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皇后去哪儿不是前呼后拥,现在和妃嫔皇子挤在一处,十分狼狈。五公主年纪小,不住问自己母妃怎么了,被母妃慌忙捂住嘴巴。而另一个年纪小的皇子就控制不住了,他被哇的吓哭了。
孩子的哭闹声尖利刺耳,听着人心慌。他的生母和奶嬷嬷慌忙去哄他,然而越着急越哄不住。正在众人人心惶惶时,忽然见外面传来光亮。
城门的方向,一条龙渐渐亮起,火光冲天,煊赫非常。
皇帝脸色又惊又疑,狐疑地看向蒋明薇:“晋王,晋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玄济也紧紧皱着眉,其实他也不知怎么了。把众人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把皇帝太后支使得团团转,要是最后不能拿出个说法来,连谢玄济也难逃一劫。
谢玄济只能寄希望于蒋明薇确实手里握着底牌,她总不至于蠢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谢玄济不敢接皇帝的话,只能回头,希望蒋明薇说出些什么来。
可是谢玄济一回头却发现蒋明薇也一脸吃惊,仿佛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谢玄济心里立即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官家,奴才总算找到您了。安王殿下已经回来了,刚刚还在城楼上问,官家和娘娘们都去哪儿了。”
皇帝脸色微变:“他现在在城楼上?”
“是。”
这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脸色沉下去了,一时间都没人敢出气。皇帝回头扫了谢玄济和蒋明薇一眼,又扫向惶惶不安、形容狼狈的后宫众人,怒不可遏:“荒谬!”
皇帝热衷权术,素来情绪内敛,对谁都一副和气模样,他有这样强烈的感情波动实在罕见,可见真的气狠了。他用力地一甩袖子,两手背在身后,阴沉着脸向宣德门走去。
谢玄济神色也变了,皇帝盛怒,最后显然都是堆算到他的头上。谢玄济忍着气瞧了蒋明薇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慌忙追着皇帝而去。
皇帝走后,其他声音也嗡得一声轰鸣起来,众人都在相互说话,脸上各有不平。皇后阴沉着脸走到蒋明薇面前,语气冷得可以结冰:“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蒋明薇嗫嚅,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此事千真万确,我明明听到,有人欲在庆宁宫放火。”
“什么?”太后一听这句话激动了,她惊怒非常,指着蒋明薇骂,“混账东西,哀家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如此诅咒哀家?”
太后骂完,还是气得不行,连灯也不看了,狠狠摔袖子回宫。
蒋明薇在惹恼了皇帝、皇后后,现在又成功得罪了太后。
太后离去,其他人目光各异地看了皇后、蒋明薇一眼,也纷纷告辞。等人散了一半后,皇后恨恨骂了句“糊涂”,就匆忙往门楼赶去。
皇帝今日气得不轻,还当着后宫诸人的面盛怒而去,恐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皇后和谢玄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皇后是婆婆,蒋明薇不敢不跟着,连骂她也只能忍着。蒋明薇跟在后面,内心也觉得很委屈。这是怎么了?明明,亥时时宫里已经失火了,这盏龙灯最后也没有点亮。
为什么?
蒋明薇跟着皇后赶到宣德门楼观时,许多人已经在了,上面的气氛并不好。皇帝站在最中间,旁边跟着谢玄辰,虽然大伙都在说恭维话,也不见皇帝脸色好转丁点。
也不能怪皇帝黑脸。象征着真龙下凡的巨型龙灯点燃时,是谢玄辰在场,底下百姓欢呼时,也是对着谢玄辰。
这简直是稳准狠戳到了皇帝的肺管子,忌讳什么,就来什么。
慕明棠知道他们俩抢了皇帝皇后的戏码,现在非常识趣地站在一边,安静地当壁花。皇后上来后,眼见皇帝对着她全无好脸,可是还不得不强笑着,赔小心道:“官家,小孩子咋咋呼呼,听风就是雨。晋王妃断没有胆量敢欺骗您,应当,是误会了。”
说完皇后自己都觉得难堪,误会,现在是一句误会就能扯过去的?皇后现在也不敢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上天受命之类的话了,讪笑着陪在一边。
反倒是谢玄辰,镇定自若,神态坦然,一点都不觉得为难。又不能怨他,他上来的时候,城门上确实没人。点灯不是谢玄辰授意的,皇帝躲走也不是他逼的,天意就是如此巧,能怪谁?
皇帝好歹心术深沉,深呼吸几次,调整好脸上神情,依然是一副和气老好人的样子。他笑着问谢玄辰:“安王与安王妃出去逛灯市,与民同乐,想来乐趣无穷。这一路可有收获?”
“谢陛下关心,”谢玄辰慢悠悠说,“与民同乐不敢说,不过论起收获,倒也有些。”
“哦?”皇帝笑问,“能被你称为收获,想来必是不凡之物。不知道是什么?”
“路上顺手抓了几个奸细,党项人,应当是西夏派来的,但也不排除是吐蕃藩部栽赃西夏。”谢玄辰不紧不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悠悠道,“一个十三个,除去当场死了一个,其他都是活口。已经被禁卫军押到大牢了,等上元假过去,让兵部审一审,估计有惊喜。”
皇帝最开始还装着笑意,后面越听表情越凝重,后来已经完全收敛了笑。
“此话当真?”
“人就在大牢,抓人的禁卫军在城楼下等着,皇上派人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皇帝一脸严肃,立刻唤太监过来,去下面传禁卫军。
蒋明薇站在皇后身后,全程不敢吱声。直到听到谢玄辰的话,她才露出些惊异之色。
蒋明薇忽然生出一种不妙之感,谢玄辰所说的奸细,该不会正是剧情中放火的那一批吧?
就算真的是,他们也该在东华门伺机放火,为何被谢玄辰撞到了?蒋明薇难以置信,忍不住问:“安王是在何处找到的奸细?”
找到?谢玄辰轻轻瞥了蒋明薇一眼,这个词,用的可不寻常。
这话皇帝都没问,倒是被蒋明薇插话了,皇后用力瞪了蒋明薇一眼,神情尴尬的都要立刻跪下请罪。
“官家……”
皇帝抬了下手,皇后立刻不敢再说了。皇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沉沉:“先听安王怎么说。”
谢玄辰收回目光,随意道:“在朱雀门御街旁的一条辅街上,离太常寺不远。”
竟然是宣德门和朱雀门这一条线,和东华门完全在两个方向。蒋明薇不知不觉皱眉,她原本以为谢玄辰也是重生知道剧情之人,可是听他所说的地址,与剧情中完全不一样。他若真是重生,应该去东华门等着才对。
那就是说,他并非重生,也并不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这就更奇怪了,白天时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模一样,为什么最后会造成这么大变故?
皇帝听太监附耳片刻,得知禁卫军确实在谢玄辰所说这个地方抓到了人,谢玄辰的话分毫不差。既然此事是真的,皇帝也生出许多疑问来:“安王,你为何知道那是奸细?”
慕明棠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当一朵合格的壁花,听到这句话,她脸上才露出些微妙的表情。
“这个呀。”谢玄辰笑了一声,眼神倏地变得不屑,“他们有眼线埋伏在宣德门广场,见我从宫里出来,就一路跟着。后来,他们寻机会制造了起撞车,把我和禁卫军隔开,大概是想趁机劫持我。”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露出和慕明棠一样的神情。谢玄辰冷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所以,他们就在牢里躺着了。”
皇帝都说不出话来。支开禁卫军,劫持谢玄辰……真是不知者无畏,也是敢想。
蒋明薇大概明白了,又觉得不明白。难道,这一世所有的变故,都是因为谢玄辰?
前世奸细潜伏在宣德门,那时谢玄辰不在,慕明棠也不是安王妃,自然没有任何人下楼出宫。奸细一边盯着城楼,一边按计划放火,可惜皇帝身边守卫太森严,他们没找到机会行刺,只能作罢。
但是这一世,谢玄辰和慕明棠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宫廷众人看得清楚,外面的人当然也能看清楚。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这两人身份不凡,必是皇族,所以这些奸细改变了计划,改为尾随谢玄辰。等确定了谢玄辰当真是个王爷后,他们就打算劫持谢玄辰,用一个王爷作掩护,混进禁宫。
更巧的是谢玄辰长相还十分具有迷惑性,奸细只以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草包王爷,谁能知道,彻底翻车了呢。
他们被当场卸掉行动能力,放火一事,当然也就不了了之。
蒋明薇似懂非懂,而这时,城楼上起风了,吹的众人衣襟猎猎作响。
所以,前世那场大火,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聚。后来能烧成那样,连天气都出了不少功。
今夜出现不少变故,现在还有党项奸细落马,皇帝再无心思看灯。正好此时起风了,皇帝借故,让众人散了。
谢玄辰率先带着慕明棠回家,下楼时,慕明棠经过蒋明薇,见蒋明薇脸色极其不好,在风中简直摇摇欲坠。
蒋明薇这次,算是摊上大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