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片子的结果出来, 宁勉小臂轻微骨裂,需要打石膏加长期休养, 砖头砸过来的时候隔着衣服没有什么伤口, 得在医院挂两次吊针消肿。
余湘心内惴惴不安:“得和奶奶他们说一声吧?”
宁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手臂的疼痛得到缓解,他脸色已经逐渐好转, 睁开眼时有些憔悴,但还是耐心的交代:“和家里打个电话吧, 马上中午了,他们看我们不回去肯定会担心。”
余湘点点头:“那先别让奶奶过来?”
“嗯,能拦着就拦着, 杏姨要是过来, 让她给我们送顿饭。”
“好。”
宁勉似乎察觉她的不安情绪, 无奈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砸到手是轻伤, 要是砸到你脑袋怎么办?”
余湘努努嘴, 什么也没说去找电话亭打电话。
这可是老太太的宝贝孙子, 平时看的跟命根子似的, 只是因为回来拿件衣服就砸伤了胳膊, 让她去汇报这件事, 她总觉得心里没底。
家里人的反应也没让余湘太意外,接起电话的是杏姨,听说宁勉手臂骨裂一下子六神无主, 幸好宁老爷子在家,接过电话听余湘说完才稍稍放心。
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我现在就过去。”
宁老太太也急切的说:“我也去,湘湘,你照顾好小勉,我现在就过去。”
余湘顿时压力山大,但宁老爷子没有阻止,她也就没说什么。
回到病房说完家里的情况,宁勉依然自在,余湘不自觉叹口气,他们俩毕竟不是真夫妻,宁勉还是为救她被砸伤,好在没有太大影响,万一砸在关节处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她罪过大了。
宁勉睁开眼,再次安抚:“你真的不用害怕,我没事。”
余湘嘟囔:“我亏心呗,你带着别人家小孩儿出来玩,结果害人家受伤,我好好的,你不害怕啊?怎么跟人家家长交代啊?”
再说老太太对宁勉格外宠爱,她身体又不好,现在出了事,肯定又气又急。
余湘心里有负担,想什么就直接说了,却未注意到宁勉听到这话,神色晦暗,又很快恢复如常。
她没把自己当做宁家人。
“这件事的起因也是因为我,是我连
累你受惊,怎么都责怪不到你身上,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安的话——”
余湘奇怪抬头:“嗯?”
宁勉笑的神秘:“那就哭出来,奶奶他们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你可以酝酿情绪了。”
“什么啊?”
余湘没好气的拍一下他大腿,可他丝毫没有被挨打的不悦,反而笑的欢畅,很快,余湘就明白了用意,确实要哭一下下的,还得是楚楚可怜的那种。
但是对着宁勉这模样,余湘心理负担没多少,根本哭不出。
宁勉带着笑意:“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没有观赏她此刻的纠结。
余湘站到窗边,望着外面随风吹动的白杨树,绞尽脑汁的想各种悲伤故事情节,但是奏效很慢,最奏效的是设想自己再回到当年刚穿越过来,呆在乡下一无所有的日子,想想手上磨的泡,很快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当年忽然穿过来,心里满满勇往直前的勇气,但现在把她打回从前的日子,不可以!很悲伤!
余湘边掉泪边骂贼老天。
宁勉坐在病床上看她不停地抬手抹眼泪,心底很后悔刚才那么说,“余湘,你过来。”
余湘挂着眼泪回头:“怎么了?”
“……可以了。”
眼睛水洗过,亮晶晶的。
这儿没有镜子,余湘相信他说的,收了泪水,但察觉他的目光一直留在脸上,不自在的蛮横问:“看什么?”
宁勉犹豫了一下:“看漂亮姑娘。”
余湘一愣,蛮横散去,冷哼一声:“那你眼光不错。”
又高兴起来了。
“对了,你右手不能工作,要怎么上班啊?”
宁勉答的轻松:“暂时不去,等恢复的差不多再去,我左手也可以写字,只是不如右手方便。”
“真的啊?”
“当然。”
余湘放松多了:“幸好没有影响你职业生涯,你放心,恢复期我会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提要求。”
就像前几天他照顾她那样,还个人情呗。
宁勉沉吟片刻:“那剩下的樱桃酱是我的了吧?”
“就这?给你给你,还有什么?”
宁勉很好说话:“没了,你有时间的再给我做好吃的吧,平时有杏姨。”
余湘眉眼弯弯:“好啊。”
她还没笑完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宁家两位老人来了,后面跟着提着饭盒的杏姨。
两人齐声喊:“爷爷,奶奶。”
宁老太太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呢,严重不严重?那家子人怎么那么狠,公安把人抓起来了没?真是吓死我了——”
宁老爷子无奈的喊:“你冷静点,宁勉不好的坐坐在这儿,一句一句问。”
余湘怵的就是这一点,怕老人太伤心,好在宁勉及时出声回答了病情问题,让老人放心。
宁老太太还是气呼呼的:“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人,什么人啊,她爹不做好事,转头来报复咱家人算怎么回事?”
宁老爷子连声答应,好歹让老太太平静下来。
杏姨将带来的午饭摆上,又忙里忙外的给宁勉打水,让他们俩吃饭,不过宁勉一手打了石膏,一手挂吊针,他怎么吃饭是个问题。
宁勉则坚持让爷爷奶奶先回家吃饭:“我挂完吊针下午就可以回家了,你们先回去,这有余湘照顾我。”
何况,他这么大了,可不习惯被人围观喂饭。
余湘及时表态:“是啊,奶奶,你们回去吃饭吧,您饭后还得吃药呢,不能漏了,待会儿我喂宁勉吃饭,您不用担心。”
宁老太太这才注意到余湘,看她眼眶红红的,心里那点不舒服和无奈也就淡了,和善的点点,终于答应和宁老爷子回家。
余湘送他们到病方面,老太太就推她回去:“要是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了,奶奶。”
杏姨也跟着走了,余湘看他们走远才回病房。
宁勉乖乖坐在病床上,对她笑笑:“你先吃饭吧。”
余湘随口道:“那哪儿行,还是你先吃吧,你现在是病号,要特殊照顾。”
说完不由分说拉过来板凳坐在床边,将两个菜一字摆开,再洗手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莴笋丝送到他嘴边,宁勉耳朵有些红,但没好让她多等,张口吃下。
另一道菜是芹菜炒肉,主食是米饭,好在杏姨心细,带了勺子,余湘干脆用勺子喂他,一勺菜一勺饭,宁勉很配合,也很累。
因为……余湘根本没留给他细嚼慢咽的机会。
“你,要不先吃点?”
余湘狐疑
的问:“是因为我喂的不好吗?”
宁勉委婉的说:“不是,我只是想起来圈圈小时候,我喂它吃饭的感觉。”
“嗯?你说明白点。”
他飞快地回答:“那时候我不懂,喂的太快太多。”
余湘撇撇嘴,放慢速度,顺便拿起另一双筷子,自己吃一点,但是有时候顺手了,没来得及更换筷子,用混了。
“额……”
宁勉似乎一无所觉:“怎么了?”
“筷子……”
宁勉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想用我用过的?”
余湘摇头:“也不是,没事,吃吧。”
后面,她很注意没有用混,她并不是非常介意这件事,但,刻意混用也不舒服。
午饭吃完,宁勉拒绝喝汤,原因当然是和余湘那天一样的情况。
余湘将饭盒收起来,看看第二瓶盐水还有一半多,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小声问:“你要去厕所吗?或者问问护士,有没有什么……”
只是他这个情况,脱裤子都成问题。
宁勉看看自己手上的情况,淡笑着说:“我还能撑,应该没问题。”
病房环境混乱,他不想让余湘为难。
半瓶盐水说快也快,终于挂完,余湘提前一些喊来护士拔针,护士喊她给宁勉按着棉球,匆匆忙忙又走了。
余湘这才发现宁勉左手冰凉,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加上长时间输液,为避免他左手更加不灵敏,余湘将他左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宁勉微微屈起手指,想要会握住她的手,但最终忍住,左手渐渐暖热后,笑着道谢。
“行了,你快去厕所,不过,你自己行吗?”
“那你在附近等我?”
余湘答应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虽然宁勉出来的慢了点,但一切如常,回到病房才犹豫着说:“我皮带没扣好,又怕你等急了,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啊?好。”
宁勉拉起衣摆,他少扣一个扣眼,而且左手实在不大舒服,但衣服穿的规规矩矩。
余湘只需要帮他紧一下皮带,很快就能好。
宁勉低头的时候,可以看到她乌黑的马尾从背后滑到肩上,分外的认真可爱。
“好了。”
说着,余湘弯腰站起来的时候撞到宁勉下巴,他忙抬头,可
还是么能幸免,他忙抬手帮她揉揉脑袋。
“没事吧?”
“还好,不疼。”
收拾好东西,两人决定回去,宁勉的伤不重,主要是休养,明天再来挂一次吊针即可,而住院的环境还不如家里。
余湘去办了出院,按着处方拿药,交医药费,一切都办的很顺手,宁勉则吊着胳膊跟在她身后,满面春风。
他们仍是按照先前的打算去新家拿了衣服。
“正好还有时间,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这一次倒是很顺利,还碰上邻居问宁勉的伤势,同时狠狠谴责程秀姿的坏,余湘附和一两句,很快和宁勉离开。
他们来时骑一辆自行车,是宁勉载着余湘,走时不能把自行车落下。
余湘上下打量过宁勉,迟疑地说:“我觉得我载不动你。”
宁勉忍笑:“我不会累着你的,你骑车,我坐公交车。”
“好!”
恰好,到小区门外就有到家属院的公交车,宁勉先上车,余湘骑车跟在后头,不是上下班的时间,路上自行车不多,公交车走的很快。
余湘看着远去的公交车,不知怎么的,叹气。
距离拉开之后,长风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余湘,我这里有些滋补药材还有上好的食材,你要不要给宁勉买一些。”
前半句余湘还是笑着的,到后半句就忍不住皱眉:“他是谁?你还让我出钱买?”
长风沉默了一下:“可这是规则,我现在和宁勉没什么联系,当然得你出钱给他买了,不过我会把价格定的低一些,你不会不舍得吧?”
余湘幽幽道:“我觉得宁勉年轻力壮,加上我的细心照顾,很快就能恢复,你不该给我奖励吗?”
长风更沉默:“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余湘不甘示弱:“那你呢?对了,宁勉受伤得在家休养,那他可以一直陪着圈圈了呢,哎呀,寂寞的圈圈现在肯定很开心呢。”
长风:“……你出个价。”
余湘慢悠悠开出一两黄金的高价,长风郁闷许久,还是将滋补大礼包给了她,随之气呼呼的切断通话,生闷气去了。
余湘不以为然,骑车到家属院大门,却见宁勉站在公交站牌处,正含笑等她。
“你怎么没回家?”
“一起走吧。”
路上难免碰到熟人,纷纷问起宁勉受伤的原因,好巧不巧还有林姥姥,她听完缘由,对余湘耳提面命:“湘,你可得好好照顾小勉,骨裂可不是闹着玩的,知道不?”
余湘乖乖答应,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场面。
林姥姥这才放他们回去,不过他们前脚到家,林姥姥后脚就提着一只老母鸡来了,这是她上午买来还没来得及吃的。
“留着给小勉补身体,多亏了他,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如果砸到余湘的脑袋,那后果当真说不准。
宁老太太也吩咐杏姨买了一些食材,鸡鸭鱼都有,圈圈正围着养鱼的水桶打转,而他们回来不久,就有人来探望,紧接着是林宝芝打来的电话问候。
对余湘的吩咐都一样,这就是表现的机会。
“你可不能再欺负宁勉了啊。”
“……我知道。”
好不容易到晚上上楼,余湘跟在宁勉身后,温柔殷勤的问:“宁先生,要不要我给你捏肩?”
宁勉噙笑,抬手点了点她眉心:“你照顾我这么辛苦,是我该给你捏肩。”
余湘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哀叹:“我没做什么力气活,满耳朵都是叮嘱,我问你,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下午林宝芝电话里的意思,宁勉结婚以来的表现可圈可点,她就是一米虫,虽然有特意夸奖女婿的成分,但余湘觉得林宝芝当真认为她靠不住。
宁勉想了想:“可能是你太年轻,妈和姥姥不大放心,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
余湘满意了:“咱们俩真是一对难兄难妹啊。”
宁勉轻哼一声,满是对这话的不赞同,可余湘躺在床上,根本没瞧见他的表情,他一气之下坐到床边,开始艰难的脱衣服,且默不作声。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余湘才从床上爬起来:“要我帮忙吗?”
“嗯,我想换件衣服。”
余湘脑内莫名想起前段擦药油看到的画面,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带着英勇就义的精神道:“来吧,我帮你。”
宁勉答应了,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为难:“今天吊针可能下的太快了,我左手也抬不起来了,麻烦你了。”
余湘爱心爆棚,一心一意研究怎么给人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