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诺跌坐在地上,一只手下意识紧紧握住草地上的青草。
她双腿酸疼得要命,好像被罚站了一天一夜的感觉。
萧裔远第一个发现坐在草丛里的温一诺,大步奔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当他发现她根本动弹不得的时候,直接就把她“公主抱”了。
温一诺为了平衡自己,只好抱着他的脖子。
沈齐煊这时也冲过来了。
他头上戴着安全帽,帽上有明亮的灯,照的周围亮如白昼。
强光一来,温一诺赶紧闭了闭眼,移开视线,免得眼睛被晃瞎。
沈齐煊忙把安全帽往上掀了掀,这样不会直射到人眼睛里。
于是附近在搜寻的人只看见有个地方光柱突然冲天而起,这是已经找到的意思。
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还没跑到,就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女声尖叫:“爸爸!爸爸!您还好吧?!”
这是诸葛蕴柳的声音,应该是诸葛先生也回来了。
温一诺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止两腿酸疼,她全身都酸疼,而且还饿,饿得快不行了。
她虚弱地说:“怎么回事?沈总怎么来了?那个,我们能不能先回去,我快饿死了……”
萧裔远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不想再回忆当他看见温一诺在他眼前冉冉消失的那一幕。
那种打击实在太大了,简直是摧心剖肝断肠一样的痛不欲生。
他抱紧了温一诺,温柔地说:“好,我们现在就去吃,你想吃什么?”
温一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如数家珍:“先喝碗生滚鱼片粥垫垫肚子,然后要吃蒸小排骨,炖得软糯的红烧肉,炸的酥酥的椒盐大虾,还要海参浓汤,雪耳燕窝做甜品就行。”
沈齐煊在旁边默默听着,说:“这些不难,你们把她送回去,我现在就下单。”
温一诺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是黑黢黢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知道时间的流逝是不一样的。
她在“幻境”里虽然看着那小女孩过了二三十年,可是在现实中应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可是她记得他们进树林的时候是上午,现在都是晚上了,怎么也不可能是一瞬间的事。
温一诺先礼貌地对沈齐煊点头说:“谢谢沈总。”
一边好奇地问萧裔远:“……阿远,现在几点了?你们怎么那么着急?”
萧裔远沉声说:“你突然失踪,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
温一诺:“……失踪?”
她很是疑惑,她不是意识出了问题吗?难道这一次她整个人都进入了“幻境”?
萧裔远点点头,“你在我们面前突然消失,那边的科学家评委认为是‘镜廊效应’,你是误入了镜廊,处于我们视角的盲点,所以我们找不到你。”
温一诺大奇,“镜廊效应?盲点?这都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我突然摔倒,你把我抱起来吗?”
“哪有这么简单?你难道自己不知道你去干嘛了?”萧裔远犀利地反问,“你不记得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事?”
“一天一夜?我消失了一天一夜?”温一诺揉了揉自己的腿,想可算是知道自己的腿为什么这么酸疼了。
如果她没猜错,她可能闯入某个地方原地踏步了一天一夜……
不酸疼才怪!
萧裔远点点头,“你以为是多久?”
温一诺扯了扯嘴角,“我以为就是一眨眼的事,毕竟以前……”
“以前怎么了?以前也发生过吗?”萧裔远一下子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很不放心的问。
温一诺打个哈哈,“我又饿又累又困又渴,我想喝水,喝果汁,还要喝牛奶。”
萧裔远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她现在这么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温一诺见他不说话了,又问了一声:“沈总怎么来了?”
萧裔远淡淡地说:“沈总担心了,带了专业人士来搜山。就是他先看见你的。”
虽然萧裔远跑得快,但确实是沈齐煊先发现温一诺坐在丛林之间的草地上。
那时候沈齐煊居然踌躇了一下,就让萧裔远抢了先。
温一诺“哦”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那得好好感谢他。阿远,幸亏有你。”
萧裔远轻松下来,也能开开小玩笑了,“你不是要感谢沈总,怎么又幸亏有我了?”
“如果不是你,沈总也不会带人来找我的。”温一诺酸溜溜地说,“他就是馋你的技术,想招揽笼络你。不然怎么会带人来找我,我又不能给他的公司创造价值……我看的网文多了,都是这个套路。”
萧裔远:“……以后少看点网文。”
两人说着话,循着小路从树林里出来。
一踏上草坪边缘,温一诺就吁了一口气。
再次看见清风月明的景象,真是恍同隔世。
她在“幻境”里虽然也能看见同样的景象,但那个时候她知道那些景象都不是真的,神经时刻高度紧张,不可能有悠闲的心态来欣赏路途中的美好。
当看见萧裔远将她抱出来,远在纽约司徒家大宅的会议室里也是一片欢腾。
评委们和筹备委员会的人都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击掌碰肘,心情都很愉快。
司徒澈更是马上给主持人打电话,让他别着急比赛,先让温一诺和诸葛先生先歇息一下。
只有沈如宝一个人瘪着嘴,心想温一诺为什么不消失呢?
只要她消失了,就没有人跟她抢爸爸了……
等温一诺和诸葛先生先后回到涂善思大宅的客厅里,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
萧裔远身强体壮,抱着温一诺走得快,但是诸葛先生就不一样了。
他女儿当然没法抱着他,也背不动他。
还是主持人去求沈齐煊,让他派个手下去背诸葛先生。
沈齐煊这次带来的人在山林搜救方面都是高手。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他的手下,只是他高薪聘请的专业人士。
他当然不能随便找他们去背诸葛先生。
但沈齐煊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说:“他们也找了一天一夜,很累了,不如我去找人送个担架过来,将诸葛先生抬出去吧。”
主持人还不甘心,下意识指着前面抱着温一诺走的飞快的萧裔远说:“萧先生也找了一天一夜,依然有力气抱着温道友走路啊……”
沈齐煊看了他一眼,心想是不是傻?
萧裔远跟温一诺是什么关系?
那些专业人士跟诸葛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心里没点b数?
虽然这么想,沈齐煊还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淡淡笑道:“还是用担架吧,你总不能要求人人都跟萧先生一样,毕竟人和人的体力相差太大了。”
主持人回过神,也觉得他刚才的说法不妥当,忙说:“我只是着急想马上离开这里,担心诸葛先生而已,沈总不要介意。”
“嗯,不介意。你还要不要担架?”沈齐煊回头看了诸葛先生一眼。
和温一诺一样,他也坐在地上,两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站不起来。
按照科学家评委的说法,这俩是误入镜廊效应的盲点之后,就在原地踏步了一天一夜,两腿不累得发软才怪。
主持人只好点点头,“要的要的,谢谢沈总!”
沈齐煊给自己等在涂善思大宅的手下打了电话,让他们抬两个担架过来。
虽然萧裔远抱起了温一诺,但是从这里到涂善思的大宅还有好长一段路,他担心萧裔远会抱不动了……
当然,他又想多了。
萧裔远不仅一路抱着没松手,而且走得速度也很快,根本就没有抱不动。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裔远的背影,心想这小子莫非也是练家子?
他不是和一诺一样,都在那个十八线小县城长大的,怎么功夫会这么好?
比他两个儿子的身手都要好。
像他们这种人家,虽然有能力雇保镖保护安全,但是自己也要自保能力,不然万一落单被人盯上,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他们从小也会请专业教练教习一些防身保命的拳脚功夫。
沈家请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在这种人的训练下,就算是豆芽菜一样的病秧子都能给你练皮实了……
萧家那个环境,怎么请得到那种真高手?
所以萧裔远可能是真的“天赋异禀”,随便练练都比别人在名师强训下要强。
而且他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这就更难能可贵了。
沈齐煊尽管对萧裔远横挑鼻子竖挑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本身能挑的刺确实不多。
……
回到涂善思大宅的客厅,萧裔远将温一诺放在沙发上,顺势单腿半跪在她面前,开始给她的双腿按摩。
温一诺被他揉的龇牙咧嘴,说:“你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不能,不把筋给你拉开了,你睡一觉起来会更难受,双腿说不定就废了。”萧裔远很认真地说,手下一点都没松劲儿。
温一诺也是累坏了,根本推不动他,只好任他按摩,拼命忍住不要惨叫出声。
等诸葛先生也被抬回来的时候,沈齐煊叫的外卖也到了。
温一诺想吃的那些东西如果现做,不是十五分钟能够做好的。
还是叫外卖方便。
这个时候温一诺也不矫情。
别说是餐馆精心烹饪的佳肴,就算只是农家小灶里普通人随便炒的菜,她都能给“光盘”了。
她和诸葛先生两人都饿了,坐在餐桌前开始大快朵颐。
萧裔远和沈齐煊还有那些搜山的专业人士也坐在桌边吃东西。
温一诺和诸葛先生吃的是东方菜,萧裔远他们吃的是西餐,都是起司牛排和比萨饼这种高蛋白高热量的东西。
大家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东西都吃光了,才各自告辞离开。
只有比赛选手和主持人、沈齐煊几个人留了下来。
温一诺看了看四周,突然问:“涂先生呢?你们看见他了吗?”
萧裔远也纳闷:“他好像说要找人,后来就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谁都没有注意涂善思也不见了。
但是从直播的录像来看,他并没有如同温一诺和诸葛先生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而是走出了无人机的拍摄范围之外,所以才没看见他的身影。
沈齐煊看了看手表,“现在太晚了,明天再查涂善思的事。一诺和诸葛先生先休息吧。”
主持人也说:“司徒大少已经说了,两位先休息几天养好身体,比赛的事情不急。”
温一诺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悬在他们头顶的无人机招手说:“谢谢澈少!谢谢各位评委!你们太厉害了!没有你们,萧先生和沈总也没法那么快找到我们!”
她这话说得很巧妙,不动声色拍评委们的马屁,但是又没得罪萧裔远和沈齐煊。
当然就算得罪了,萧裔远和沈齐煊也不会在意,但是温一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也把这俩捎带了。
司徒家大宅的会议室里,大家看着温一诺俏皮的小模样,都笑了起来。
只有沈如宝一个人气成河豚!
吃完晚饭,萧裔远又把温一诺抱回房间。
诸葛蕴柳则是找来一张轮椅,让诸葛先生坐在上面,推到一楼的客房去休息了。
这房子太古老,也没重修过,所以没有电梯。
诸葛蕴柳不好意思继续麻烦别人把诸葛先生抬上楼梯,因此只好找这里的管家换了个房间。
萧裔远把温一诺依然抱回自己房间。
他帮着温一诺随便擦洗了一下,才给她换上睡衣,把她抱回床上。
温一诺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确实累坏了,刚才还吃了丰盛的晚餐,现在全身的血液就集中在胃里,大脑缺氧,就更困了。
她睡得很香,小嘴抿得紧紧的,呼吸均匀,看上去很放松,就是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萧裔远怜惜地亲了亲她的脸,也去浴室洗漱。
他打开浴室的灯,突然那灯闪了几下,然后才恢复正常。
萧裔远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又瞅了瞅了镜子上方的灯,摇了摇头,心想国外的基建就是差,连基本供电都不能保障。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已经在睡梦中的温一诺,又进入了“幻境”。
当温一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扇扇跟那个男人结婚的那一天。
跟她之前在树林里进入幻境时候的情景不太一样,因为她看见了扇扇喜欢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男人。
上一次在幻境里看见扇扇的婚礼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那个青梅竹马长得像年轻时候的莱昂纳多的男人,并没有出现。
他就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交换戒指,脸上的神情一片淡漠。
就在这时,婚礼现场的灯突然熄了,等再亮起来的时候,台上的新娘不见了。
温一诺倏然站起来,可是有人比她更快。
葛派的掌教真人葛大天师也是来宾,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跃起,整个人跟坐了火箭一样直接往上疾冲,简直是柳絮平地因风起,一遇风云便化龙。
温一诺跟着往上跃起,直追葛大天师而去。
当跳上苍穹,温一诺低头看着脚下的人影越来越小,就像蚂蚁一般。
再抬头看着眼前的白云片片,竟然有点眼晕恐高。
她闭了闭眼,看见不远处那个男人抱着新娘,正企图逃窜。
“孽畜还想跑!那次我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死不悔改,还想继续害人!今天断断不能饶你!”葛大天师怒喝一声,右手一抖,一柄明亮的长剑握在他手中。
刷地一剑刺过去,那男子抱着新娘躲开,但是因为抱了一个人,他的身形没有那么潇洒,反而有些狼狈。
温一诺看的心惊肉跳,只希望他们能放开扇扇那个新娘再打斗。
这么高的地方,带着一个凡人飞来飞去,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可是温一诺凝神看去,却看见扇扇紧紧抱着那男人的脖子,脸上并没有惊恐的神情,而是无限欢喜至极。
温一诺微怔,本来想要冲过去将扇扇抱过来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
葛大天师可没有温一诺那么观察仔细。
在他心里,除魔卫道是天师的职责,保护人类不受妖邪侵袭是他毕生的信仰。
因此他出剑非常狠辣,一剑又一剑,在那男人脸上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
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渗了出来,激发了他的野性和凶悍。
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吼,然后扬手将扇扇一抛,让她落在一片白云之上,再随手一划,给她装上一个金色的笼子。
别人看不见,温一诺可是看见一道道金光从那男人的指尖溢出,在扇扇的身周环绕,像是一个鸟笼的样子。
葛大天师这时脸色缓了缓,哼了一声说:“……还知道保护她,算你还有一丝良心。不过你别想逃,人妖殊途,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放过她,我饶你一命!不然我将你妖身打散,你这么多年苦修,可就毁于一旦了!”
那男人张狂地笑着,说:“这么厉害?我好怕啊!要不你试试?!”
他一边笑着,突然张口一吐,一团火焰从他嘴里喷出,往葛大天师那边扑了过去。
葛大天师拿剑的手背火焰撩到了,他的手下意识松开,那剑一脱手,立刻化作星星点点,在白云间消失了。
刚才还在喷火的男人意外地挑了挑眉,“还能用道法凝剑,看来也是一代高手,可是为什么要管我的闲事?!”
“这不是闲事!事关大道!我辈中人岂能退缩?!苟利苍生生死以,岂因荣枯避趋之!”葛大天师厉言疾色,拿出了自己的罗盘。
他举起罗盘,朝那男人拍去!
那男人再次喷火,可是他喷出的火焰全数被罗盘挡了回去。
那男人大怒,“什么玩意儿!也来要你爷爷的强!”
他手一抖,一只长鞭出现在他手上,再用力一挥,长鞭卷如龙蛇,倏然朝葛大天师奔去,将他从头到脚卷成了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