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韶听到这话,脸色猛然一变,把手中的面纱也塞到了林若渔的怀中。旋即,便一撩白袍,冲了出去。
林若渔捏着面纱,努力仰头,也只来得及透过毛茸茸的风帽,见到那少年郎如风一般的背影。
“临,他怎么了?”林若渔小声问道。
楚临黑瞳幽深:“跟上去看看。”
“嗯。”
林若渔跟在楚临的身后,也飞快地来到了极乐阁的门口。
极乐阁的门前也是装饰奢靡,几只大红灯笼悬挂在披红挂绿的花牌之上,将此地照的一片雪亮,犹如白昼。
几个膘肥体壮,即使大冬天也裸/露着上半身的体修——也便是极乐阁中的门房与保镖,此时正凶神恶煞般的扭住了一位白衣公子哥。
“住手!”楚英韶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就将那白衣公子哥拽起,将他挡在了身后。
灯光明亮,白衣招摇,此时的楚英韶好似分外高大呢。
林若渔跟在后面赶得急了,差点一头撞上楚临的脊背。还好少年人动作迅速,一回身便让她扶稳了。
“多谢。”林若渔站稳了,再努力仰头一看。
诶,那躲在楚英韶身后的白衣公子哥她认识!
——他不就是方才坐在她对面包间里,一掷千金、又脾气不大好的那个人嘛!
林若渔本就觉得楚英韶与他有猫腻,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那白衣公子哥此时也是黑发散乱、形象狼狈,半点没有了先前白纸扇轻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瞪圆了一双猫儿大眼,怒气冲冲的躲在楚英韶宽阔的脊背后,还在大声喊道:
“包间里的东西是我砸的,小爷我承认!要赔多少钱只管说来!我让我爹爹送来便是!只不过是现在小爷我的钱袋子被人偷了,暂时没有而已!你们用的着那么咄咄逼人嘛!我又不会逃走的!”
他的声音极为尖锐,拔高了声音,就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实在是嚣张跋扈。
楚英韶俊眉紧蹙,既要替他挡着,又要用眼神威慑面前那些虎视眈眈的体修。看起来有些应接不暇。
可是,偏生那白衣公子哥还不领楚英韶的情,拉扯着他的衣袍,嫌弃道:“你走开!”
楚英韶不让。
那白衣公子哥虽与楚英韶一般打扮,但是,他的个头却要比楚英韶矮上了许多。被楚英韶这么一拦,他再怎么蹦跶,也无法从楚英韶的身后跑出来。
只得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白衣公子哥又在楚英韶的身后,不甘心的大声吼道:
“是小爷我弄坏的,我一定会赔!不是我弄坏的,你们休想讹我半分!——那偏门的石狮子不是我踹坏的,凭什么要我赔!”
这话一出,楚英韶眼见着身体微微一僵。他回过身来刚要说话……
“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贵客你啊……”那猫妖清儿也是一步三摇,掐着个兰花指从众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贵客你方才砸了包间里那么多宝贝,没赔钱就跑了,我们好不容易将您请回来。现在可不得不防啊,万一你又跑了,那么多钱,我又要找谁去陪呢!?”
“还有啊,贵客说那石狮子不是您老人家踹坏的,这可就口说无凭了——要知道,见到你去了偏门的,可是有许多人呢!”
白衣公子哥闻言,一张俊脸瞬间涨的通红,挣扎着便要从楚英韶的身后出来。
他刚想张口叫骂,却又猛地被楚英韶一把捂住了嘴巴。只来得及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楚英韶一抬手,就将那白衣公子哥夹在了咯吱窝下面,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板娘,他欠了你多少钱?”
“诶呦吼,你们俩认识啊……”猫妖清儿滴溜溜的扫了他们一眼,也不言语,只抬起了一只手。
旋即,便有其身边小妖,殷勤的将一把金色的小算盘,奉送到了她的手上。
“哗啦——”清儿一甩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开始算:
“青花碗碟二十只,纹银十两。白玉落地大瓷瓶两只,纹银二百两。红木桌椅一副,纹银五百两。九转镂空夜明珠宫灯,纹银六百俩……还有,大理石石狮子两只,下等灵石一块!”
“一共……加上折旧,再看在楚家大少爷的面子上,就算你二颗中等灵石吧。”
清儿话音未落,这时,楚英韶却是大叫了一声。
“啊——”
随即,林若渔便见到楚英韶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手,看起来似乎是被那白衣公子哥给咬了。
“哈!哈!”白衣公子哥终于从楚英韶的桎梏中解脱了出来,他跳将起来,朝着清儿大声道:“你个黑店!你个奸商!就你那几只破碗,几把破椅子,加起来竟然要小爷我二颗中等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
“呵呵!”听到这话清儿也来了脾气,插着腰与白衣公子哥开始对骂。
二人唾沫横飞,声音更是尖锐,叽叽喳喳的堪比五百只鸭子。
林若渔在一旁听得头疼,又眼见着楚英韶捂住手皱着眉,显然是被那白衣公子哥咬得不清。
赶紧上前几步,林若渔低声道:“疼吗?”
楚英韶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蹙着眉头放下了掩在上面的那只手。
旋即,在极乐阁明亮的灯光下,林若渔就见到了那咬在了虎口上,极深的两排牙印,显然咬得时候根本没有留下余地。
还真是牙尖嘴利。林若渔瞬间就对那白衣公子哥感到不喜。
“阿英,我帮你治疗一下吧。”
经过之前对先生的治疗,林若渔如今对木灵根的治愈能力的运用,也有了几分信心与心得,就楚英韶手上的伤口,她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楚英韶微微一愣,再转过去看还在那蹦跶跳脚的白衣公子哥,头疼的闭了闭眼睛:“那便多谢小鱼了。”
“嗯。”林若渔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就从毛茸茸的黑色皮毛大氅之中,探出手去,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楚英韶的手上。
楚临在后默不作声,此时一见,墨黑的眼眸也是微微一缩,单薄的嘴唇随即便紧抿了起来。
淡淡的青色灵力从林若渔的手掌中流泻而出,洒了楚英韶的手上就好似一条浅浅的溪流,温柔而又源源不断。
而后,在楚英韶一脸惊叹的目光下,那两排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
哇,好厉害呀。
林若渔还来不及自夸一句,忽然那白衣公子哥就冲了上来,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所幸楚临动作迅速,再次扶住了林若渔的手臂。
“你、你是谁啊?!”
林若渔尚还没发声,白衣公子哥的质问便如疾风暴雨般袭来:
“你说你是谁啊?你干嘛摸阿英的手啊!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阿英的傍家嘛!我刚才就看见你了!呵呵……二椅子!不要脸!”
林若渔:“……”平白无故被骂得一脸懵逼,而且,“傍家”、“二椅子”,虽然她不知道内里的含义,但第一时间就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好话!
堂堂永安小郡主如何被让人劈头盖脸的辱骂过,一股气一下子便从脚底板涌上了天灵盖。
林若渔一把甩开了楚临的手,刚要大喝了一声“放肆”,却听见楚临上前一步,沉声道:
“够了,骆彤蕊!不要再闹了!”
这一声“骆彤蕊”,连名带姓,语气低沉。只一句,直接就让方才还一直在撒泼蹦跶的白衣公子哥怔住了。
“临,临,你怎么在这里呢?!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
“……”
林若渔实在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楚临那么大一个人,已经站在这边许久了。他白长了那么大一双眼睛,吵架吵得竟然对楚临视而不见。如今,竟然还要反过来怪人。
这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日特别多啊。
楚临也是眉头紧蹙,沉声再次连名带姓道:“骆彤蕊,此地不是你骆家,没有人纵容你发脾气。”
“什么?!”骆彤蕊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临竟然不帮她,还凶她,“临,你、你、你说我,你竟然说我!”
下一刻,那骆彤蕊便瞪大了眼睛,委屈极了,那豆大的眼泪水也就这么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这变脸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迅速了,十足的让林若渔叹为观止。
不过,他、或者说是她,看着这幅哭相,原本就有些奇怪的林若渔便肯定她是女扮男装了。而且,她叫骆彤蕊……
骆家?海外骆家?
林若渔心头一跳,倏然便想起了,那日,她刚刚穿越到五百年后的若叶大陆,那单长老带着一众所谓正道修士,气势汹汹的冲上了灭世峰。
他义正辞严的细数魔尊江临渊的罪行,其中有一条,便是海外骆家更是不计较魔尊为身世不明的孤儿,愿把独女嫁给其为妻。
这独女……莫不就是这面前,哭得抽抽搭搭,就要吹起了鼻涕泡的白衣公子哥——骆彤蕊?!
林若渔想着,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猫儿,心道:先生,真是辛苦你了。有未婚妻如此,那也是相当的累人啊。
骆彤蕊哭了半天,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人上前来安慰她。
反而是那清儿见状,更是一摇三摆的走上前来,一只手捏着金算盘,抱胸于前,十足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骆彤蕊边哭边大声道:“看什么看?!你个老鸨子!”
“呵呵……”清儿也被气着了,回怼道,“我看傻子要你管啊!”
“好好好!我让你看!”
骆彤蕊勃然大怒,一把抢过了清儿手中的算盘,猛地将它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