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张德子手中的拂尘一甩, 躬了个身,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 尖细的嗓子语调奇高:“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这一溜儿的东西全是皇上一早儿吩咐的赏赐,个个都是奴才精挑细选出来的,还请贵人一一查验。”

“有劳张公公了。”汐赫兰笑着点点头, 转头吩咐道,“柔风,你带着人清点入库吧。”

“欸!”柔风立刻喜笑颜开的应道,带着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们上前接过托盘。

交完张德子就带着众人告辞离开了, 他们刚走不久,整个后宫几乎在瞬间就都传遍了此事, 人人都知道那流水一样丰富的赏赐是皇上吩咐的, 所有妃嫔都因为汐兰殿突然得到赏赐而记起了宫中还有这么一个外邦公主。

羡慕、嫉妒、震惊或是不屑,种种情绪交织在众人心中。

当然更多的人是好奇兰贵人得宠缘由,忽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得了宠,要说没有原因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毕竟皇上后宫佳丽三千, 没点儿手段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因着之前皇上下过口谕, 以兰贵人水土不服为由免了她的请安,同时也赋予了她闭门谢客、安心静养的权利,所以无数的后宫妃嫔只能安排心腹带着礼物前去打探消息,看是否能从汐兰殿宫女口中套出些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还是被人查到汐赫兰的贴身宫女柔风今日五更时分拦圣驾,递书信,当然,妃嫔们可不认为这是简单的书信,她们一致认为这是表达爱慕之意的情书。

一封情书就能获得皇上的宠爱和关注,众妃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于是不消一会儿,此事便愈演愈烈,渐渐传出兰贵人不甘寂寞和空虚,用淫词艳曲勾引皇上,败坏后宫风气的闲言碎语。

姜蓁当然也听到了此事,但她心下拿不定主意,毕竟汐兰殿那位是谢斐的心头好,她虽然不知道谢斐为何忽然之间将兰贵人暴露了出来,但是在自己还没怀上孩子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得罪他的。

处罚也不好,不处罚也不好,犹豫之下,姜蓁悄悄派人将此事传到服侍太后的宋嬷嬷耳中,果然没过多久,太后的懿旨便传了出来,一则要皇后严惩嚼舌根的宫女太监,纠正后宫舆论与风气,二则命令汐兰殿所有人禁足一月,并指责兰贵人行事不端,不知礼数,罚她将女戒女德各抄二十遍。

宋嬷嬷先在皇后这里宣读了懿旨,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汐兰殿。

汐赫兰生于现代,性格强势且自尊心非常强,来到大齐的这几个月,她从没跪过一人,于是在宋嬷嬷准备念懿旨时,她怎么都不肯下跪,直言她汐赫兰跪天跪地跪父母,凭什么给她一个伺候人的奴才下跪。

宋嬷嬷闻言脸都气的绿了,她虽是奴才,可是这宫中谁不给她三分脸面,而这小小的一个贵人却直言侮辱她,她当下就叫人狠狠打了她十个嘴巴子,再按着她的头跪在地上。

汐赫兰那里受过这等侮辱,那些人不屑、嘲讽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前世因丑陋被人欺辱,加之又听到太后懿旨中将她批评的一无是处,她气的脸色铁青,心头燃起熊熊怒火,股股恨意直往脑门上冲。

她想暴起发怒,但无奈被粗使婆子使劲儿按着,她想大吼骂人,嘴巴却因为发疼,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狠狠瞪着双眼一翻,竟被生生气晕了过去。

宋嬷嬷冷哼了一声,将懿旨递给一旁的宫女后就带着人走了,回到太后宫中,她免不了又上了一些眼药,太后气愤之余也感慨外邦之人毫无教养,于是很快,太后拨了两个教养姑姑去了汐兰殿,当然,这两个姑姑去之前被宋嬷嬷好好交代了一番。

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汐赫兰过的苦不堪言,更让她心烦的是,经此一事,后宫众妃嫔对她的恶感值或多或少都有上升,虽然这些恶感值也是系统任务的一部分,她也从中获得了“雪雪如玉肌”和“纤纤笔直腿”,但是这也代表着她从幕后转到了幕前,需要承受许多的压力和迫害。

不过这些事情丝毫没有影响到姜蓁,这一个月以来她仿佛重新回到了新婚燕尔的时候,谢斐每天晚上必到她的坤宁宫就寝,完全不顾祖宗定下高位妃嫔有固定侍寝天数的规矩,独宠皇后一人,使得后宫妃嫔们怨声载道。

终于有一次请安时,有一名久不承宠的嫔妃表达了句不满,谁知传到了皇上耳朵,没一会儿她就因不尊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贬为答应,终生囚于冷翠宫,自此后,众人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言了。

长乐宫中。

高贵妃拾起一个粉彩陶瓷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身旁打扇的香檀和香云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气死本宫了,真是气死本宫了!皇上整日宠着那狐媚子,她有什么好的,竟然整整一个月都歇在她那里,害得本宫成了后宫众人的笑柄,人人看我笑话!”高宝曦攥着手帕狠狠地道。

罗姑姑从外间进来,一眼便看见满地的碎片,高贵妃正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软榻上,气的呼吸急促,满头的珠钗摇摇晃晃。

“我的好娘娘,谁又惹您生气了?”罗姑姑疾步上前来到高宝曦身边,悄悄对着香檀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的退了出去。

高宝曦冷冷的哼了声:“整个皇宫里,除了姜蓁还有谁敢惹我。”

她抿了抿唇,接着道:“本宫真是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一反常态,每日都宠幸姜蓁?虽说自进宫以来,她一直都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可是每个月皇上也会隔三差五来我这里几次,甚至有时也会翻翻其他妃子的绿头牌啊,但这一个多月,皇上却夜夜留宿坤宁宫,妃嫔们谁敢有半句不满,还被斥责贬谪,惹得众人敢怒不敢言!”

“娘娘,别人不敢您却不一样,娘娘身份尊贵,若是您带头劝诫皇上,必定有效。”罗姑姑轻声道。

“你以为本宫不想吗?”高宝曦瞥了眼罗姑姑,冷冷道,“可是本宫父亲才被收了权,母亲特意进宫嘱咐我安分些,不要惹是生非。”

罗姑姑脸色一暗,接着眼光一闪,勾唇缓缓笑了起来:“娘娘,奴婢想到一个办法……”

说着她便凑近高宝曦的耳边轻语,片刻后,高宝曦眼珠一转,轻轻扬眉笑了。

……

两日后晚间用膳时,谢斐如往常一般准时到了坤宁宫,姜蓁端着碗,右手执着筷子在唇间抿着,眼角余光偷偷看着慢条斯理用着膳食的某人,思绪渐渐飞远了。

今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时,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自己几句,言语间颇有些责怪自己独占恩宠的意思:“一国之后,应贤良大度,端庄温婉,一定要摒除私欲嫉妒。在皇上专宠一人时,要规劝皇上雨露均沾,这样后宫才能祥和安稳,皇家子嗣才能得以绵延。否则,前朝百官议论,后宫怨声载道,皇上如何安于政务,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想得出了神,姜蓁连谢斐喊了自己几次都没听见,还是姜姑姑悄悄戳了姜蓁后背一下,她才猛地抬头看向谢斐,茫然的眨眨眼:“皇上您唤臣妾?”

谢斐目光轻漫的扫了她一眼,口气淡淡的问道:“皇后似乎很爱发呆?”

姜蓁抿抿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顿了几息终究还是闭上了唇,摇了摇头默默吃饭。

“怎么了,有话想对朕说?”谢斐眉眼带笑的看了过去,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嘴角一弯笑道,“说罢,朕仔细听着呢。”

姜蓁迟疑着放下碗筷,等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皇上是否去别的妃嫔处歇歇,这一月余来连日伺候皇上,臣妾实在有些劳累乏力。”

话说到一半,谢斐看向她的目光已经渐渐变得清冷暗淡,姜蓁心下一跳,咬着唇垂下眸子,避开了他的视线,硬着头皮说完了话。

一时间满室俱静,气氛有些怪异,宫女们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呆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静默了半晌,谢斐突然嗤笑了一声,冷冷道:“皇后真是贤惠大度。”

姜蓁无奈的苦笑一声:“多谢皇上夸奖。”

随即便听到谢斐冷哼一声,起身迈步离开了,姜蓁不知为何,心中一片苦闷,鼻子竟隐隐有些发酸。

她心中还黯然失神着,却陡然听闻宫门口传来张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震耳:“摆驾长乐宫——”

就这么简单的一声,却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了姜蓁的心上,她胸口闷得有些透不过气,眼泪花不知不觉间弥漫了整个眼眶,如珍珠般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滚烫的灼人。

姜姑姑叹了口气,一边示意小宫女们撤下碗筷,一边和桂芝扶着姜蓁回了寝殿,桂荨从屋外端了温水,和桂芝两人小心翼翼的给她梳洗好,扶着她上榻休息了。

空荡荡的寝殿内,两只蜡烛滋滋的燃烧着,姜蓁紧紧阖着眸子,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她忍不住低低哭泣了出来。

难受,特别难受,她也不知道为何如此难过,心口如一座大石压着般喘不过气,她睁开双眼,怔怔的望着床顶的雕花,有些不明白过去一年都没有深陷,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如何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的理智呢?

为何控制不住的想他会不会如待自己那般温柔缠绵的亲吻高宝曦,想他会不会将对自己说的情话对她说,会不会用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掌抚摸她的腰肢,会不会……

越想她越发不能平静,心中渐渐涌上一股名为嫉妒的情愫,姜蓁皱着眉翻了个身,却看见身旁空荡荡的,如她的心,仿佛缺了一块一样。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不过一月余自己就已经离不开他了啊。

姜蓁轻轻抚着一旁的枕头,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不是滋味的单手抱紧了自己,暗暗告诫自己——姜蓁,千万不要沦陷,你只是为了生孩子罢了。

一遍又一遍,就像在催眠自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