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蛰完全不在意穆尧怎么看自己,他秉持着,只有咽到胃里面的才是自己的,一盒罐头也没有多大,谢惊蛰无声无息地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
放下盒子,穆尧能感觉到,谢惊蛰用眼角偷偷地瞄着自己,也许是被投喂的缘故,他此时的好奇探究居多,他坐在床边儿,看了看自己被绑住无法行动的双腿,又看了看自己油汪汪的手爪子。
然后做了个把穆尧彻底逗乐的动作,他耸了耸鼻子,凑过去,舌尖从唇里探出来,细细长长的五指分开,他从中指开始,沿着手指根部,经过指腹,一路到指尖的位置,不浪费地将汤汁卷进嘴里。
一边还用余光看着穆尧...
穆尧站起身,去桌子上扯了点纸回来,扽着他的手腕,将手拉了过来,颇为细致地一根一根擦干净,若说谢惊蛰刚进来的时候,穆尧还存着试探的心思,现在完全是养狗沉浸式体验...
“脏不脏?”穆尧低声教育了他一句,将他的手扔了回去,谢惊蛰一把便背到了身子后面,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腿,跨着张脸用眼神询问穆尧能不能给自己解开。
“我没那闲心重新抓你,坐好,吃完了该回答问题了。”穆尧在军队呆了这么些年,最看不得人歪歪扭扭的,一抬手,将谢惊蛰的身子扶正,后背直挺挺地抵在墙上。
“你问吧。”谢惊蛰是个很懂交换的人。
“你...”穆尧沉吟了一下,仿佛在思索怎么组织语言:“你认识我吗?”
“哈?”谢惊蛰被他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撅了噘嘴。
他刚才也猜测了,穆尧到底能问自己什么问题,可却没想到他用了一盒肉罐头收买自己,就问了这种鬼问题,这个问题迫使他下意识地在穆尧脸上仔细地打量几遍。
穆尧坦坦荡荡地认他看着,从他眼神里,谢惊蛰能感受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因为他的态度太认真了,一瞬间让谢惊蛰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应该认识他吗?以前见过他吗?
“你叫什么?”谢惊蛰的视线停留在,因为他弯腰,而从领口处露出来的陈年伤疤上。
“穆尧。”
谢惊蛰觉得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生活在混乱动荡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很多时候名字都没有用,你可能和他打的你死我活,却彼此连叫什么都不知道。
心头滑过一丝警惕:“我的答案...”
“你回答什么都行,不要说假话来骗我。”穆尧沉声道。
一听这话,谢惊蛰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回答而要自己赔他一盒罐头,神经放松下来,回答的很痛快:“不认识,没见过,也没听过。”
“嗯,知道了。”听到这个答案,穆尧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失落。
他凑近些,伸手去解谢惊蛰膝盖弯处的绳子。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要是见过我,何必问我认不认识你?”谢惊蛰越想越觉得问题奇怪。
“我出了意外,什么都不记得了。”穆尧并未隐瞒,很平和地回答说道。
绳扣解开,谢惊蛰踩在地面上,活动活动双腿,心里的天平因为对方几乎是无条件地给自己吃了个罐头,而稍微倾斜了些,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很不爽,但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继续动手,于是谢惊蛰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刚才打斗的时候没太注意,现在这么一看,这个叫穆尧的男人,胸膛宽阔,肌肉扎实,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隐隐约约的力量感,而且身量极高,谢惊蛰的高度,头顶只到他的鼻子下面,他最少也有一米九以上,谢惊蛰在心里面估量着。
“你就要问这件事儿?”谢惊蛰后退了一步。
“嗯。”穆尧点点头,并未限制谢惊蛰的动作。
“进到观察所,你想怎么样?”穆尧突然反问谢惊蛰。
心里觉得这男人的每个问题都没头没脑的,犹豫了一下,决定买一送一的多回答一个问题:“活着。”他笃定道。
“那可不一定能达成。”穆尧神情很中肯地接口。
谢惊蛰脸上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没来得及发作,就听穆尧询问他:“你觉得你很厉害吗?”
他语气平和,谢惊蛰没有回答,心里却在想着:我当然厉害,我要是不厉害,这么多年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刚和穆尧交手完,谢惊蛰这话说不出口,他并不是骄傲自满,相反骄傲自满,在他成长的路上,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他对自己的评价,不过是基于事实,在曾经的种种,自己确实很厉害。
这也是一种信念,不强大不厉害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在科技发展到如今的时代,人们已经可以遨游宇宙,换了星球生活,却依然摆脱不了千百年前得出来的结论:适者生存,不适者必然淘汰...
见谢惊蛰没动也没回答,穆尧继续道:“至少你现在还不够厉害,你表现出来的种种,已经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你能打得过一个,能打得过两个,但你能打过所有人吗?在完全不了解的地方锋芒毕露,可是大忌。”
穆尧觉得自己愿意看在从前那条小流浪狗的份儿上,提点谢惊蛰两句,他对这小崽子也不了解,倒没有那么同情心泛滥。
“再者,这观察所里面,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都是最浮于表面的问题,这儿,比你看的,深不可测。”穆尧用手指了指谢惊蛰吃完的罐头盒子。
谢惊蛰一言不发地听着,突然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故步自封,坚持己见是没什么好处的,穆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了自己,他很强,至少比自己强的多,他愿意听听强者的话。
“不知道。”穆尧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凉薄:“你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我只是告诉你,顺便问问我想知道的,之后的路,你得自己往下走,走到哪儿,就看你得能耐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谢惊蛰的脸,想看看他会不会露出生气沮丧这些情绪,然而,什么都没有,谢惊蛰那张漂亮的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面。
他确实并不生气,也没有被戏耍的感觉,穆尧这句话,和自己同维克多说的话,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你的命要靠你自己保护,别人才没必要管你的死活呢!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教导员的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谢惊蛰知道,这是来押送自己回去的。
起身走到门口,谢惊蛰恢复了好像从不认识穆尧的状态,连个眼神都没回,便任由教导员将自己的双手带上拘束器,沉默地走出监室,消失在无光的走廊上。
穆尧回头看看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监室,被子床单一沓糊涂,绑他的衣服裤子皱巴巴地躺在地上,沾了油星和血渍。
“狗崽子小没良心的...”穆尧低低地骂了一句。
谢惊蛰离开没一会儿,还没等穆尧将监室里收拾干净,门外就再次响起声音,打开门,这次进来的是罗悸,罗悸今天去见了外面探望的人,观察所不是不允许探望,只要...钱给的足够,也是能见上一面的。
他一脚踏进监室的门,借着黯淡的光线,吓了一跳:“尧哥,你刚才干什么了?”
他还闻到还没散开的肉罐头的香气,更加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可能是尧哥在屋里一边吃肉罐头,一边发疯吧?
“逗狗。”
听着穆尧给出的莫名其妙的答案,罗悸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想起正经事儿,便没追问下去。
“尧哥,今儿来的人说了件挺奇怪的事情...”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什么事儿?”穆尧一边将脏衣服放到盆里一边问。
“居然特意派了人过来,就为了交代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儿,说让咱们在观察所里面护着个人...先不提别的,最主要的是让他活着!”罗悸向来是个万事通,没有他打听不出来的事儿,但因为脑子太过好使了,所以一碰到想不通的事情,就难受得抓心挠肝的,比如说现在!
“哪个?”穆尧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任务。
“就你那天问我的那个!”罗悸眯着一双狐狸眼:“那个小疯子,谢惊蛰。”
穆尧停下手上的动作,哑然失笑,罗悸注意到他神情奇怪:“怎么了?”
“好巧不巧,我刚把他送走。”穆尧摊摊手。
“啊?你刚才把那小疯子弄过来了?怎么样,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吗?”罗悸回忆着:“传过来的话也挺奇怪的,按道理来说,保护不应该毫发无伤吗?结果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再说,什么都可以,留他口气儿到出去就行,我都分不清下命令的人,是想让他好好的,还是想让他活着,多受点罪了!”
信息太少,罗悸分析的自己绕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