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完全的封闭黑暗,所以根本分不清睡了多长时间,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能通过眼睛酸涩判断,自己应该睡了不短的时间。
“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出去?”谢惊蛰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浑身的寒意下去了些许。
“不知道...”穆尧的语调平稳:“我第一次进来。”
谢惊蛰在黑暗中投来狐疑的视线,穆尧像有所察觉一般:“A区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一般没人敢来招惹。”
也有道理,A区看管的一般都是军团的军人,他们身上自带的气质,都和其他三个区十分不一样,即便在观察所里,他们也和其他人表现的泾渭分明,显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招惹他们来给自己树威风。
“等出去了...我应该做什么?”谢惊蛰十分坦率地问道。
他现在是明白了穆尧和那个精神病和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为时已晚,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也会无法回到过去有所改变,谢惊蛰从来不为做过的事情烦心,他只想着,在此前提下,应该做什么才能转变局面。
穆尧心里想着:这小崽子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都还挺好的,嘴上却说的有些冷硬:“你年纪也不小了,要要学会为自己独立思考,问我做什么?”
“我帮你一次,却不能一直帮你,等从这儿出去,你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等了一会儿,黑暗里传来少年的声音:“不行。”
不是求救也不是检讨,只是句干巴巴的反驳。
穆尧被他蔫蔫巴巴的语气撅了一下:“哟,怎么就不行?你怎么还赖上我了?”
“我怎么做,是你能控制的了的吗?”穆尧的声音有点冷:“你凭什么能要求我呢?”
谢惊蛰没有被他吓住,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退路,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从禁闭室里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教导员里究竟哪个是猎人也摸不清楚,或者说,他们全都是...
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靠自己都没办法跳出这个猎杀局,唯一明确表示了能让自己脱离险境的那个精神病...谢惊蛰心里有数,答应了他,无异于是从一个死局里跳到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局里,甚至分不清,到底在哪儿自己会更惨!
“你不能让我死。”谢惊蛰站起身,往穆尧那边走去,黑暗中他低着头看着穆尧的身影,慢慢蹲下身子:“我知道,你得保护我。”
穆尧一伸手,抓住谢惊蛰的领子,把他拽的一个趔趄,谢惊蛰两只手撑在地上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任由穆尧的膝盖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按照他的力道,只要他蓄力往上一抬,就能将谢惊蛰的一口牙全都击碎。
但谢惊蛰就放任保持着这个姿势,卸掉了所有的防备,就像个寻常弱小纤细的青年。
“就算你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影响..”穆尧叹了口气:“毕竟在这种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还有,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穆尧的态度比原来冷淡了些:“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应该也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还从没有人在我这儿威胁成功过。”
“我不是威胁你...”谢惊蛰抿抿嘴:“是我想活下去。”
“我不想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他的目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让人觉得直白:“我知道你能救我。”
他异常的坦率:“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救我?”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活下去的渴望,仿佛无论穆尧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能想也不想地答应。
谢惊蛰想的非常简单,他的思维模式向来都直来直去的,从自己的现状出发,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在脑海里砍掉所有的支离岔路,只留下最简单,能最快达到的一条,迅速去执行。
就像此时,他想得到穆尧的庇护,可除了一个虚无缥缈,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让穆尧保护自己的命令,没有任何筹码,就像穆尧说的,无论是别人弄死自己他装作没看见,或者直接他弄死了自己,估计对他的影响差别都不大,自己想活命,就得求着他,何必浪费时间揣度,消磨穆尧的耐心不说,完全是无用功。
说句实话,穆尧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头一回见到把求人说得这么坦率,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的人...
见穆尧没有回应他,谢惊蛰又重复了一遍:“你帮帮我...”
“求你。”思索了一下,他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
穆尧刚才确实有点生气,现在看这狗崽子,一副死皮赖脸,粘上就甩不掉的架势,总感觉能看见他仿佛长了一条尾巴,此刻正有些紧张沮丧地垂下...
“干什么都行?”穆尧放下进攻姿势抵在他下巴的膝盖,盘腿坐在地上,身子前倾,似乎想确认谢惊蛰的表情。
谢惊蛰本能地察觉到穆尧的态度松懈了些,不往后撤,反而将自己脑袋往前凑了凑,柔软的头发触到穆尧的手背:“干什么都行...”
穆尧感受着手背传来轻微的痒意,思绪却发散到了:这小崽子倒是做情报的一棵好苗子,胆子大心细,豁得出去收的回来,精神强大还不怎么要脸,要是以前扔到罗悸那儿练一练,身手还比罗悸好不少。
罗悸长了一颗好用的脑子,相对的身体协调差的很,军团里每次体能考核,都卡着完蛋重训的线儿勉强通过,即便他是个向导,军团里其他的向导也没这么弱的。
想到这儿,穆尧示意他低一些,别撅在自己门面前,摆出俯视的姿势,他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脑袋顶看。
“你是哨兵还是向导?”他问道,以前他对谢惊蛰怀着的是逗狗的心情,也没具体了解过,看他的反应和抗击打能力,潜意识里面觉得他是个哨兵。
“向导。”谢惊蛰蹲在穆尧身前,脚尖点地,无意识地前后摇晃着,如实地回答。
“嗯?”这倒是出乎了穆尧的意料:“你是向导?”
分化人在进到观察所里面前,是要统一注射阻断剂的,哨兵和向导是能从生理层面上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并且加以分辨,而这种阻断剂,就是从神经元上切断这种生理联系,强行让向导无法分泌向导素,而哨兵的精神网和精神体也无法释放。
这种阻断剂的原理粗糙而野蛮,对比来说,可以理解为对哨兵和向导的暂时性化学阉.割,这种阻断剂对哨兵向导的身体伤害很大,若长时间使用,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阻断剂的作用只是阻碍介质之间的传递,并不能阻止物质的产生,于是积压在身体里面,一旦突然停止使用,会迅速反扑,比如向导的结合热...
这还觉得不够,除了阻断剂,观察所里还给分化人种带上了拘束器,分为脖子上,手腕上和脚腕上,拘束器一旦判定行为人有越轨的行动,变回立即释放电流,让带着拘束器的人失去行为能力,马上瘫倒以进行控制。
谢惊蛰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受到质疑,他眯了眯眼睛,听见穆尧声音带了点笑意:“那我确实下手重了点...”
这几次交手,穆尧都下意识地用对待哨兵身体素质的力道去制服谢惊蛰的。
做个比喻,你觉得一直和你打架的是个抗摔抗打的男孩子,结果后来发现,他原来是个假小子,而你实打实的每次用打男孩子的劲儿对个姑娘家,愧疚倒是不至于,但也的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做过火的地方...
反而是谢惊蛰没太理解他的话,他从小打架打到大,也没人因为属性而对他另眼相看。
“过来。”穆尧对他招招手。
谢惊蛰往前凑,穆尧像是在逗小狗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谢惊蛰觉得有点痒,抬了抬头却没躲开,心里面合计着,穆尧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也不说明白。
“要我保护你也可以。”他感受到谢惊蛰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但是你得听话。”
“听话的意思是,我说什么你都要听,别搞阴奉阳违的那一套,别试探,我看的出来。”
“不仅仅是在观察所里面听话...”
听了穆尧这话,谢惊蛰有些困惑。
“我救你一命,哪儿是那么容易就报答的?”穆尧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救命之恩,是应该没齿难忘的,懂吗小崽子?”
“恩。”就如同谢惊蛰想明白的,现在无论穆尧说什么,他都得答应,保命是现在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谢惊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禁闭就结束了,他就算再自大,也无法赤手空拳地从一心致他死地的,不知道多少个教导员手里逃出生天,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即使长了翅膀,人只要伸手就进来,就能毫不费力的掐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