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勉有些不耐, 似乎不大喜欢被人提及那晚的情形。

余露还能想起当时被大家看到时, 宁勉的表情也和现在这般,不大高兴的冷着脸, 那时候大人都以为是他不好意思被看到亲密的一面,可余露一直觉得, 是余湘故意粘上宁勉。

所以, 余露鼓足勇气:“那个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回家后我才觉得不大对劲,酒里面好像有东西, 后来我在余湘的房间里看到一包白色的粉末, 我偷偷收起来, 找了同学的实验室喂给两只老鼠, 才知道那粉末是什么东西,我留着那些东西,忍不住用在了余湘身上……

“宁勉,我知道我先前做的不对,都是因为嫉妒余湘招人喜欢,所以才对她使坏, 但是当时的真相, 我得说出来告诉你, 免得你被蒙在鼓里, 何况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你和余湘也不会出门散步被伯父伯母看到,对吧?”

余露的声音并不小, 保证病床上的宁老太太可以听到,只是她一直躺着没反应,余露又得小心应对宁勉,因此并不敢仔细去看。

可宁勉听过一言不发,沉着脸看起来很可怕。

“宁——”

这时,宁勉开口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确定下药了?证据呢?”

余露捏捏衣角,竭力思索当时的情形:“我们喝完第一瓶酒,后来又拿了一瓶,那瓶酒经过余湘的手,我也有看到她和姜家的小保姆说话,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到保姆悄悄将没喝完的酒瓶收了起来。”

“不过,最重要的是,那酒有没有问题,你不是最清楚吗?”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酒桌上发生过什么事,谁也记不清楚,但余露没有全部撒谎,些许小事全部对得上。

当时酒离多了东西的是姜睿匀,余露从裴家回到姜家,只看到姜睿匀和余湘都出去了,因为太紧张,并未注意宁勉去了哪里,可是如果姜睿匀酒杯空了却安然无恙的话,那他那杯酒只可能分给身旁的人,后来宁勉的表现也可能是因为误喝那杯酒才接受余湘的亲近。

对,就是这样!

宁勉眯了眯眼睛,很不高兴的问:“是吗?

余露忐忑不安的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不敢太肯定,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如果你不在乎,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们感情很好,我是觉得你们之间应该说清楚……”

宁勉沉默。

余露眼珠一转,小心翼翼道:“去年我生日的时候便和你说过,余湘是误认为我喜欢你,才把你抢走,故意提议玩投骰子喝酒的游戏,那时候我选择告诉你,是不想被她欺负太过,我知道我做的也不对,但是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了,对不起,我还是很愿意看到你们能够幸福。”

病房内很安静,床上侧躺着的人稍微动了动,但是没有醒来,看样子是被他们说话的动静吵到了。

余露暗暗期待着。

宁勉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不辨喜怒。

不过在余露看来,这是怒极反笑的先兆,那人最厌恶被人欺骗,何况是人生大事,这也是她和许振渊在一起后很少用许家事糊弄他的原因,生怕他知道真相,厌恶了她。

可惜,竟然找错人。

想到此,余露再接再厉:“我知道你和余湘之前是好朋友,因为那晚……才突然宣布结婚,你们现在很幸福就够了,无论是怎么结婚在一起的,是不是?”

她说的很慢,看起来是默默祝福他们的模样,个人黯然退场的模样。

但余露不相信,宁勉能够忍受余湘戏弄他。

宁勉一直没开口,余露脚步定在原地,这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余露打算试着离开,今天行不通可以改天再试:“我……”

谁知道宁勉突然说了一段话:“我一直记得,当时是姜睿匀酒杯掉了,保姆拿了新杯子给他,你给他倒了一杯酒,后来姜睿匀舍不得喝掉那杯酒,可是那杯酒却因为我的缘故弄倒了,洒在了桌布上面。

“不过那天确实喝空了一瓶酒,但第二瓶酒是姜睿匀拿来的,那个时候你已经回了裴家去给姥姥拿治颈椎病的药,所以你是想玩什么文字游戏吗?”

那晚坐的是圆桌,余湘和宁勉几乎面对面,中间隔着姜睿匀、余露、裴承瀚,余湘在她的位置动都没动,怎么可能给人下药?

如果整瓶酒里都有药,没道理其余人都没反应。

余露脸色一白,强制镇定

道:“不是,你记错了,是余湘拿来的第二瓶酒,第一瓶酒没问题,她不想我在场,当然要我走了之后才会灌你酒,我问过大表哥,那天你喝了酒,也是因为酒后不舒服才出去散步,余湘跟着你出去——”

她说道一半忽然停下来,因为病床上躺着的人动了动,她看到侧躺着的人摘掉帽子,施施然坐了起来,年轻白皙的脸上皆是清醒玩味的笑容。

是——余湘!

余湘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看向宁勉:“我说你理解能力未免差了点,人家就是想让你承认我们当时是因为酒后乱丨性,而不是真情流露才结婚在一起的,她费劲巴拉想起当初的事,容易吗?”

余露一直说的三分真七分假,重点不在给谁下药,而是要揭穿他们俩欺骗长辈,凑合结婚的真相。

但凡宁勉刚才往余湘下药的方向思考,那么等于变相承认他们骗了长辈。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宁老太太,或者宁勉不在病房,长辈都会怀疑真假,毕竟那时他们婚结的确实太仓促。

“你可真够狠的,居然诬赖我下药,本姑娘追人向来大大方方,倒是你,怎么又操心起这件事来了?”

若是让宁家长辈认为余湘是给宁勉下药,用非常手段逼婚成功,那他们对她的印象估计会一落千丈,谁家想要一个心机深沉的儿媳妇?

余湘又伸了个懒腰,朝宁勉伸手,示意他拉她下床。

宁勉噙笑照办,在她脚沾地后弯腰将病床床铺铺叠整齐,眉眼间是自然而然的宠爱与纵容。

余露看着这一切,不由攥紧手,甚至下意识的想避开余湘,如果宁勉真的是那人,凭什么?凭什么是她看不入眼的蝼蚁得到这一切。

可是,余湘已经朝她走来,满是嘲讽的问:“你还漏了一点,应该说我托余建奇打听到我公公婆婆回燕城的日期,故意拉着宁勉去那条路上等他们,三方面打击总有一个不落空的,是不是?”

余露低头,不想让她看到任何情绪,她是想这么说来着,可是最近谁都知道余湘同余建奇不和,如果宁勉去求证,难免露馅。

余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凉凉道:“你不用怕露馅,我觉得余建奇现在还愿意为你说话呢,他

指定不会让你吃亏呢。”

“你,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信不信由你们——”

余露心知不妥,想留下个疙瘩,就此离开。

可余湘先一步走来,抬手捏着余露下巴,上挑的眼尾里满是嘲弄笑意,她手上微微用力,余露不敢还手,一步步退后抵在墙上。

“余露,我现在很好奇,你平白无故扯出来寿宴下药那一段,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你当时跑回家拿姥姥的药是借口吧,是不是想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余露目光躲闪:“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宁勉却眯了眯眼睛,想起他那晚的反应,和余湘中药时的情形有些相像,可当时余湘根本没吃奶糖却中药了,那那晚他是不是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药了?

如果是酒的话,宁勉唯一可能碰触到不同于大家的东西是——姜睿匀歪倒的那杯酒。

他犹豫的提醒:“余湘,那晚她可能真的做了什么。”

余湘和宁勉对视一眼,看得出他的愣怔,也有些惊讶,她从未问过宁勉那晚没推开她的原因,如果是下药,可余露不是有了目标,为什么要对宁勉下手?

宁勉一眼就知道她想错了,无奈道:“可能是姜睿匀——”

余湘灵光一闪,掐着她下巴的力道更狠:“如果你的目标是姜睿匀,那让我想想,你是想陷害谁?我吗?”

如果在姜老爷子的寿宴上,余湘和姜睿匀行事不规矩,闹出什么桃色事件,那她的未来就完蛋了。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余露,你可以啊!”

余露被识破,难免焦急,可又不敢还手,只能坚持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来道歉的。”

她趁机挣开余湘的手,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余湘,你陷害我要讲证据!”

余湘出其不意的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清脆的声音惊的过路人都想探头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先看到的是一姑娘那狠戾飒爽的表情,忙缩回脑袋不看热闹了。

余露摸着发麻的脸颊,耳朵里嗡嗡响:“你竟然敢打我?!”

“我这人脾气急,不爱和人磨叽,打你来的比较快。”

“余湘,你——”

余湘指指门外:“趁早滚蛋

,不然我找出别的证据一定送你去公安局。”

余露眼睛通红,愤愤盯着傲气十足的余湘,还有淡漠旁观的宁勉,捂着脸一路小跑,论体力,她不一定能比得过在乡下干过农活的!

这个仇一定要报!

病房内恢复安静,随手是拧湿毛巾的水声,余湘一回头,就看宁勉将拧好的湿毛巾递过来。

“擦擦手。”

“喔。”

宁勉又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看她怒气未消,低声提醒:“别绷着脸了,奶奶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余湘做个鬼脸,将毛巾还给他,耐不住好奇:“你当时真的中招了?”

所以才没推开她?

“……你猜?”

余湘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早就觉得我活泼可爱无法拒绝,只是拉不下脸主动说好话,原来是因为药物作用啊。”

宁勉将毛巾挂回去,活动活动手指,表情很危险。

余湘防备的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余湘湘,倒打一耙说的就是你吧?”

“我开个玩笑嘛!难道你不承认我是美丽善良活泼动人的小可爱吗?你不会是想打人吧?”

宁勉忍笑,露出一抹纯正善良的笑容:“我不打人,只是要跟你讲讲道理——”

余湘似信非信的站在原地:“真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威胁道:“余湘湘,你老实点,咱们好好掰扯掰扯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宁勉手上还未用力,人就皱眉哼唧。

“打人了,欺负良家——”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严肃的:“咳咳……”

宁勉瞬间松开手向外看,余湘也扭头看过去,只见门外是宁老爷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宁老太太,周芩韵极力忍笑,素来严肃的宁培朝眉间也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更别提后面的杏姨,宁大伯大伯母,均是含笑看他们打闹,也不知道站在门外多长时间了。

公开处刑!

余湘耳朵脸颊爆红,捂住眼睛躲开不看他们:“丢死人了!”

宁勉也被众人打趣的目光弄到脸红,轻咳一声,拉住余湘手腕站到一旁,别挡住进病房的路。

“咳,没事儿。”

余湘背对大家,小声嘟囔:“宁勉,我恨你,都怪你!”

也不知道大家听到

了多少,总不会听到她自吹自擂的话了吧?

天啊……

宁勉摸摸鼻子,因为进了病房的大家都没说话,还在盯着他们看,最终是周芩韵忍不住,带头笑了起来。

并且边笑边安慰:“没事儿,湘湘,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小两口感情我们才高兴呢。”

宁大伯母也笑:“就是,你看咱们宁勉也会逗媳妇儿玩了,你们俩好好的,将来才好给你奶奶生小孩子玩呢。”

周芩韵绷不住:“大嫂,哈哈哈,你再说这个她估计更不好意思,别逗咱们家漂亮尅的小可爱了。”

余湘:社会性死亡。

为什么跟宁勉说这些毫无压力?

宁老太太乐呵呵的,仿佛病痛都去了大半,慈爱道:“你们俩别笑也别说了,湘湘,有奶奶在这儿,别人不敢笑你。”

余湘红着脸扭头看他们,立刻控诉:“奶奶,你现在就在笑!我没脸见人了——”

她捂着脸往外蹭,顺便分开手指查看大家的反应。

周芩韵等人被她这害羞小女孩情状逗的哈哈大笑,病房里很热闹。

宁勉清清嗓子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往外走:“我们去外面买雪糕,待会儿回来。”

他们俩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走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余湘甩开宁勉的手嘟着嘴巴往外走,可脸颊和耳朵的热度迟迟不散,她揉了揉,没好气的瞪向宁勉。

宁勉只觉得她这模样万分可爱,连忸怩都恰到好处,怕再笑下去晚上回家不能上床睡,忙敛去笑意安抚:“没事儿,等我们回去他们都想不起来了,想吃什么雪糕?”

“哼哼,最贵的。”

“好。”

宁勉没再笑,余湘吹吹风,脸上没那么烧得慌了。

到了卖雪糕的小商店,老板忙招待:“要什么雪糕?”

“哪个好吃?”

“这个奶糕,今天早上才进过来的,奶味儿可足了,跟国外的冰淇淋差不多。”

宁勉问了价格,果然是最贵的,接过那一只打开递给余湘:“喏,快点吃了。”

轻松的语调,像是在哄小朋友。

余湘咬了一口,老板确实没有夸大,货真价实的奶糕,她逐渐淡定下来。

可就在这时,老板随口问:“同志这是带对象出来玩呢?”

把他们当成谈对象的年轻男女了,一般姑娘和对象刚在一起就是这样羞答答的。

宁勉似有深意的看看余湘,笑着否认:“不是,我们都结婚了,老板,再给我拿六个奶糕。”

老板乐了:“好嘞,你们结婚多久了,怎么还跟刚谈对象似的?”

“快两年了。”

“好福气!”

“谢谢您。”

宁勉交了钱,拿上奶糕,扭头一看余湘已经慢慢挪步,眼看离他一米远了,他忙跟过去,忍俊不禁:“怎么不等我?”

“哼!”

“好啦,下次不逗你了。”

但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余湘因为他们的亲密关系那么害羞,想到这一点,宁勉的笑容怎么都淡不下去。

不过,还是得淡定。

回去的路上说起玩闹之前的话题。

宁勉认真的分析:“我当时没想到是酒或者别的东西有问题,但看余露的样子,你说的没错,应该是姜睿匀那杯酒有问题,碰倒之后我沾到手上,或者杯子沾到。

“但因为量不多,我感觉不太明显,我记得那天晚上到最后,姜睿匀一直赢,没有喝酒,后来我们出去,他也跟出来,所以才没有出现异常反应。”

余湘挑眉:“怎么两次都和这药有关?”

一次是他们因为这个结婚,一次是……

宁勉轻咳:“我认为这和药没有关系,主要是主观意识,药效并不能控制我们的思维。”

但是可以把心底的念想放大,人却是清醒的。

所以,宁勉强调:“我坚持这一点。”

余湘斜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宁勉却从她这目光看出嗔怪意味,乖乖跟了上去。

到病房,余湘慢下脚步,等宁勉先进去,而宁勉也没有让她失望,若无其事的进去将雪糕分给大家,周芩韵对他眨眨眼,示意大家都不再提这件事了。

余湘慢一步进去,直接去陪最厚道的宁老太太说话。

方才,宁老太太是出去检查,陪同的长辈已经不少了,宁勉和余湘便留在病房等待,而线人先一步来医院跟余湘报信,说余露正在医院附近徘徊。

恰好,余湘在楼上观察片刻便看到余露朝住院楼来,索性提前躺在床上,戴了顶帽子装成宁老太太还躺在床上,看余

露会跟宁勉说些什么。

现在,余湘比较关心宁老太太的检查结果。

“奶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宁老太太不确定的说:“医生说我适合手术,你爸妈他们都觉得我应该试试,我也想,做手术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松口气,老太太的病情若是再拖下去,还说不好是什么情况,如果她肯做手术,那再好不过。

随后转到技术更好的协和医院,会诊评估宁老太太的身体素质,家里这边便做好准备,陪着老人解闷,免得她在手术前心理压力太大,有过余露来了这一次,宁勉和老爷子商量,为老太太做了更全面的安全保护,护士站也打过招呼,不再随意透漏病人消息。

余露不可能再靠近医院,她也没机会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不过,余湘觉得经过这一次,余露应该知道他们有所防备,会换一种方式,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放松,免得老人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宁勉没问余湘为什么这么防备余露,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一切,在余湘提议查下许振渊现在的状态时,忍不住冷脸。

“你这么关心他?”

大老远就闻出来一股陈年醋味儿。

余湘思索片刻:“我这不是觉得许振渊和余露的改变有关么?先前余露做出那些事,许振渊都没说离婚,没道理现在就要分开了,我是想知道他们最近发生什么事,知己知彼嘛,最好让余露赶紧回去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宁勉表情缓和那么一点点,但没有完全放松。

“唔,你听说没,祁韬估计快走了,他们家已经准备交还单位分的房子了,看起来是不准备回来了。”

余湘特别无所谓的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呗。”

宁勉又和煦那么一点点。

然后借着这股醋劲儿为所欲为,余湘出于补偿心里,陪他尽兴。

第二天早上被他吻醒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故意的?”

宁勉很无辜的反问:“余湘湘,你说什么呢?”

“真的没有?”

“我没有啊。”

“最好是没有,不然,哼哼。”

宁勉很乖巧的任她威胁。

余湘仍是似信非信,暗暗决定,这段时间要端住、稳住,坚

决不能心软,不然惨的是自己。

“好了,漂亮小可爱,我们起床准备吃早饭了。”

“不许这么喊我!”

宁勉忍笑迅速离开:“我觉得很合适啊。”

“有种别跑!”

“余湘湘,我有种没种只能通过你来体现,嘶——不许偷袭!”

“略略略,你管我!”

余湘觉得她的拳头可能没有什么威胁力,谁让他笑的跟个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