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余露偶尔会咳嗽一声, 没有错过余湘狐疑打量的目光, 她表情惴惴, 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姐, 你看我干什么?”

余湘笑嘻嘻的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看你是不想给妈陪床, 故意装病吧?这也太巧了, 往常你可是最孝顺贴心的。”

“我怎么会那么做, 姐, 我——”

“哼,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余露眼底藏着不耐,她就是不想伺候林宝芝, 林宝芝不是觉得余湘好, 那就让余湘多多照顾呗,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余湘说话声音不大,但病房内人不多, 除去装没听见的骆海棠, 其余人表情不一。

林宝芝没表现出失望,也没有期待, 仍旧和骆海棠谈笑,余威专注于女朋友和妈妈之间的聊天, 也未理会。

宁勉倒是听见了,可他向来对余湘挑衅的事不管不问,今天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余露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扭头问:“姐夫,要不你陪我姐出去走走吧, 她可能是太累了,接下来我照顾妈,感冒只是小事。”

她楚楚可怜的,就差直接说余湘怕辛苦找事。

宁勉抬腕看看时间:“余湘,我出去买点礼品咱们去看望祁韬的父亲,外面太晒,你别出去了。”

他看也没看余露,话里倒是万分的体贴。

余湘当然不会拆台,乖乖的说:“好啊。”

顺便给余露斜一对白眼。

被彻底忽略的余露攥紧拳头,她和宁勉来往不多,可至少从前的宁勉保持着礼貌,这次仿佛没听到她这个人说话,宁勉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他难道还会喜欢余湘不成?只不过是在长辈面前装恩爱罢了。

余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勉已经出门去,燕城六月的天气火辣辣的晒人,他方才的话确实很体贴。

余湘挑眉看余露一会儿换一个表情,忍不住问:“又在心里头嘀咕什么呢?可惜许振渊不在这儿,没人看你演戏啊,唔,余建奇也不在。”

从前余威还会为她说话,如今已经不会了,余威全心全意向着骆海棠。

余露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既定的命运,现在被众人讨厌的人应该是余湘,现在她仍然没有暴露,即便是许振渊的缘

故改变许多事,宁勉为什么变得不一样?

余露心中念头纷杂,说出口的话柔弱无辜:“姐,你别这样,咱们都是妈妈的女儿,现在还是别让妈妈生气。”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做的那么明显,让林宝芝他们误会,前段卖麦子接连受挫,已经让她满心不安,现在应该多讨好才对。

余湘淡淡一笑:“随便你吧,你愿意装就装。”

就算余露想用现在的发展和原文内容作对比,也不代表她能找到答案,余湘还没打算和她摊牌,谁知道余露还有什么后手,现在随口挑衅是想试试能否打乱余露的心情,或许能让她自乱阵脚。

不久,宁勉从外面回来,买了些罐头礼品提在手里满满登登,他右手不能提重物,余湘上前分担一些。

两人出发去了祁父所在的病房,一对探望过的中年夫妇刚从病房出来,都是唉声叹气。

“得什么病,得了个胃癌,听说熬不了多久。”

“就是,也不知道这治病得花多少钱。”

不小心听到的两人对视一眼,宁勉表情很沉重。

余湘想起什么,小声叮嘱:“还没见到人呢,你别这么严肃,人家看到压力更大,表现的轻松一些。”

她生病住院的时候最不喜欢探病的人看见她唉声叹气,仿佛她立刻要去死了似的。

宁勉微怔,顺从地嗯了一声:“好。”

她向来贴心,但现在他一时分不清楚,她是担忧他交际失误,还是担心祁韬压力过大,这样很没意思,可他就是忍不住。

敲开病房门,祁家三口都在,两位老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在看到客人时才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容。

祁母很客气:“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祁父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老人从精神矍铄到罹患癌症,确诊时间不到一周,从天堂到地狱,直接将祁父打倒。

祁韬礼貌接过两人手中的东西,客气地道谢,今天他比昨晚更加憔悴,眼下都是黑青。

聊了两句,祁父精神很不好,他们没再多留,祁母和祁韬送他们出来。

祁母歉疚不已:“真不好意思,老祁不舒服,招呼不周,你们别放在心上。”

余湘忙说:“伯母,不碍事,您注意身体,伯父需要您照顾

呢。”

祁母笑笑,打量过郎才女貌的两人,艳羡道:“你们俩真是般配,祁韬比小宁还大两岁,到现在都没有结婚找对象,他爸爸挂念着这件事,一直睡不好,小余,你要是认识合适的姑娘,尽管给我们介绍。”

丈夫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能让他闭眼,祁母给不遗余力的扩大祁韬的交友面,希冀能在丈夫走之前,有个好结果。

“伯母,我尽量吧。”

客套的场面话还是要说,人情往来就是这样,饶是余湘从未想过帮祁韬介绍,他回城多年未婚,一定是有原因,何必踢铁板呢。

祁母也是随口客气,寒暄过后送他们到楼梯口。

回头又忍不住唠叨:“你看看人家多般配,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得给个标准吧?”

祁韬玩笑道:“不清楚,可能是想给您找个大学生儿媳妇呢?”

“那我和你爸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两人玩笑着回到病房内。

彼时,余湘和宁勉即将回到林宝芝所在的病房,应酬是很麻烦的事情,终于忙完一件,余湘心里头都是轻松。

可是,进病房之前,宁勉忽然在余湘耳边问了一句话:“你原本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嗯?”

“你慢慢想。”

宁勉似乎并不着急,推开门当孝顺女婿,问林宝芝想吃什么。

“我给杏姨打电话,让她做好了送过来。”

林宝芝连声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好多了,吃什么都行。”

宁勉还是坚持,让杏姨炖了排骨,看那架势甚至想把探病这几人的饭一起做了,但余露还没走,余湘下意识冒出一念头,觉得她碍眼,更不想让她吃杏姨做的饭,或者说,和余露一起吃饭影响胃口。

幸好余威及时出面阻止:“我这个当大哥的在这儿,肯定有你们饭吃!”

林宝芝适时吩咐:“对,让余威带你们下馆子,想吃什么都让他掏钱,海棠,你也跟着去,吃完饭回家歇着,让余威送你回去。”

骆海棠乖乖答应,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而在场的男性,为此蠢蠢欲动的也只有余威一人。

余露犹豫不安地说:“要不,我还是留在这儿照顾妈,你们去吧。”

她到

底介意余湘刚才说的,想要挽回一点形象,至少,这几个人将来都有些用处,她勉为其难的维持关系,不会吃亏。

林宝芝淡笑着拒绝:“不用了,你去吧,宁家的保姆知道我的病房号,待会儿我自己吃就行,你们该什么干什么去吧。”

知女莫若母,余露的冷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一二,她又不会感觉不出来,可她并不想接受余露的示好,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心眼很小,又善于利用一切,她不想让余露留在面前添堵。

伤心失望只是一瞬。

余露也没多想,和他们一起下楼,他们下楼梯走到一半,还遇到了祁韬,他拿着饭盒,显然也是要去打饭,年轻人结伴而行,余威这几个知道内情的都对祁韬很是同情。

家里有人重病,对一个家庭来说不止是经济方面的打击,还有精神上。

余威和骆海棠进展顺利,看什么都顺眼,甚至安慰一句:“你别担心,伯父一定会好的。”

余露奇怪的看看祁韬,总觉得这人很眼熟,连骆海棠也奇怪的在祁韬和余湘之间来回看,很快想起来这人是谁。

骆海棠还记得祁韬用职位给余湘做担保的事,那种维护信任都忍不住让人脸红,她觉得这人好,很乐意分享家里人的养生心得。

末了,还有一句。

“祁主任,你们家人一定会好的——”

余露听到这儿终于想起来祁韬是谁,打量他的目光变得很不一样,尤其是注意到祁韬会时不时看向余湘,难道祁韬喜欢余湘?

不会吧?

当初余露有过这个怀疑,可祁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余露又因为裴承瀚和骆海鸣的喜欢被家里人训斥,没再想起来祁韬这个人,现在忽然心中一动。

余露来回看看,选了个安全的方法问:“祁韬大哥,你和我姐在昆川插队的时候交情很好吧?刚才她还很担心你爸爸的病情呢?”

祁韬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余湘一眼,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眼底不自觉的盛满期待,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一起插队的知青都是兄弟姐妹,我爸和宁勉在同一个单位,多谢各位关心我爸的病情。”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可余露还是敏感的注意到他的情绪,

这人就是喜欢余湘。

余湘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可惜,祁韬没和他们多呆,他要去医院的食堂,几人去外面吃饭。

分开后,余露先是悄悄打量宁勉的神色,确定他不大高兴,鼓足勇气开始问:“姐,这个祁主任当初能用工作给你担保,你们交情很深吧?怎么回来没见你联系过这号人物?他这么年轻怎么还不结婚呢?是不是对什么念念不忘啊?”

余湘眼皮都没抬:“你要是想给自己张罗备胎,不用在这儿旁敲侧击,直接去问人家呗,不过你要记住,你是军婚。”

破坏军婚的代价不少,就是不知道主动破坏的当事人之一会是什么惩罚。

余露急了,不安的问:“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宁勉深深蹙眉:“你在吵什么?”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余露,可余露不觉得,她立刻小心的说:“对不起,姐夫,姐姐太着急了,我不是有意——”

“停,我说的是你很吵。”

宁勉一句话说的再平淡不过,听在余露耳朵里仿佛刀子一样,刀刀割肉致命。

“姐夫,我——”

宁勉又摆了个暂停的姿势:“当时在百货大楼的事我也在场,你要暗示什么不妨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大家听着麻烦,而且容易倒胃口。”

这是宁勉第一次在亲戚面前情绪外露,他从来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可是今天竟然开口教训余露,就差没有直接说余露是个爱说三道四的八婆。

余露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我是一片好心,不过既然你们都不欢迎我,那我还是回家去吧。”

她只想快速逃开,免得听到面子落地的声音,宁勉怎么能这样呢?

余露一口气跑出去,放弃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打算回家去,至于她离开的原因,宁勉肯定要仔细解释,余家、还有爸爸,他们都能够明辨是非,到时候这件事一定得给她一个说法。

至少,这一次不是一无所获,祁韬对余湘很特别,如果这两个人走到一起,那宁家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给宁勉戴绿帽子的人。

余湘奇怪的看向宁勉,他怎么突然这么不含蓄了?难道是因为告白打开了洪荒之力,所以什么都不忍着?

她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宁勉糟糕透顶的心情逐渐被拯救,对她笑笑,没有半分怼了余湘娘家人的不安。

余威对余露的突然离开,惊讶之外并没有特意过去追,反而体贴的问骆海棠想吃什么。

四人吃了一顿大餐,余威信守承诺付钱,付账后他殷勤小意的将骆海棠送到公交车站,余湘和宁勉步行回医院。

路上,余湘实在忍不住好奇:“你怎么会对余露那么不客气?”

宁勉垂眸盯着地面:“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好在余湘脑袋够用,很快想起看望祁父回来时,宁勉的问话,喜欢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我可以回答我根本没想结婚吗?”

宁勉一滞,最终无奈的笑笑,也给了自己的答案:“为什么要对她客气?再说,她分明是图谋不轨,我怎么能让她继续说下去?”

余湘眨眨眼:“她可是我爸的心肝宝贝,你说不定会被老泰山收拾一顿,准备好了吗?”

宁勉十分光棍的表示:“没有,我不管她是谁的心肝宝贝,但是她不能欺负我的——”

说道一半,想起余湘控诉他油嘴滑舌,便将后半句留在心里,他不允许别人欺负他的心肝宝贝,无论余湘对他的感情是怎样。

余湘神奇的听懂了,打了个哈欠问:“你不喜欢我爸?”

宁勉避而不答:“爸是我尊敬的人。”

“比如?”

“学校老师也是我尊重的人。”

这是他对余建奇的划分,那种尊敬是因为世俗之类的约束,不得不存在的尊敬。

宁勉怕她觉得自己太冷酷,改口说:“他对你好,我会孝敬他。”

也仅此而已。

余湘听后连连摆手:“我们家对女婿要求一般,想来我爸也不在乎你是怎么想的。”

两人扯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余湘又打了个哈欠,思来想去还是将心中的答案告诉宁勉。

“我是真的没有想过结婚的事,也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人,没有轮廓。”

宁勉倏地笑了,眉眼弯弯,轻轻嗯了一声。

只要真的没有,那就是只有她一个,当初她要是不愿意,也会奋力挣开他的吧?

余湘瞥见他笑容,不由嘀咕,这人又在脑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