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完了,也检查过了。”
楚燃的语气十分轻松,一点也没有考试开小差被抓的慌乱。
监考这一场的是他们班英语老师曹莹莹。虽然平常作业留得多,小测也频繁,但她性格好,不摆架子,不止楚燃,她教的学生都不怎么怕她。
今天这事儿也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楚燃才敢乱来,不然要是被别的老师发现他考试考到一半在下头画这个,最少也得把他训一顿。
但曹莹莹就不会。
年轻的女老师好脾气地笑了笑,又立即板起脸做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她将草纸从中间一折捏在手里,显然是不打算还回来了:“写完了也不行,我给你换张新的草纸,你把卷子再好好检查一遍。”
“知道了——”
楚燃拖长了声音回答,很给面子地把自动铅笔放回笔袋里。他当然没打算乖乖听话地把答案再算一遍,不过考虑到自己还得在考场里待上将近一个小时,楚燃觉得他确实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找点与考试无关,但与数学有关的事。
在他最后离开考场的时候,楚燃的新草纸上已经写满了他半默写半计算出来的傅里叶变换对。
倒也不是存心显摆,只是这实在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看上去十分数学又很能打发时间的公式。
楚燃放心地把它和试卷一起交了上去——他猜曹莹莹看不懂这个。毕竟他从前读文科的高中同学在开始大学生活一个月之后就连求导都忘的干干净净了。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曹莹莹看不懂他写的公式,不意味着曹莹莹看不出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一场高一数学的期中考试里。
只是她刚成为老师不久,脑子里还有许多有关“天才学生”的幻想,在看到这张纸之后,她才没有感到生气,反倒是隐隐有些激动。
于是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这张草纸和楚燃的试卷一起,被她单独交到了一班的数学老师手里。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楚燃答的顺风顺水。
他本以为自己在化学生物和耗费精力更少的史地政上会表现得稍差一些,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错觉。
说到底,他们毕竟才只学了两个多月,楚燃又是认认真真听了课,整理了笔记的。他所谓的耗费精力少,无非是课后没有加做大量的练习,这在高三的时候或许会体现的比较明显,但他现在才高一,这会儿老师出题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
三天期中考完,接着就是周末。
晋城一中学校不怎么样,各方面却都抓得严格,在周五放学之前,各科的答案就已经由课代表们发了下来,楚燃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把答案都对了一遍,大致算了算分,顺便用铅笔在答案上做了标记。
和他想的差不多,这次成绩出来,他应该是能排到年级前十里去的。
至于楚然……不好说。
虽然临考前才给小姑娘讲过一遍重点(事实证明他的重点画得相当准确),但功夫还是得落在平时。没有谁能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把九门课都梳理地清清楚楚,如果楚然认真听了的话,他的考前辅导或许能让小姑娘稍微多考那么三五十分,但再多也就没有了。
七百分出头和七百五十分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相较于一千零五十的满分来说,楚燃觉得没有。
他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觉得还是不管她比较好。
他应该相信,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楚然也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只要她能顺利度过她的二十五岁。
等等,这穿越不会是嵌套关系吧,他穿到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楚然会不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楚燃的脸绿了。
但是,总之,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往下过。
在期中考完之后,楚燃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捡一捡自己扔下快一个星期的竞赛,而是先登上他两个月没碰过的QQ,挨个回了一遍消息,最后斟酌着人选约了两个周末的局。
他之前没想过要接手楚燃的朋友圈。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变化这样大,难免会被人看出不对来。但在遇见唐佐之后,楚燃仔细想了想,最后又改了主意。
正面碰上会被觉出异常,避而不见难道就不会?
在一个假期之后莫名其妙地对曾经的小伙伴们冷淡下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对。更别说他现在正准备好好学习考个顶尖的高校,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很容易被理解为是他在嫌弃别人。
初三高一正是小少年们自尊心达到顶峰的时候,他现在反应过来还不算太晚,要是再迟一些,他恐怕就要被直接约战了。
考虑到“楚燃”曾经的小伙伴里有江淮渚这样名动一时的风云人物,楚燃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太怕麻烦。
现在越怕麻烦,最后只怕就越麻烦。
无论初中还是高中,江淮渚一直都是同届里头最出挑的那个,他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家世不说数一数二,起码在本市的商政两界里都算是有点地位。
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该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只是江淮渚这个焦点,聚得略微有那么点儿偏。
他没长成常规意义上的纨绔子弟,也没和外头不入流的小混混勾搭在一起,要说出格的事,他从头到尾都只做过一件——他组了个乐队。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他家里有钱,家长给得零用钱也多,他一掷千金去做什么似乎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这个乐队里包含了他的初中同桌。
也就是楚燃。
楚燃上辈子五音不全,这辈子六律不通,小时候被家长连着送去了好几个声乐班,都是没过一周就被老师绝望地退了货。
最后一个老师还年轻,没忍住和楚燃家长说了实话,以他这种资质,想学声乐只能去上一对一,否则一节课下来,他自己没学会什么,倒是先把别的学生都带跑偏了。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正经翻译过来应该是,您家孩子真没有学这个的天资,大家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楚燃不知道他家长听没听懂,但他们最后找到的那个老师确实已经是附近仅剩的一个可以步行抵达的培训班,在这一次被退货之后,两个家长一合计,索性就送他转学了美术,正好和楚然一起,也方便接送。
所以说,一个从小到大音乐课从来就没及过格的人真的有去搞乐队的潜质吗?
楚燃搞不懂江淮渚在想什么,但他仔细翻捡了一下“楚燃”的记忆,隐约想起来,似乎他们念初中的时候,对方的音乐成绩也只比自己略高出一线。
只是刚及格和老师咬牙切齿思来想去都实在不能昧着良心给及格的区别。
这一点都不……不,差别还是蛮大的。
刚刚考完试,没人想一大早就离开温暖的被窝,楚燃和小伙伴们约了十二点半的午饭,吃完饭再去KTV嗨几个小时,考虑到部分人家里管的比较严,晚饭不在外头吃,约莫六七点钟应该就散了。
楚燃原本也属于家里管得比较严的类型,但这两个月他表现得实在太好,难得出去玩儿一趟,家长也不想限制他,只说尽量早点回来就好。
他琢磨着这个“尽量早点”的意思大概是宵禁放宽到了八点半之前,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楚然来说肯定不是。
为了避免小姑娘在家里气成河豚,楚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她带上了。
——是他和小伙伴们去玩,楚然自己随便逛逛,等到他那边结束,再和楚然一起吃晚饭回家的那种带上。
虽说把妹妹单独扔在商场里听上去有点不像话,但楚然现在是十五岁又不是五岁,区区几个小时,他相信她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楚燃十二点二十到的食味,比他们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燃哥你来啦。”
“呦,燃哥今天这身够飒啊。”
“还以为你又来不了了,你可算是解禁了?”
他还没走到桌边,就已经有人看见了他。小伙伴们陆陆续续跟他打了招呼,楚燃笑着一一应了,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目光四下扫过一圈,最后落到江淮渚身上。
只有这位小朋友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淮渚抿着嘴角,看看楚燃又看看菜单,那模样不像是要点菜,反倒想是要选个烹调方式,然后把楚燃送去后厨洗涮下锅。
至于的吗?
楚燃微微叹了口气,主动和对方搭话:“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江哥兴致不高啊。”
江淮渚紧抿的嘴角松开了,他凉凉地瞥了楚燃一眼,冷笑:“不敢不敢,楚学霸纡尊降贵,大驾光临,没兴致也得有兴致,是不是?”
“不是江淮渚你至于吗,我不是提前和你交代过吗——还是单独交代的那种!”楚燃毫不犹豫,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对这位他还是有点底气的,毕竟“楚燃”在假期辅导开始之前就已经反复和对方说过自己考完试疯过劲了,再不老实几天,非得被家长彻底禁足不可。
虽说他老实的时间可能稍微的有那么一点久,但毕竟也是提前交代过的对吧。
“你跟我交代的多了去了,哪次你说要老实听话不搞事儿能撑过三天的,怎么中考一结束就直接消停了三个月,合着期中不考完你还不打算搭理我们是不是?”
“我……”
楚燃一时语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淮渚。对方一脸硬装出来的冷酷无情,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凤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江江生气了,江江超委屈,江江要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