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
随着指尖按下?,提示音响起。
【请输入设限密码】
陈雨轩坐在光脑前,转椅转到侧边,神色复杂地抬眸望着陈歆沫。
一直以来绞尽脑汁都找不?到的设限代码,没想?到就这么直直送到了她面前,让她有些?措不?及防。
明明之前那么期盼找到它,现在机会送到面前,她为什?么又……犹豫了呢?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早早就给陈歆沫设了限,那天在地下?仓库,陈歆沫是不?是就不?会卸掉罗金的胳膊?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陈歆沫是因为逻辑程序认定她是它唯一的主人,任何人不?能?随意触碰它,并?且罗金阻碍了它盘货,所以才会动手。
可如果设了限,她命令陈歆沫听孙慧珍的,陈歆沫就会把孙慧珍认定为第二主人,孙慧珍在电话里让它听罗金的,那罗金就是第三主人。
在第一二主人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它势必会听第三主人的,罗金别说拦住它,就是命令它马上月兑光,甚至做些?猥琐动作,陈歆沫都会照做。
陈雨轩闭了闭眼,不?敢想?象那让她浑身发冷的画面。
甚至……
如果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设限代码在哪儿,那天在公寓楼,她很可能?就因为无法拒绝,直接把陈歆沫的主人识别更?改成孙慧珍,孙慧珍就会成为它的第一主人,而自己再想?要回它,难上加难,很大可能?,自己就不?会要了,还会反过来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想?要它的,这样正好。
就如同……当时要销毁陈歆沫,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事实上……骗得了任何人,她却骗不?了自己。
她真的想?销毁陈歆沫吗?当然不?。
这可是她的毕设,她曾用尽心血一点一点设计出来的,它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全都是她悉心造就的,如果不?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她又怎么可能?把它丢进仓库,一丢就是九年?
她当年想?得很清楚,与其……不?如让它在仓库安静呆着。
她承认自己自私自利,在痛斥别人虚伪龌龊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融入他们,变得和他们越来越像?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要紧的是现在,现在,代码找到了,她真的要……要给陈歆沫设限吗?
陈雨轩阖上眼,努力?回想?这些?天来陈歆沫做得种?种?气人的事,别的不?说,就单杠精这一条就够气人了,更?何况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快递,bgm的重要性,还喊她妈?!
尤其刚刚它才说过“听明白了,但不?一定能?做到”,这么气人,她要不?给它设限,那不?是自虐吗?
可是……
抬杠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买快递是觉得那些?会让她开心。
用bgm是希望放松她的情绪。
喊她妈也是因为……她自己让它按正常逻辑分析称谓。
至于刚刚说的那句类似“我错了,下?次还敢”也是以她的健康为大前提。
别的不?说,如果不?是陈歆沫,她根本吃不?下?那些?寡淡的饭菜,她口味重,只喜欢麻的辣的刺激的,她自己的话,会由着性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旦给它设了限,她很可能?又开始点外卖,或者架火锅,胃怎么受得了?
陈雨轩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又在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可那又怎样?不?想?就是不?想?,她又不?怕得罪陈歆沫,何必非要勉强自己给它设限?
那就……先不?给它设限,等?它什?么时候再气自己,自己气头上再设,也省得东想?西想?的浪费时间,还勉强自己。
主意已定,陈雨轩刚想?抽回手指,陈歆沫突然摸了摸她的头,指缝多了两根头发。
“主人又掉头发了,每次打扫都能?扫出好多断发。”
陈雨轩:“……”
陈歆沫:“那些?假发虽然主人现在不?喜欢,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用上的。”
——这“我真机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陈雨轩:“呵呵。”
陈雨轩:“你可真是高手。”
陈歆沫:“谢谢主人夸奖,我会更?努力?的!”
——我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没有浪费主人的钱,主人都夸我了!
陈雨轩眉尖微抖:“我不?是在夸你!”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陈雨轩使劲儿按了按手指,铁了心就今天,今天!就现在!立刻马上就给它设限!
“说吧。”
陈雨轩原本就长相凉薄,再冷着脸,简直冰封千尺,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实验台上躺着的可乐,偷偷为自己刚交的同类好友默哀0.001秒。
——还是我家主人好,不?仅不?设限我,还找了熟人把原本没有权限的限制也都给我私开了,说这样才像一个人类,才不?会被欺负,不?会吃亏。
可乐这边沾沾自喜,陈雨轩那边静等?密码。
“问你呢?说呀?”
陈歆沫一头雾水,“说什?么?”
“密码!”
陈歆沫摇头:“不?知道?。”
陈雨轩眯窄墨瞳,凉凉地瞅着陈歆沫:“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陈歆沫理?所当然道?:“主人只说了要找代码,又没说要找代码密码,我只知道?代码在哪儿,不?知道?密码。”
——意思怪她自己理?解错误咯?
——所以她刚刚纠结那么半天到底在纠结什?么?
陈雨轩:“……”
虽然陈歆沫说的好像的确没错,可她就是觉得不?爽憋屈这么办?
陈雨轩突然勾唇一笑,笑得格外的风光霁月。
“白桃……”
声音也柔得像是能?掐出水。
陈歆沫扑闪了下?蝉翼长睫:“我在,主人。”
陈雨轩笑脸依旧,冰白的指尖轻点了下?大门方向,温声细语。
“不?是说满屋都是我的断发吗?去,去把它们搜集到一起,扎成束,拿给我。”
——主人心情不?好,不?管了,先笑就对?了。
陈歆沫微微一笑,“好的主人。”
陈雨轩:“……”
陈雨轩:“不?准笑!”
——本来还没那么气,它一笑,好像在嘲讽她就是快脱发成秃了,虽然知道?它个机器人根本没那个意思,可她就是……更?、气、了!
两个小?时后,陈歆沫拿着束好的小?指粗的断发过来复命时,陈雨轩才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没有最气只有更?气。
下?次,下?次她一定给它设限!
只要能?想?起密码!
一定!
绝不?犹豫!
叮铃叮铃。
楼下?门铃响了。
上午10点多,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陈雨轩交代陈歆沫,先别急着开门,看一眼可视电话,如果来的是孙慧珍或罗高树那家子,那就不?见。
陈歆沫下?去了,不?大会儿又上来。
它刚因为跟可乐互传消息感染了病毒,自然不?敢随便给主人的手机传消息,只能?上来亲自报告。
“来的是太姥姥。”
陈雨轩放下?鼠标,揉了揉太阳穴,不?用想?也知道?姥姥来干嘛,可别人她可以假装不?在,姥姥年纪大了,跑这么远来找她,她不?可能?不?见。
陈歆沫脚程快,先一步下?楼给姥姥开了门,陈雨轩紧随其后,她下?到楼底时,姥姥已经进了门,正在换室内拖鞋。
陈雨轩过去,和小?凤一起搀着姥姥走到沙发坐下?,接过姥姥手里的拐杖竖在一边,陈歆沫已倒了水过来,不?大会儿又端了切好的水果。
姥姥直道?:“别忙活了,刚吃过早饭,肚子里没地方。”
陈雨轩道?:“这是水果,常温的,不?凉,吃点儿补充维生素。”
说着,插了块儿猕猴桃递了过去。
姥姥吃了一口,满脸褶子笑开了,像个老顽童。
“甜,不?酸,好吃。”
“那姥姥就多吃几块,但也不?能?太多,毕竟是冬天,怕食寒。”
“欸欸。”
姥姥又扎了一块猕猴桃吃下?,这才抬起眼皮看向陈雨轩,有些?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你看,金金眼看都要大四了,突然出了这事儿,留案底儿不?说,学校那边的意思,像是要开除他,这一旦开除,他这辈子可就完了,他怎么说也你是弟弟,你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完了?”
果然是来当说客的。
陈雨轩放下?手里的牙签,抽了张纸巾帮姥姥擦了擦嘴角的残渣,顺便擦了擦手,丢进纸篓。
“姥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是非要怎么样,我那天就说得很清楚,只要他公开道?歉,我就撤案。”
姥姥也按着膝盖低头叹了口气,“你干嘛非让他当众道?歉?多丢人呐?咱们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行吗?我做主,等?金金出来,我让他给你磕头。”
“我不?需要他跟我道?歉,他对?不?起的又不?是我,他对?不?起谁,就跟谁道?歉。”
姥姥看了眼陈歆沫,倒没有像孙慧珍那样把它当成死物?,事实上,姥姥都没法把小?凤当死物?看。
姥姥叹道?:“年纪大了,糊涂了,分不?清个真假,有时候看着真人,跟假的似的,有时候看这假人……”
姥姥看了眼时刻守在自己身旁的小?凤。
“……有时候看这假人,比真人都孝顺。”
姥姥牵起陈雨轩的手拍了拍,道?:“金金从小?被宠坏了,你舅舅舅妈有责任,我也有错,你就看在姥姥一把年纪了,就这一个孙子的份儿上,饶他这一回吧,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俩磕头,一个都不?少,都磕,成吗?”
姥姥确实年纪不?小?了,老眼昏黄,看什?么都不?清楚,却殷殷切切地望着她,眼底噙着泪花,满目忧心,那是舐犊情深都不?及的隔代祖孙情。
姥姥从小?就挺疼她的,别家重男轻女,有好吃的都紧着孙子,何况她这个外孙女,可姥姥从来不?会,一碗水总是端得很平。
虽然她比罗金大了整六岁,可过年的压岁红包从没少过,直到现在都还有,姥姥说只要她不?结婚,就一直有,舅妈明里暗里讥讽多少回了,姥姥都没改过主意,平时给了罗金什?么,姥姥也都会再给她送上一份,哪怕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看着姥姥一把年纪还在为孙辈费心,这么冷的天,这么远跑过来,陈雨轩忍不?住有些?内疚。
平时她工作忙,别说照顾姥姥,就是勤去探望都做不?到。
姥姥难得开口求她帮忙,她怎么忍心拒绝?
陈雨轩看了眼陈歆沫,抿了抿唇,回握住姥姥满是岁月痕迹的手。
“我就算了,必须得让他跟……”
“跟这孩子道?歉是吧?我知道?,我肯定让他道?歉,我让他磕头,他不?磕我就不?依他!”
——可您又哪里管得住他?您连您儿子都管不?住。
明知道?最后道?歉的事会不?了了之,陈雨轩还是点了头。
“那就……”
——这样吧。
话未说完,就听厨房传来陈歆沫高亢的声音,像是在激情演讲,澎湃又激昂。
“那就算了!不?公开道?歉,这事没得谈!”
姥姥转头看向陈歆沫,无奈道?:“你主人都同意了,你就别添乱了。”
“谁说我主人同意了?我主人说过‘同意’两个字吗?”
陈雨轩蹙眉道?:“你做你的饭去,这儿没你事。”
陈歆沫快步过来,很自然地吩咐小?凤:“你去做饭,这儿有我。”
小?凤听话地转身进了厨房。
姥姥目瞪口呆:“她怎么听你的?”
陈歆沫道?:“她那种?简单程序,想?入侵太容易了,早在主人接我那天,我就借蓝牙给她传输了修改指令,让她只听命于太姥姥,且不?能?看店。”
姥姥恍然点头:“难怪她最近怎么都不?肯去看店,我还以为哪儿出毛病了。”
陈歆沫走到姥姥跟前站定,隔着茶几俯视着姥姥,像个真正的人类,不?卑不?亢,不?畏不?惧。
“太姥姥认为我在添乱,我却认为太姥姥偏心。”
姥姥道?:“我怎么偏心了?这事儿要是搁在小?雨身上,我一样会这么劝金金。”
陈歆沫道?:“不?存在的事就相当于没有,太姥姥用没有的事做假设,根本就不?成立。现在我们就说事实,我们只是要求他公开道?歉,发一段道?歉声明而已,这很难吗?比他坐牢退学还难?”
姥姥按着膝盖抬眼望着她,像是急于辩驳,难得背竟然挺得笔直。
“那不?是丢人吗?都是自家人,关起门道?个歉就完了,为啥非要闹到人前去?”
陈雨轩拽了陈歆沫一下?,“好了你别说了,去做饭听到没?”
陈歆沫任她拽着,纹丝不?动,依然一字一句道?:“这不?是闹不?闹到人前去的问题,而是它已经在人前了。如果就这么草率撤案,别人会怎么看待主人?
舆论是把双刃剑,他们会在主人报案时,夸主人大义灭亲,也会在主人撤案时,骂主人身为国家研究员还是非不?分。
太姥姥为了孙子的脸面,就不?要外孙女的?就这还说自己不?偏心?”
陈歆沫一番话,说得姥姥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想?起句辩解,还没等?说出口,又被陈歆沫接下?来的话湮没。
“公开道?歉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公开道?歉只是希望在舆论的见证下?,让罗金受到约束,让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算认识不?到,起码也不?敢再轻易犯同样的错。”
姥姥终于有话说了:“他知道?自己错了!我去拘留所看他,他说他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为什?么还不?肯公开道?歉?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或者觉得自己只是犯了个很小?的错误,就像小?时候偷了人家一块糖,根本不?算什?么。
可他已经不?小?孩子了,他已经22岁了,已经成年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该勇敢的面对?自己该面对?的罪罚。”
陈歆沫俯身,扎了一块颜色略深的猕猴桃递到姥姥唇边,姥姥下?意识张嘴嚼了两下?,当即酸得呲牙。
陈歆沫举着牙签,没有起身,身形依然压得很低,和姥姥平视着。
“酸吗太姥姥?我没有味觉,不?知道?什?么是酸,我以为这块果肉紧实,应该很甜才对?,看来我猜错了。”
陈歆沫又扎了虚软的递到姥姥唇边,看姥姥吃下?,问道?:“甜吗?”
老太太下?意识点了下?头。
陈歆沫眸光幽幽,接着道?:“酸与甜,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肉眼可以分辨的,事情的好坏,也不?是凭感觉来断定的。
公开道?歉看似丢人了,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他勇于承认错误,愿意接受大众批判监督;他的姐姐宽宏大量,看他认错态度良好,愿意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学校看在他态度诚恳,且没有造成太大的社?会负面影响,暂时保留他的学籍。
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越是欲盖弥彰,越是适得其反,这个道?理?,连我这个没上几天网的机器人都学明白了,太姥姥活了这么大岁数,应该更?明白才对?。
何况,这件事看似闹得挺大,其实大家也只是闲来无聊吃个瓜,他越不?道?歉,舆论越是逆反,他乖乖道?歉,舆论反而没了着力?点,这件事反而会很快被人们遗忘。
而且,我也不?怕告诉太姥姥,这件事是我一手推动的,我借助程序之便,煽动舆论,让原本翻不?起水花的小?新闻变成现在的大热搜,就是没打算轻易结束这件事。
就算主人同意不?道?歉就撤案,我也不?会同意。
这不?单单是一个道?歉的问题,这是主人‘讨好型人格’治愈的开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都说‘讨好型人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需要长年累月的影响。我原本是不?太能?理?解的,我的机生只有短短九年,还大部分时间都在黑暗的仓库度过,可我现在似乎可以运转程序理?解了。
主人面前有太多的阻碍,明明主人才是受害者,可如果没有我在背后运作,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闹大,罗金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孙慧珍霸占主人耗尽积蓄买来的AI,还觉得理?所当然,主人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舔舐伤口。
现在事情闹大了,你们一个个名?义上的亲人,却都不?为主人着想?,全都跑来打着亲情的旗号欺负主人。
主人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她的要求很过分吗?
主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主人?
是长久的妥协让你们变得恬不?知耻,还是太过于重情义倒成了你们拿捏她的弱点?
既然你们没有人在意主人的感受,没有人心疼主人。
那就我在意,我心疼。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主人需要一个公道?。
需要一个治愈自己的突破口。”
姥姥听罢,瞠目结舌了半天才问出一句:“小?雨这是……得了什?么病?什?么治愈?我……我没太听明白。”
陈歆沫直起身,扔掉手里沾着汁水的牙签,抽了张纸巾,不?似陈雨轩擦手的囫囵,细腻的一个指尖一个指尖擦干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抛进垃圾桶。
“主人这里……不?太健康。”陈歆沫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很多年了,没有任何人发现,哪怕是自诩疼爱主人的您,还有主人的母亲,都没有察觉。”
“心……心脏病?”姥姥有些?无措地抬头看了眼陈雨轩,又看了眼陈歆沫,“那、这、这可不?是小?毛病,我、我这就跟她去医院瞧瞧!”
陈歆沫啪的两手按在茶几,再度探身到姥姥近前,平视降低了压迫感,这是机器人的基本常识,不?能?给主人压迫感。
太姥姥虽然不?是主人,可主人在意她,那她也尽可能?的尊重。
“主人的健康,有我来负责,太姥姥只要负责别再拿亲情逼迫主人就可以了。”
“不?逼了不?逼了,心脏病可不?是小?病,这最怕受气受吓。”
姥姥慌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还是抓住了陈雨轩的手,眼圈都红了。
“你这孩子,有病咋不?给家里说?这可耽误不?得,你还加班,挣多少钱是个够?你得有命花呀!不?行,咱现在就去看病,现在就去!走走走。”
陈雨轩脑子正乱着,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搂着姥姥顺背。
“你别急姥姥,你听它瞎说,我没病,我好好的。”
“没病她会乱说?AI是不?会撒谎的!你就别瞒了,看病要紧!”
“我真没病!”
奈何老太太不?信,陈雨轩越是说自己没病,老太太看她的眼神越是如丧考妣,好像她马上就要进棺材似的。
陈雨轩狠瞪了陈歆沫一眼,“看你干的好事?!还不?赶紧解释!”
陈歆沫也没想?到姥姥反应这么大,陈雨轩和小?凤一左一右搀着姥姥,她也插不?上手,只能?隔着茶几干巴巴道?:“抱歉太姥姥,是我没说清楚,主人的病不?是心脏病,这病去医院也没什?么用,医生的治疗都只是辅助,还得靠主人自己想?开。”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话没说完,姥姥昏黄的老眼就瞪圆了,一声高过一声,连问三句。
“去医院都不?管事了?”
“治疗也不?管事?”
“只能?靠自己想?开?!!!”
“那不?就是……就是……”
得,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整个人秃噜了下?去,吓得陈雨轩赶紧把她抬到沙发躺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好半天老太太才缓过来那口气。
这会儿再怎么解释,老太太也只当是陈雨轩为了宽她的心,解释越多,老太太反而越笃定她是得了不?治之症,马上就要一命归西。
“我就说你这孩子从来都不?爱跟人计较的,怎么这次这么梗着脖子,原来……是,受了半辈子委屈了,是不?能?在这最后再受委屈,这事……姥姥知道?咋办了。”
陈雨轩叹气。
这种?时候再解释都没用,只会适得其反,还是等?过两天老太太冷静点儿,再解释吧。
老太太挺着腰杆,坚持在她家吃了顿中午饭,边吃边抹泪,还嘀咕着,吃一顿少一顿。
送老太太下?楼时,老太太握着陈雨轩的手,突然想?到。
“你妈知道?你病了不?知道??”
“呃……不?知道?。”
老太太抹泪,“我想?她也不?知道?,你下?午没事吧?跟我拐你妈那儿,我老了不?懂,我跟你妈一块儿领着你去医院复查复查,一个医院看得不?算,咱多看几个医院。”
陈雨轩头痛地闭了闭眼:“我真没病,姥姥。”
“没病你怕什?么?没病就当去体检了。”
老太太执拗得很,陈雨轩不?想?跟她硬碰硬,无奈点了头。
“那好吧,不?做这个检查,估计你也放不?了心,去就去,顺便你跟我妈也都体检体检。”
陈雨轩领着老太太先去了她妈那儿,先跟她妈通了通气,稳住了她妈,这才带着老太太一起去了医院。
一项项检查完,当天拿不?到结果,又跟着一块回到姥姥家,没等?孙慧珍发威,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拎着拐杖先敲了儿子一顿。
“你这不?孝子!管不?好儿子,管不?好媳妇,自己没本事还欺负到我外孙女头上了?!
这幸好是我外孙女,看着我的面子,给着你脸面!要换成别人的AI被这么欺负,你不?光得道?歉,你还得退学还得赔钱!谁会给你留余地?!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豁着你这张老脸你也赖不?掉这事儿!你就痛痛快快地让你儿子道?了歉,啥事都好说,不?道?歉,那就等?着坐牢吧!
我老婆子今天就站这儿了,就这么说了!有本事你就气死我!我死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气不?死我,你就得给我公开道?歉!”
老太太平时不?发威,偶尔发一次威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尤其这事在陈歆沫的搅和下?,闹得是真不?小?,都被华新报点名?批评了。
#知微见著:当代青年的道?德底线究竟有多低?#
老太太这一通脾气,左邻右舍都惊动了,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热闹,老太太也不?关门,敞亮着让看,反正不?敞亮别人也都知道?了,倒不?如敞亮点儿,反倒能?扭转局面。
老太太也不?算个糊涂人。
眼看着就要开庭了,再拖下?去,不?仅元旦要在牢里过,这个年都别想?踏实了,尤其是学校,恐怕真要退学了。
孙慧珍思忖再三,原本是仗着老太太撑腰,想?着陈雨轩怎么的也得给老太太面子,哪儿知道?老太太临阵倒戈,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好汉不?吃眼前亏,儿子的前程绝对?不?能?毁,那就……公开道?歉吧。
眼看事情已经没了转圜余地,孙慧珍当下?就跑去了拘留所,把这事儿给罗金说了,罗金被关了这些?天,早没了主心骨,他妈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别说道?歉,磕头都行。
陈雨轩看在姥姥的面子上,直接给熟人打电话,当夜就撤了案,手续加班给办了,连夜就把人给放了。
罗金不?像他妈那么嚣张,他到底才22岁,没什?么社?会经验,这一通拘留下?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胡子拉碴,蔫了吧唧,没有半点儿精气神,陈雨轩再说什?么,他也不?犟嘴了,就怕一句话没说对?,再把他送进去。
陈雨轩边开车边道?:“道?歉的事,赶早不?赶晚,越早越显得诚恳,对?你也越有利,你……”
罗金耷拉着脑袋,插话道?:“有手机不??我现在就写道?歉声明,现在就挂微博。”
“写得诚恳点儿。”
“放心吧姐,我懂。”
罗金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帝科大,对?这个只大了自己六岁却硕博连读当上国家一级研究员现在还是自己老师的姐姐,那是阴影远远大过于亲情,要说不?讨厌他这个优秀的姐姐,那是假的,可要说一点儿也不?觉得骄傲,那也是假的。
他其实私下?里没少跟同学炫耀陈教授是自己大姐。
总之,他对?陈雨轩的感情是……爱恨交织,相当复杂。
刚被拘留那几天,他天天骂陈雨轩,倒也不?是多恨,就是不?服气,就是骂。
后来他不?骂了,他就希望她能?高抬贵手,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激的。
再后来,他盼着她能?放自己出去,只要能?放自己出去,他真心谢她全家。
再再后来,他开始怨恨,是真的恨,如果他因为这个坐了牢,毁了一辈子,他真的会恨陈雨轩。
然而等?到今天,真放了他,他看着陈雨轩的脸,只剩下?满满的安全感,什?么恨呀怨呀,通通都没了。
这张脸就是他的救世主,把他从黑暗中解救。
没被拘留过的人不?懂那种?抓不?住希望的绝望,哪怕真判了刑也不?会这么绝望,怕得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看似有希望却总抓不?住的。
“姐,我错了。”
罗金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点击微博发送,嘴里也说出了同样道?歉的话。
陈雨轩有些?意外,以她对?罗金的了解,他应该是越关越气才对?,怎么就道?歉了?
罗金道?:“这些?天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华新报我也看了,包括网上的评论什?么的,我都看了,是民警通融下?给我看的。
那个知微见著,我觉得用得很好,我也想?过了,我要就这么继续下?去,真说不?准将来会干出什?么事,最起码,这事儿要就这么过了,我肯定还会对?陈沫下?手,毕竟它……它实在是太漂亮了,我、我忍不?住。
可现在我能?忍住了,我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回。”
这还真是出乎了陈雨轩的预料。
或许那句话说得没错,一切要从娃娃抓起,虽然罗金都22岁了,可比起快五十的孙慧珍,的确是开窍的比较快。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受了这一回罪。”
顿了下?,陈雨轩又道?:“你呀,也不?算秉性很坏的,只不?过跟着你妈,有点儿长偏了,以后别听你妈说那么多,你自己得学会明辨是非,你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姐,内个……”
“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干嘛?”
罗金鼓足勇气道?:“就内个……期末考试……能?给我透透题不??”
“什?么?!”
陈雨轩抬手就想?揍他。
罗金赶紧抱头。
“别别别,姐你别急,我这不?是耽误了这么多课,怕自己挂科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问了还不?行?”
陈雨轩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这倒霉孩子。
随即又忍不?住无声轻笑。
——也许,她认为糟糕的人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不?管怎么说,平安夜,总算冰释前嫌,大家都放松下?来,如果硬要说有谁不?高兴,那大概就是孙慧珍了。
“什?么?这网友说得什?么狗屁话?什?么叫我儿子道?歉不?诚心?我儿子怎么就不?诚心了?我不?给工钱关我儿子什?么事?!”
“还有这、这算的什?么倭瓜账?!什?么叫只给五千八还便宜我了?让我按正常AI租金算?保养费加租金,七天一万还是给我打了折?!我呸!”
最终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实在看不?过儿子被自己牵连,陈雨轩临走前,孙慧珍突然拽住了她,硬是给她转了六千,还说,零头不?用找了。
拽着她又是拍视频又是截图支付页面,等?都捯饬好贴到罗金微博里,已经快十二点了。
陈雨轩走时,罗金的亲姐,也就是陈雨轩的二妹罗宝珠,刚从家里赶过来,还没等?发扬她妈的光荣传统,就被孙慧珍一把拽住,嘀嘀咕咕也不?知嘀咕了什?么,孙慧珍突然抬头没头没脑一句:“那什?么,你要非找零,也不?是不?行。”
陈雨轩愣了一下?,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5811.12。
孙慧珍以为她会转给自己200块,毕竟11.12这么碎的小?零头,实在不?必计较,却没想?到,陈雨轩规规矩矩给她转来……188.88??
孙慧珍愣了下?,嘀咕一句:“还……挺吉利?”
开着车回到家,差几分钟不?到十二点,家里空无一人,连可乐都不?在。
陈雨轩摸出电话,给人型手机打手表电话。
“主人。”
“你在哪儿?”
“我在家。”
陈雨轩按着扶栏扫视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公寓。
“我都不?知道?我的AI还有隐形功能?,我现在就在家,怎么没看见你?”
“主人从家里出来,爬上顶楼就看见了。”
——这又是闹哪样?
陈雨轩心情不?错,把脱了一半的奶白羽绒服又穿上,关门上了顶楼。
顶楼钥匙每户业主都有,这会儿门错着缝隙,被天台的风吹得啪嗒啪嗒直响。
陈雨轩推门而入,空旷的天台只有中央空调杵在中央,绕过空调,陈歆沫坐在半人高的水泥墙上,晃着腿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手里依稀捧着什?么。
风吹得她微卷的长发扑扑簌簌,单薄的打底衫吹帖在身上,勾勒着她柔滑的水蛇腰,她回头,遥遥望着她笑,左耳猩红的耳钉不?时跳闪一下?,若隐若现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
伊人守寒夜,巧笑如春风。
“主人快来。”
一阵风刮来,带起缕缕潮湿,陈雨轩按住乱飞的发丝,迈步过去。
她没有坐水泥墙,只是微靠着,随着她一起在寒风中仰望无星的夜空。
“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等?,还有几分钟,应该能?等?上。”
“等?什?么?”
陈歆沫举了举手里的苹果,“等?吃苹果的最佳时机。”
“这还用等?什?么时机?平安夜吃苹果,再等?就圣诞节了。”
“还有几分钟,等?等?。”
“到底等?什?么?”
“可乐说,惊喜不?能?随便说出来,主人稍安勿躁。”
陈雨轩:“……”
——吃个苹果还能?有什?么惊喜?就算求婚也不?会在苹果里塞戒指。
——这个例子不?恰当……算了,随便了。
陈雨轩戴上羽绒帽,两手揣进羽绒口袋,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反正也没几分钟了,等?会儿就等?会儿,等?到十二点就下?去。
正想?着,陈歆沫突然跳下?了水泥墙。
“怎么?要走了?”
话音未落,陈歆沫突然从后面搂住她,调高的体温像是小?火炉,暖暖的浸透羽绒服,浸透打底衫,浸润着她微凉的皮肤。
“暖和点儿了吗主人?”
软糯的嗓音从耳后传来,像是蚂蚁黏了一脚的蜜糖,顺着她的尾椎一路往上爬,又酥又麻,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还冷?”
陈歆沫收了收手臂,她是按照她的身材比例做的,和她一样高,这样从身后抱着她,抱得不?是腰际,而是从腋下?穿过,抱得极为靠上,再收紧手臂就更?……
陈雨轩闭了闭眼,越是想?忽略,越是忽略不?掉胸前那两条大火炉。
“你……”
“主人快看!来了~!”
陈雨轩眼角沁着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红通通的苹果就塞到了她嘴边。
“快主人,来不?及了,还有十五秒!”
卡兹。
陈雨轩咬了口苹果,卡兹卡兹嚼了嚼,咽下?。
眼前依稀飘过一片白白的小?东西,接着一片、两片、三片……
陈雨轩仰头望去,漫天细雪洋洋洒洒,像是仙女不?小?心掉了仙女棒,满尾的星尘散落。
下?雪了。
“平安夜看着雪吃苹果,可以保一年的平安。”
“恭喜主人,今年一年主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还有……圣诞快乐,我的主人。”
陈雨轩望着细雪飘飞,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垂眸掩饰着,喃喃道?:“不?过是些?哄小?孩子的把戏,你倒是信了,再说,东方人过什?么西方节?”
陈歆沫从背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头,热乎乎的脸颊贴在她微凉的脸侧,声音甜得像初春最早的蔗芽。
“过不?过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数据显示主人开心了。”
陈雨轩看了眼她手里那咬了一口的苹果,突然问道?:“仓库很黑吗?”
“嗯?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对?于AI来说,不?存在什?么黑不?黑的,我们有红外线。”
“那你之前跟姥姥说很黑。”
“那只是相对?人类而言。”
陈雨轩喃喃道?:“也是……”
——所以那一瞬间,她为什?么竟有些?愧疚?
“主人。”
“嗯。”
“我有一个问题。”
“说。”
“主人说我有隐形功能?,那主人可以给我取消这个功能?吗?”
“什?么?”
陈歆沫松开她,突然撩起自己的衣服哀怨地望着陈雨轩。
“主人不?觉得我被隐形了什?么东西吗?”
陈歆沫摇了摇手里的苹果。
“主人看,苹果都红通通的,只有我……我请求主人取消隐形功能?。”
陈雨轩:“……”
陈雨轩:“赶紧把衣服给我放下?!!!”
——之前在家里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天台!是室外!!
“主人怎么生气了?我……我取消申请可以吧?”
陈雨轩看着她委屈巴巴整理?好自己的打底衫,顺手拿过她手里的苹果。
“平安夜对?着雪吃苹果,可以保一年的平安,那圣诞节对?着雪吃苹果会怎样?你知道?吗?”
陈歆沫抬眸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晶亮如雪,微卷的长发扑簌唇边,一缕黏在唇畔,唇红似血,丰润又无辜。
陈歆沫缓缓摇头:“网上没有。”
“网上当然没有,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只要你对?着雪咬下?一口苹果,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真的吗?”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刑~火箭炮~包养议棋~
感谢今天有糖吃~双雷~包养议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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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白晗、温柔深情狗血5瓶~给文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