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勉说的也没错, 许振渊家人都在昆川, 如今能来参加婚礼的都是至亲, 现在在余家的多是余家亲戚, 而当初周芩韵为独子娶妻, 安排的阵势很大。
余湘悄悄问:“那当初是不是很浪费?”
俩人都没有结婚的心思, 偏偏被安排在一起。
宁勉神色莫名:“有什么浪费的?”
听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余湘不再提这事, 他们俩并肩走入余家, 门里门外都是客人,余湘跟认识的一一招呼, 她去年才出嫁, 这些亲戚多数都来参加过,因此都会打趣两句。
“湘湘和你爱人真般配,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还起不来床呢?”
余湘听懂了一位大她近十岁的远房表姐的打趣, 莫名脸红,很想抓着宁勉胳膊上的石膏让她看看, 这行吗?这行吗?怎么老想着极限运动呢?
俩人到达客厅便分开了,宁勉和同辈人打招呼, 余湘嘛,她去了新娘房间。
余湘和余露有小半年没见过,她进去的时候,余露正和闺蜜姐妹聊天,林宝芝在一旁看着眼圈红红。
余露看到余湘的刹那笑容僵硬, 但还是乖乖地喊:“姐。”
“嗯。”
余湘环视四周,房间里都是余露的嫁妆,被子箱子,林宝芝嘴上埋怨,但大面上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不过看余露那不大畅快的模样,嫁妆应该不够如意。
余露的姐妹团换了一批人,没有觊觎余威的李晴晴,也没有余露刻意交好的骆海棠,都是余湘不认识的人,三四个姑娘都在若有似无的打量余湘。
等余湘去安慰林宝芝,和余露关系最好的姑娘忍不住小声问:“露露,你姐怎么现在才过来?人家亲姐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陪着了,她看着好高傲啊。”
就像一只小天鹅,昂着脖子出现在她们之间,随意看两眼又离开,一看就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另一姐妹则赞叹的说:“她那件毛衣真好看,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余露心里头不痛快,她甚至不愿意让余湘出现在她婚礼上,更厌烦她一副过的很滋润的模样,不是说宁勉因为余湘受伤,宁家人不大高兴吗?也不知道余湘会闹出
什么幺蛾子……
不过,爸爸应该不会任由余湘胡作非为。
可不知怎么的,刚才余露心情轻松,这会儿却堵得慌,一直高兴不起来,脑子里一会儿闪过余湘故作幸福的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宁勉听到她们姐妹不和、余湘爱和他争抢的愤怒表情,最终想到即将到来的许振渊,以及未来的辉煌才渐渐将那股沉闷挥去。
外面,余湘陪着林宝芝应酬客人,迎接一水儿的夸赞,林宝芝那嫁女的伤感渐渐散去。
甭管先前有多少不痛快,这会儿只能想得起余露的好,和亲手养二十多的女儿即将嫁做人妇的担忧。
余湘更是明白这道理,所以只字不提她和余露的恩怨。
好歹将林宝芝安抚好,余湘开始搜索余建奇的身影,他和林宝芝都是余家主人,今天必定忙的不可开交,但余建奇好似有些不安,频频回头看向屋内,瞅到时机往回走,并且摸了摸上衣口袋,像是要掏钱。
余湘心里有个猜测,抬腕看看时间,走到余建奇面前拦住他。
“爸,刚才我妈说你表弟上午赶不过来,可能不过来了。”
余建奇一怔,没想到余湘会主动理他,因此迟疑片刻思考:“赶不过来就算了,我刚才没问宁勉,他的胳膊好的差不多了吧?”
“还行,就是得养着。”
余建奇点点头,没敢当着余湘的面去找余露,将预备好的私房钱交给她,他这一犹豫,外面又有客人来。
余湘笑眯眯的问:“爸,你进来是找谁啊?是要跟余露说什么话吗?”
“不、不是,我拿一盒烟。”
余湘没揭穿他手里还有一盒没拆开的香烟,孝顺乖巧道:“这样啊,我帮你。”
说着就返回身拿了两盒烟交给余建奇,余建奇没有逗留的理由,忙去迎大门口过来的客人。
随之,门外的人群有喊新郎官过来了。
许振渊穿着军装大踏步来了,胸前系着新郎花,器宇轩昂的兵哥哥是男孩女孩崇拜的对象,也是大人眼中靠谱的对象,他身后还有四位战友,热情的给大家发糖。
新郎官到新娘子房间接人,大家一哄而上去看热闹,余湘陪着林姥姥远远站在门外。
林姥姥眼圈也红:“哎呀,你和露露都出门儿
了,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可得常来看看你妈,她养大你们三个不容易。”
老人家无端想起林宝芝出嫁时的模样,这个女儿是她一直放心不下又亏欠的。
余湘连忙呸呸呸:“姥姥,你要长命百岁,以后我们三个谁不孝顺,你就拿着拐棍儿打一顿!”
林姥姥又乐了。
虽然看不到一对新人被大家逗着做什么,但听着房间内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欢呼声,外围人群脸上都是笑意。
时间差不多,新人出来和父母道别,俩人并肩站着,一群人都夸郎才女貌。
余湘看着笑容满面的许振渊,默默想,希望他可以幸运一些,应该不会再体验一次被妻子抛弃的命运吧?
宁勉站在不远处,目光都落在余湘身上,自然也看得到她目光看向谁,那很少流露的犹豫惋惜,她在想什么?
他们俩距离很近,只有三两步,可宁勉忽然迷茫该怎么才能走近她。
新娘接走去新家,娘家人则出发去酒店等吃饭,到达没多久,新人也会过去,包括许振渊的父母,许振渊的弟妹也来了,亦步亦趋跟在父母身后,对陌生的燕城很恐惧。
余家亲戚见过都忍不住皱眉,悄声议论:“建奇这俩女婿差的不是一点点,露露看上这男的啥啊?看那一家子小气劲儿!”
“听说是自由恋爱,谁知道呢!”
“啧,我还觉得余湘和宁家那孩子般配,余湘真聪明。”
“谁说不是呢。”
“喂,这余家没一个当兵的,倒这一个女婿当兵,以后建奇不得多帮扶点?人家可不傻。”
亲戚们若有似无的轻视让许家人更加忐忑,好在还有许振渊在部队的领导撑场子做证婚人,婚礼进行的有条不紊。
到敬酒的时候,余湘特意去安慰许母:“大娘,你多吃点菜,这次来得在燕城多留一段时间。”
许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有个认识的多说几句不露怯,因此抓着余湘的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这次振渊和露露的婚事多亏你爸妈操心,你也费心,将来他们还需要你多照应呢。”
“大娘,我们是亲姐妹,您这么说多见外啊。”
许母高兴极了,她也知道余湘嫁的人不一般,心里头觉着能搭上两句话总对儿
子未来有好处,再说做姐姐的就该照拂妹妹妹夫。
余湘没和她们长辈坐在一桌,聊完便走了,偶然对上余露看过来的目光,余湘莞尔一笑。
余露握紧手里的酒杯,心内猜测余湘到底和婆婆说了什么,思及这是婚礼,忙将眼底的憎恶掩饰过去。
到二人去余湘那一桌敬酒,也是草草说过。
余湘倒是笑容满面的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教、妹夫,以后好好和露露过日子,爸爸对你们期望很高哦。”
许振渊面带笑容,余湘话里没有任何歧义,他脑中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些亲戚背后的议论……
宁勉和余湘坐的离不远,他代表宁家来的,被安排在许父还有证婚人一些重要客人坐在一起,偶尔可以看看余湘,自然没有错过她的笑容满面,他表情里看不出异常,他们这桌新人早就敬过酒,这会儿则后悔没有好好灌许振渊一杯。
他不确定余湘的心思,只是不想让余湘对许振渊笑的那么好看。
今生,他绝不允许,余湘和许振渊有什么牵扯……
酒席越来越热闹,席上诸人熟悉过后,聊的话题五花八门,当前最热门话题是计划生育,开年,燕城路边那些红墙上都被刷上标语,诸如‘最好一个,最多两个’的类似标语,在城里引起不小的震荡。
“这以后估计都是一个孩子的,现在都要响应号召啊!”
许父被人灌了些酒,总算有了胆子,满腹不解和不安的问:“我也看到那标语,城里真这样规定啊?”
宁勉垂眸思索,随后拿起酒瓶给许父倒到七分满,淡笑着说:“当然是真的。”
“哟,小宁,你们还没生孩子呢吧打算生几个?”
宁勉立刻染上新婚年轻人的羞赧,但神情坚定:“家里让我们听从国家号召,当然只生一个。”
邻桌人听到这话题,一人喝飘了,嘟囔道:“我头胎是个闺女,得生个儿子,没儿子还是不行。”
他邻座就问:“你闺女不是才半岁,这就怀上了?”
“那必须的,赶紧生,万一以后不让生,想生都晚了。”
许父又想起过年时听到的传言,他们急着让许振渊和余露结婚就是为了能多生个孙子,现在城里真这么要求,必须得赶
紧生啊。
不过,他为了准确性,又找宁勉确认:“你们家真生一个啊?”
宁勉神情不似作伪:“大伯,我骗你做什么,咱们两家是亲戚。”
许父讶异点头,打算联合许母催余露尽快生孩子的想法越来越重,必须得早点生!
婚宴继续,宁勉对许父颇多照顾,而融入不进宴席上的许父将宁勉当做忘年交,因为宁勉一点都没有瞧不起乡下人,农活也知晓一二,他知无不言,连地里多少收成,今年能分到手里几亩地的事情都说了。
婚宴结束,许父还不断的邀请:“小宁,你啥时候和余知青去昆川,直接去我们家,我来招待你们!”
宁勉温文尔雅的道谢:“我记住大伯的话了,有机会过去一定去拜访大伯和大娘。”
许父心满意足。
散场的时候,余湘看到两人道别,心里有些奇怪,过年时见面,宁勉和许父只能称得上认识而已,今天这架势怎么像知己?
“你们说什么呢?”
宁勉坦诚相告:“陪大伯聊天,他和宾客不大熟悉,怎么了?”
像是在审问他,不放心什么?
余湘耸耸肩,婚宴上余露频频注意许家公婆有没有给她丢人,自然也看到他们两个热心照顾的场景,心里指定堵得慌,她目的达到,自不会多问。
“你吃饱了没?”
宁勉的右手得休息足足三个月,如今还是左手吃饭,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左撇子,而婚宴菜色一般,余湘觉得自己很善良。
宁勉眉宇间染上一抹温柔:“还行,你呢?”
余湘揉揉肚子:“也一般,我们回去做好吃的吧,我想吃老鸭煲,走走走,我们去菜市场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麻鸭。”
宁勉抿唇忍笑:“好。”
心底绷着的那根弦渐渐放松,只要人还在他身边,迟早是他的,人和心,他都势在必得。
……
林宝芝和余建奇送走所有的客人,婚宴上也没有出任何岔子,总算松一口气,又完成一件大事,只要解决余建奇的婚事,他们就可以等着抱孙子抱外孙。
余建奇被灌了许多酒,下午回来就躺在房间里醒酒,到晚上,吃晚饭都没叫醒他。
林宝芝又气又笑:“都跟你说了不能多喝酒,又喝成这
样,你到底是有多高兴?”
余建奇打呼噜,没清醒。
“你起来,把衣服脱了,明天得洗。”
余建奇听到这句有了些反应,下意识护住衣兜:“明天、嗝,明天再说呗,先睡觉,你别动我衣服。”
林宝芝哭笑不得:“你捂着衣兜干啥?我——”
她还没说按就觉得不对头,兜里有什么东西?
“余建奇?”
他没答应,又睡了过去。
林宝芝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上前挪开他护着衣兜的左手,摸着里面有东西,迅速解开上衣兜的纽扣,拿出来一看,眉头皱的死紧!
余建奇衣兜里不是别的东西,是一沓崭新的大团结,点开数数,整整有二百块!
家里的存折都在林宝芝手里,余建奇手里零花钱有限,林宝芝心里忍不住去猜这钱的来源,她又在余建奇衣兜里翻了翻,在另一个上衣兜里翻出来一张欠条,竟然是借来的钱!
林宝芝在一旁坐着脑子空白,说不清是恨还是恼,当初余湘结婚,她给了二百六的私房钱,其中一半是挪用给余露准备的嫁妆钱,当初余露跟余建奇告状,这个家里得有惩有罚,不然没有规矩。
这回,余露结婚林宝芝也没打算多给,因为余湘结婚时,婚宴是宁家包圆,除了三十六条腿的嫁妆基本没让余家花钱。
但余露不一样,许振渊家底薄,他们得帮衬,私房钱自然不能给,先前林宝芝信誓旦旦不给,临到头就算心软想给,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她儿子还得结婚呢!
最后只给余露一百私房钱,当时余建奇老大不乐意,想再多给,林宝芝硬撑着没给存折,现在余建奇借钱也要给余露私房钱!
给她三百!比余湘还多!家里本就没多少钱,以后余威娶不上媳妇,一家子都去喝西北风?去借钱?
“余建奇,你……”
林宝芝恨不得将他掐醒,跟他大闹一场,问问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可她浑身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这个男人死脑筋,从结婚她就知道,可到这个份儿上,她恼恨又无奈,这算什么?衬得她像后娘?
林宝芝呆坐半晌,直到电话响起,是余湘打来的。
“妈,你们吃饭了没?”
“没呢,你打电话干啥?
”
余湘奇怪:“妈,谁惹你了?怎么这个语气?我怕你嫁走两个闺女太难过,打电话安慰你嘛。”
林宝芝沉默半晌,将二百块的事说了出来,她要是不说,心里能堵死。
“妈,你先别生气,二百块可能是我爸要补贴家用,你收起来呗,欠条给我爸放好,别丢了。”
余湘差点忘了这茬,倒没想到余建奇是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