾擦了擦手,又开始吃点心。

傅夫人微微颔首,“……我当年跟沈齐煊就是这么状态,其实彼此做朋友还是不错的,但是要说爱情,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司徒秋刚开始知道我有个未婚夫的时候,在我面前表现得并不在意……”傅夫人一声叹息,“我介绍她认识沈齐煊的时候,她甚至说过沈齐煊也不是特别帅这种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记得那时候她还知道避嫌,每次沈齐煊来找我吃饭或者看电影,她都会借故走开,并不跟我们在一起。”

“可是后来……后来……一天,司徒家办了一个晚宴,请了当时我们圈子里的几乎所有人家。”

“你们也知道的,司徒家在海外的地位,他家举办的晚宴,大家都趋之若鹜。”

“就是在这个晚宴上,我去晚了,有些着急,催促司机赶紧开车。结果就在司徒家门口,跟另外一辆车迎头相撞。”

“好在我们两辆车都在减速打算停车了,因此并没有大的问题。我让司机处理事故,自己着急忙慌地下车。”

“对面车里的男人也下了车,看起来也是来参加司徒家晚宴的人。”

“我们俩一起走上台阶,无意中看了对方一眼。”

傅夫人唇边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那是一种藏也藏不住的幸福。

“我发誓,我在那一眼里真的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就像有人拨动琴弦,正好跟你心跳的频率吻合。”

“就有那种,‘哦,原来就是他’的感觉。”

“后来辛仁也对我说,他也是这种感觉。”

“他爸爸是傅家独子,三代单传,他又长得好。”傅夫人说到这里,眼睛特别亮,“当然比不上阿远好看,但是你看看阿远,就能想象他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而且又是傅家那种人家三代养出来的富贵人儿……”

温一诺遥想当年,星光月夜之下,钟鸣鼎食的公子哥儿,和家世神秘而低调的少女乍然相逢,四目相对,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如果是圈套,那也太牛逼了!

她偷偷瞅着萧裔远,心想如果萧裔远没有被换,一早就是傅家的独子,她估计也没办法跟他在一起吧?

萧裔远瞥了她一眼,看见她一双点漆双眸滴溜溜地转,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心想自己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但是想起自己曾经在傅宁爵、司徒澈这些人面前说不出口的自卑,也觉得自己太幼稚了。

他就算不是傅家人,也不应该自卑。

看看温一诺,她什么时候自卑过?

哪怕是被一般人当做是走江湖算命的骗子,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

这种心态,才是他应该学习的。

萧裔远笑着给她喂了一块月饼。

温一诺咬了一口,然后看着他在她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顿时满脸通红,朝傅夫人那边暗暗使眼色,示意萧裔远注意点儿。

傅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小情人之间暗戳戳的互动,想到自己当年,心里更加甜蜜了。

她说:“……那个晚宴上,我就没跟别人说过话,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一点隔阂都没有。然后我们很快交换了联系方法,定好第二次见面的时间。”

“那一次晚宴,沈齐煊一直都没有来。后来我才知道,沈齐煊那个晚上临时有事,出任务去了,所以没能来。”

温一诺脱口而出:“……这么巧?”

“是啊,就是这么巧,不然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傅夫人笑着捋捋头发,然后脸色微黯,“结果就在我跟沈齐煊退婚,跟傅辛仁订婚的那个晚上,我听见司徒秋跟人在一棵冬青树后说话。”

“那是道非常好听的男声,并不低沉,但是出奇的悦耳。那个男人说,扇扇,你说看上你闺蜜的未婚夫沈齐煊,他现在已经跟他未婚妻退婚了,他未婚妻也已订婚,你现在对沈齐煊表示好感,不会有人说你挖闺蜜墙脚,你们双方父母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傅夫人说到这里苦笑起来。

温一诺手里的冰皮月饼吧嗒一声掉下来。

萧裔远眼疾手快忙用碟子给她接住。

温一诺瞪大眼睛,失声说:“扇扇是什么鬼?!不是司徒秋吗?!”

“扇扇是司徒秋的小名啊……”傅夫人看着温一诺的反应,一脸困惑地说,“有什么不对吗?不过她后来不喜欢别人叫她扇扇,我们也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