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傅叔叔还有另一个女儿

“离婚那还不快……”

季云还待要说什么,陈规伸手一挡制止了她余下的话,“我今天来,一是看看您,二是说说她们母女的事,”指了指王娇、张丽丽,“在说事之前,我先声明一点,王同志不是我要结婚的对象……”

杜招弟端了茶推门进来,陈规停下话头,眉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等杜招弟把茶放下,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另外,下次进来请先敲门。”

杜招弟愣了下,在城里养白的一张面皮,在陈规静静的注视下,渐渐涨得通红。

“怎么,”陈规不悦道:“我的话没听懂?”

“听,听懂了。”

“那还不出去。”

陈规的话平静无波,杜招弟却从中听出了冷意,忙吓得一溜烟跑了出去,“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张丽丽被门响声吓得一哆嗦,眼里已噙了泪。

“小规,”季云勉强笑了下,解释道:“她是杜若的表姐,在宋家做事,我身边没人照顾,杜若便好心……”

陈规不耐地捏了捏鼻梁,他发现跟季云谈话真累,总是脑回路一绕便将话题岔到了天际,主题跑得找不着边,“没给钱?”

季云一愣,“给了。”这是钱的事吗,这是人情。

“我们给她钱,她付出服务,服务不满意,我还不能提意见了是吧?”

“不,不是……”

“季姨,”陈规再次打断她,“我们来谈正事。”

季云头皮一紧,感到了陈规的不耐,“你说你说。”

“您还记得七年前,小栩在宏安县出的事吗?”

季云脸一白,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说实话,她最怕别人跟她提这事了,因为那代表了她行事的愚蠢与做母亲的失败,虽然她一直自欺欺人的不原意承认,“记,记得。”

“小栩那晚中了药,睡的就是……”陈规以手抵唇,轻咳了声,指了指王娇,“事后,傅叔不是接到一张从宏安县传来的纸条吗,说对方生了个女孩。为此,傅叔找了这么多年。”

“我这次出任务正好在宏安县附近,想着要是能帮着找到,或许能让小栩放下对您的成见,让你们母子和好如初。”陈规声音平缓地流淌在房间里,尾尾道来似在述说一段故事,季云却听得如坐针毡。

“说来也巧,我下榻的招待所正好在供销社对面,那天王同志带着丽丽去扯布,我在窗前一眼看见丽丽,便觉得与季姨您有几分相似。”

季云看着床边的张丽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像吗?”

“像,”陈规点头,盯着她的双眼带了某种暗示,“你们俩都是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要说不是孙祖,谁信?”

“查实了吗?”季云低喃。

“查实了,您当王同志是谁,正是邀请小栩去他家住的张卫军的妻子。”

“你是说,是说,”季云好像不能接受心中的猜测,“我儿子……他,他睡了警属,还……还生下了……”

陈规纵然下了心里暗示,也难抵季云心里上的排斥,无论是被自己儿子糟/蹋的王娇,还是无辜的孙女张丽丽,她都不能接受,这能叫好事?

玷污警属,这是儿子的污点,亦是对她当年智商的侮辱。

“你去找傅栩吧,”季云撑着头端起了茶,这不是她能处理的。

季云捏着解放前的那点出身,自喻大家小姐,衣食礼仪都十分讲究,她端起茶那就是送客了。

陈规被她这种又作又矫情的劲逗乐了,不明白以傅子羡的脑子,当年是咋想不开将她娶进了门。

“傅叔平反了,”陈规的字咬得很清很慢,“和宋老爷子一起搬进了……”

“咳,噗——”季云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全喷在了陈规脸上。

陈规:“……”

王娇止不住为陈规眼里的阴鸷吓得一抖,“我,我去给你打点水洗脸。”

“不用。”陈规僵硬地掏出手帕,机械地擦了擦脸。

“咳咳……”季云歉然道:“对不起啊小规,我不是故意的,你刚刚说?”

“无碍,季姨不用介意。”陈规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微笑,那眼角下弯的弧度,嘴角上扬的每一丝肌理,无不像是被人精心绘制的面具。

王娇忌惮地垂下眸子,不敢再朝他看上一眼。

“我说,”陈规捏着帕子的指尖一松,由它飘向床底,“傅叔平反当日,随老首长一起搬进了紫庭阁。”

“平反了,平反了?平反了!”低喃、疑惑、震惊,季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他怎么会平反?不是说,说他是‘工贼、汉奸、叛徒’吗?那么重的罪名怎么会平反?”

茶杯从她手中滚落,杯中的水湿了她身上的被子,她犹自不觉,“那么重的罪名,怎么会?怎么会?”

“工贼”的罪名还是她亲自搜罗上交的。

57年时任全国供销合作总社主任的卫潜来家,闲聊间讲起了1930年,两人结识的过程,原来傅子羡在任满洲省季书记时,在领导矿厂工人斗争中曾与省委组织部长卫潜一起合作过。

听到卫潜被打成“工贼”,她害怕之下,便亲自写下了两人交谈的内容,将自己的丈夫举报了。

内容——夸大其词,将傅子羡钉在了“工贼”的架子上,然后,便有了傅子羡的关押审查……以及后来的,被永远开除出党,撤消党内外一切职务,押往平城。

季云不聪明,却也明白,傅子羡平反,这份污蔑的罪名她背定了。

她失魂落魄,惶恐不安,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不是陈规,或者陈沛要的反应,“季姨,小栩住进紫庭阁了,您不想去看看吗?带上王同志和丽丽一起,正好也缓和一下您和傅叔、小栩的关系。”

季云猛然一怔,似抓住了最后一束稻草,急迫道:“你说我把她们带过去,你傅叔和小栩就会原谅我了,对吗?可是她们的身份……”难道不会让傅子羡和小栩,成为别人攻克的对象吗?

“是。”陈规笑道:“傅叔找了丽丽那么多年,您想想,他是不是日也盼夜也盼,盼着能够找到孙女。”

“是的,他一直找,请了很多人,找了这么多年,”季云立即忘却了先前的思绪,眼中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充满了希望,“现在我把他一直祈盼寻找的孙女,亲手送到了他面前,他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

陈绍远在紫庭阁的大门外,冻得唏哩哈拉的等了一夜,然后又蹲到九点多。

警卫无法,报到了大队长朱卫国那里。

朱卫国亲自到门口走了一趟,怎奈陈绍远的中二脾气上来了,要死要活地往地上一趟,撒泼打滚地要见果果。

“叉出去,”朱卫国不耐烦地指了两名战士,“丢得远远的。”

刚丢出去一会儿,人家又爬回来了。

是真的爬,按陈绍远的想法,反正已经没脸了,那就咋恶心人咋来,目的只有一个,见人,让他见果果,必须要见果果。

朱卫国乐了几声,火了:“娘的,给脸不要脸,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他胡来,关起来,关禁闭。”

然后,被丢进小黑屋的陈绍远,不但玩起了绝食,还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脱得只剩一层秋衣。

他本来就冻了一夜,衣服脱得不到一个小时,整个人便烧了起来。

“朱队,”前来禀报的战士乐道:“要不,你给花队长打个电话再问问,说不定人家小伙真有事呢。”

“走!”朱卫国瞪了战士一眼,气道:“我倒要看看他骨头有多硬。”

战士在来禀报前,便给他叫了医生,陈绍远这会儿都烧糊涂了,还强撑着不让医生近身。

“再进来几个人,”朱卫国招手,“给我摁住,扒了裤子。行了,打针吧。”

“不——不——不让我见果果,就不打针,啊——”

一番折腾,陈绍远捂着屁/股哭哭泣泣地,仍不忘嚷着要见果果。

傅慧抓抓耳朵,觉得有点热。

“果果,”方禹坐在她旁边,“你的耳朵咋这么红啊?”

拿开她的手,方禹碰了碰,“疼吗?”

“不疼,”傅慧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有点热。”

“热?”老爷子放下碗,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后颈,无汗,然后揪着她的耳朵瞅了瞅,“也不肿啊,怎么会觉得热。”

“有人一直在叫我。”她感应灵敏,再说紫庭阁的大门离德胜院的距离,并没有超出她精神力扫视的范围。

花旬眸子一闪,问道:“果果想见吗?”

老首长、方禹、老爷子听得莫明,都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无声的寻问。

花旬:“是陈沛的孙子,昨晚就来了,先是吵着要见傅栩、傅老,得知他们不在,又闹着要见果果。”

“我见过他,”傅慧记忆里惊人,又何况距离那次商场相见的时间并不远,“他叫小姑,叫小姑。”

傅慧这话说得拗口,众人却是听得明白,这个小姑指的是傅子羡那个随季云一起改嫁到陈家的女儿。

“那你要见见吗?”老爷子问道。

傅慧喝了汤包里的汤汁,嘟着泛着油光的小嘴,不是太明白道:“他见我干嘛?”两人仅是一面之缘,又不熟。

“会不会是你季奶奶又出了什么事?”老爷子猜测道。

“昨晚,”花旬道:“陈规从宏安县带了一对母女回来,说到这对母女,”他望向老爷子,“跟您还是熟人。”

“我?”老爷子指了指自己,在花旬点头后,他不由得思索了起来,“跟我是熟人,宏安县,母女……”

花旬:“母亲叫王娇,女儿跟果果同岁,叫张丽丽。”

“王娇、张丽丽,”老爷子想起了傅慧认亲宴那天的事,王娇闹着要他们收养张丽丽,“是陈规收养了张丽丽?”

“不是,”花旬放下碗筷,“他带回来的是七年前傅栩出事的对象,和……傅栩的女儿。”

“咦,傅叔叔还有别的女儿,”傅慧疑惑道:“那是妹妹,还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