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裔远微笑着跟对面的人点点头,从他完美无缺的礼仪中完全看不出任何情感偏向,但又没有职业化的虚伪,只让人感觉很舒服。
哪怕对他有偏见的人,比如岑夏言,都在心里感叹这个男人不得了,年纪轻轻,就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和表达。
萧裔远先向自己的父母拜年:“爸妈过年好,你们在姐那里过得习惯吗?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跟我说,也可以跟姐说,我们都不会不管你们的。”
他第一句话,就让自己的父母舒坦极了。
萧妈立刻夸张地叫起来,而且把别的人都从萧芳华的手机前挤开了,冲到手机正对面,对萧裔远笑眯眯地说:“阿远!你过年还好吗?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你姐夫对我们没得挑!我都跟你姐和你姐夫说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现在在外面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让你姐夫多关照关照你。你发达了,以后也能照应我们小冬言啊,是不是?”
岑夏言在萧妈背后只翻白眼,心想萧裔远那点小生意,还能关照冬言?
冬言现在是她爸唯一的儿子,以后如果不出意外,岑氏集团就是他的,还要萧裔远照应?
恐怕是萧裔远需要冬言这个外甥照应才对……
萧芳华则是尴尬得不得了。
她知道萧裔远是个非常有自尊的人,绝对不屑裙带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她跟了岑耀古之后儿子都生了,却一直不敢跟萧裔远说实话的原因。
要不是后来岑耀古捅破这层窗户纸,萧芳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开口对萧裔远说实话。
现在萧妈口口声声要岑耀古帮衬萧裔远,萧裔远肯定恼怒死了。
不过她这一次好像猜错了。
因为萧裔远笑得意味深长,说:“妈,姐夫对我不错,早就在帮衬了。我自己的小生意跟姐夫的生意其实风马牛不相及。”
“姐夫和姐姐只要平平安安把小冬言带大,好好教育他,我这个做舅舅的就满足了。岑家家大业大,我哪有能力来照顾小冬言呢?是吧,岑老板?”
萧裔远对着站在萧芳华旁边的岑耀古说道。
岑耀古嘴里咬着一支烟斗,闻言笑了起来,说:“阿远太谦虚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等冬言长大,起码还要十几年,说不定以后我们冬言真的要舅舅照应了。”
“如果有那一天,我肯定会照应的。”萧裔远接过话茬,将了岑耀古一军。
岑耀古嘴角抽了抽,他不过是说句客气话,萧裔远居然还当真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入商场不知人心险恶。
不过没关系,以后自然有人教他做人,他就不破坏亲戚关系了。
岑耀古吐了一口烟圈。
萧裔远看了说道:“岑老板,小冬言还小,您要抽烟,还是出去抽吧,对他的肺不好。”
岑耀古愣了一下。
他抽烟抽的不是一般的烟,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雪茄。
烟瘾大得不得了。
前一阵子萧芳华怀孕,为了不影响她和孩子,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万芸芸那里。
现在孩子生下来已经几个月了,他就忘了这茬了。
恼火的是,居然没有人提醒他,还要萧裔远这个隔着几千里远的舅舅来提醒。
岑耀古从嘴里拔出烟斗,目光飞快地从屋里众人面上扫过。
萧芳华一直抱着孩子背对着他,看起来确实是想挡着烟气,不过她胆小,大概是不敢当面说的。
萧爸萧妈不说,萧爸本人就是个大烟枪,以后要提醒他不能在屋里抽烟,不然就搬出去。
他唯一的儿子,也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可不能就这样被人带累了。
岑耀古这么想着,突然又想起万芸芸。
这阵子万芸芸给他送了很多雪茄烟丝,都是上好的牌子,说是直接从国外托人寄回来的。
他抽得高兴,到哪儿都带着一小铁盒雪茄烟丝……
恐怕已经对着这孩子抽了几个月了。
素来多疑的岑耀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萧裔远隔着手机屏幕察言观色,心里一动,笑着说:“姐,给我看看小冬言。我还真的见过他呢。”
只看见过一张刚出生不久的照片。
萧芳华看了岑耀古一眼,抱着孩子凑到手机屏幕前面,说:“你看看,这是你外甥。”
萧裔远透过高清摄像头,仔细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儿,发现他总是用小手揉着鼻子,而且好像还有一点点清鼻涕。
萧裔远眉头微皱说:“姐,我看冬言好像在流鼻涕,找儿科大夫看过了吗?小孩子着凉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
说话间,小小的婴孩居然咳嗽了两声。
岑耀古的脸色更差了,马上对自己的私人秘书说:“去把冬言的专属大夫叫来!我给她几十万年薪专门照顾我儿子,她都是怎么照顾的!”
萧芳华脸色发白,喃喃地说:“……昨天就看了医生的,医生说有点着凉,没事的。小孩子也不能吃药……”
岑夏言微微挑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岑春言却眉头紧锁,往后退了一步,一副不想惹祸上身的样子。
只有叶临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地还在问:“阿春,小孩子着凉不是很正常吗?我小时候小病小痛没断过,也不影响我长大。现在我还不是好好的?我听说小时候得病多,免疫力才强。”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手机那边的萧裔远听见。
萧裔远微微蹙眉,说:“婴儿时期得病多的孩子,体质或多或少都不太好。叶临泽你自己每到换季就要得一次重感冒,大概就是因为你小时候没有得到恰当的照顾。”
叶临泽本来只是想说句漂亮话,舒缓一下大家的情绪。
没想到萧裔远不依不饶,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他最不愿意企口的身世!
叶临泽顿时大怒,他控制情绪的能力本来就没有萧裔远厉害,此时愤怒形于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他握了握拳,忍不住说:“萧总,我换季的时候得重感冒,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病倒。上学的时候要打工,毕业之后经常加班,不然我身体这么好,怎么可能每次换季都生病?”
岑春言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了,可是叶临泽却收不住。
他刚刚才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不想被萧裔远破坏了。
他笑着握住岑春言的手,说:“阿春,以后有你照顾我,我一定不会再生病了。”
岑春言扯出一个苦笑,本来想挣脱叶临泽的手,可是岑夏言的目光看了过来,她立刻不挣扎了,一副柔顺的样子,被叶临泽握得牢牢的。
岑耀古顾不得这些年轻人之间的机锋,只板着脸等冬言的专属儿科大夫过来。
没多久那女大夫就来了,她三十多岁年纪,黝黑的头发绾成一个发髻盘在脑后,戴着一幅无框眼镜,明显是打扮过才来的,双唇猩红如血。
岑耀古忍住气问道:“胡大夫,我儿子最近一直流清鼻涕,怎么也不好,你说说该怎么办?”
那个姓胡的女大夫笑得很职业地说:“岑先生,其实您儿子没什么病。婴儿着凉感冒都是常事,用不着大惊小怪。我们诊所提倡的是自然疗法,就是让孩子自己生成免疫力,这样绝对不会有副作用,而且还能锻炼孩子的体质。”
跟叶临泽刚才说的还真有点不谋而合的意思。
岑耀古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萧裔远在手机视频那边闲闲地问:“请问胡大夫,什么是自然疗法?是哪本医书?或者那个流派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自然疗法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我们……”胡大夫刚眉飞色舞要开口,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急忙掩住了自己的嘴。
岑耀古已经快气炸了,“……几百年历史?!你特么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庸医?!”
胡大夫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要糟,马上说:“我刚才是背景介绍,其实这也不算是自然疗法。国外的儿科医生都遵从这个做法,只要孩子不发烧,不哭闹,就尽可能让他们自己扛过去。”
就在这时,小冬言好像就是要跟他做对一样,突然哭了起来。
而且他哭得一断一续,小脸很快憋得紫涨,小腿拼命蹬起来,萧芳华都快抱不住他了。
“怎么了?冬言怎么了?”萧芳华也吓坏了,抱着小冬言凑到胡大夫面前,“大夫您看看!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胡大夫也慌了,说:“我的药箱没有拿来!我去拿药箱!”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但是小冬言哭的声音越来越弱,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一样,眼珠子都在往外鼓。
萧裔远看得眉头越皱越紧,突然说:“你们快帮他呼吸!”
这话提醒了在场的一个人。
岑春言立刻上前,凑到萧芳华身边看了看,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管喷雾说:“试试这个。”
萧芳华将孩子抱到她面前,岑春言拨开小冬言的嘴巴,往他嘴里喷了几下。
没过多久,小冬言缓过气来,脸色转为正常,没有大哭了,但还是哼哼唧唧,一脸难受的偎在萧芳华怀里。
萧芳华都快心疼死了。
岑春言看着岑耀古,苦笑说:“看来小冬言跟我一样,都有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