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庭,季瑶下意识看向台下的旁听席,一眼便看到任淮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判决结果。
这本是和任淮单独说话的大好机会,然而看着不远处满脸冷淡的男人,季瑶发现自己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尽管季瑶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摆在面前:任淮对她足够绝情。
方才开庭时,她不止一次偷看台下的任淮,男人从未给她过一个眼神,且目光永远追随着站在她对立面的那个人,看得她牙根发酸……
季瑶清楚自己的优势:无论是外观还是家境,她都是男人想要娶回家的终极目标--这也是她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性情温柔、善解人意的才女的原因。
她非常自信的以为任淮也喜欢这样的她。
然而任淮却找了个与她完全相反的女人。
没有优渥的家境,没有出挑的才情,除了那张恨的人牙痒痒的小脸,季瑶觉得易灵一无是处。
在判决结果出来的一刹那,季瑶对易灵的恨意终于达到了顶峰。
季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旁听席,扬着下巴向父亲走去--
“爸爸,事情都说完了吗?”她搂住季正的胳膊,“说完我们就走吧,公司还有很多事,我们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季小姐,”易母看着季瑶趾高气扬的脸,语气平静,“你还没有向我女儿道歉。”
季瑶抬起眼,盯着面前气场强大的女人,发现她的眉眼与易灵有五分相似。
“……道歉?”她上下扫了眼易母的打扮,轻笑一声,“怎么,给你们家二十万还嫌不够吗?”
易母从事艺术工作,有自己的审美,身上的衣服大多是些显山不露水的设计品牌,在季瑶眼里便成了不起眼的地摊货。
“我们家不缺这二十万,”易母重复了一遍,“季小姐还是赶紧道歉吧。”
季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季正:“爸爸--”
“我们再加二十万。”
季正安抚地拍拍季瑶的手,说道:“我从不强迫瑶瑶做她不喜欢的事。”
听到这,易灵靠在易母怀里,几乎要对季正的双标嘲讽出声--
就你女儿高贵了还是怎么地?
这么有钱你们一家子怎么不去竞选美国总统啊?
易母不悦地眯起眼,冷冷道:“合着你家姑娘委屈就是委屈,我家姑娘委屈就不是委屈了?”
“季先生,你既然不想强迫你女儿,那就先让你女儿管好自己,”易母似笑非笑地看向季瑶,“小姑娘,与其来这和我讨价还价,不如早点道歉,然后回家仔细学学什么叫做人的基本素养。”
易灵:“……”
易灵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根本不需要下场。
世上只有妈妈好,她妈一个人就能拿下双杀。
易母这番话说得毫不留情,季瑶的脸一下子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怎么,四十万都抵得上你们家一年的收入了,还嫌不够?”季瑶说,“你女儿连找份工作都要靠男人,何必在这儿装什么铁骨铮铮?”
易母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易灵也是十分懊恼,要不是易母在场,她早就跳起来去拧季瑶的头了。
“季小姐,麻烦你在逼逼赖赖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行为,”易灵说,“当初在办公室里和任淮装可怜求工作的人好像是你吧--”
“小灵,你不用和她多说。”
易母将易灵拉到自己身后,抬起眼,看着季瑶:“季小姐,如果你再敢多造谣我女儿一句,我会立马再送你一封律师函。”
“律师函?你以为我还会怕这个吗,”季瑶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咯。”
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楼哥?”
“瑶瑶,”季正皱眉,压低声音,“你给诚楼打电话干什么?”
“楼哥,我现在一个人在家”
季瑶在唇上比了个嘘,打开免提:“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傅诚楼冷淡的声音传来,“问吧。”
易灵:“……”
她心里突然有股很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季瑶用温温柔柔的声音说:“楼哥,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发现易灵最近和你走的很近哎……她不是淮哥的女朋友吗?怎么还主动来找你玩啊?”
季瑶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动物,就算是他们主动出击去撩姑娘,被人问起情况,他们也会很臭屁地说--是啊,是那女孩自己来找我的,我只是顺带和她玩玩。
易灵也很清楚这个情况,听着手机里的呼吸声,内心有些忐忑--
傅诚楼,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敢泼你爹脏水,你老婆生孩子必三胞胎胎胎玩亚索。
电话那头,傅诚楼沉默了一会,半晌才开口--
“没有,我统共没和她说过几句话,连她正脸都没怎么看清,”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与其八卦别人不如管好自己,我这还有实验,先挂了。”
在一片嘟嘟的忙音中,季瑶错愕地抬起头--
不,不是这样的。
她不可能看错,傅诚楼看易灵的眼神,怎么会像是毫不熟悉的陌生人?!
“季小姐,你完全没必要费尽心思在我面前泼小灵脏水。”
易母看着季瑶:“小灵是我的女儿,她很优秀,就算没有盛世的这份工作,她的收入照样能超越这座城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她和你不一样,她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我靠我爸?”季瑶被易母的话激怒,“你信不信我爸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一家三口全部失业?”
“季瑶,我知道你的名字,”易母扫了眼季瑶,笑了笑,“第二十三届全国油画大赛的参赛选手,听说季先生花了重金让你进决赛--但非常不巧,我是这次大赛的最终评委。”
季瑶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易母--这个比赛她准备了好几个月,就等着拿到一个奖项,为自己璀璨的履历再镀上一层金。
但现在,易母却说她是这次比赛的大评委??
“当然,我和我先生涉足的不止这一个比赛,……实上,我的工作和你专业的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你参与的每个活动都可能请我去当评点人,我也完全可以用各种理由把你刷掉,”易母说,“到底是谁让谁失业,我希望你自己心里能清楚。”
季瑶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
“我不道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你们要告就告我吧,我绝对不会和这个女人道歉--”
就算易灵的父母是圈内人又怎么样?
她大不了以后不学艺术,不开画展,在她爸身边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向她道歉。”
男人的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季瑶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任淮走下旁听席,向众人走来--
易灵在外边待的太久,任淮不放心她便过来看看,他下意识想去牵易灵的手,却被跟前的易母拦住了道路:“你是?”
任淮:“?”
他的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滑向不远处的易灵。
易灵趴在易母身后,用口型说了句“我妈”。
任淮:“……”
“阿姨好,”任淮迅速反应过来,向易母伸出手,“我是小灵的男朋友,我叫任淮。”
“任淮是吗?我听小灵提起过你。”
易母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任淮,握住他的手:“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小灵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小灵她很好。”
任淮弯了弯眼,语气温和:“我今天不知道您和叔叔过来,招待有些不周,希望您能谅解。”
“不会不会,我和小灵她爸也是临时过来的,就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
季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内心的怒意几乎要冲破胸腔。
“爸爸,我们走吧,”她对季正说,“我不想道歉了,你赶紧带我回家……”
“小淮,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要么这次就算了吧”季正对任淮说,“瑶瑶她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还不懂。”
“小灵才二十岁,比季瑶小了整整五岁,”任淮说,“季叔叔,我知道你在盈泰里分散了股份,只要我现在一个电话,子豪就能立刻把他们揪出来。”
季正脸色一白,他在盈泰里分布了很多眼线,为的就是能在离开后依旧掌控全局,他本以为自己做的□□无缝,没想到任淮还是发现了……
如果任淮真的拨出这通电话,季正多年的心血将毁于一旦,资金链会全线崩溃--
“瑶瑶,”季正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你还是向小灵道个歉吧。”
……
最后季瑶还是向易灵道了歉。
在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季瑶就想大哭出声,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狼狈至此,更令人绝望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将她从这种境地解救出去。
等道完歉,季瑶已经泣不成声--
“最后一个问题,”她红着眼眶看向任淮,“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也许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季瑶仍然不愿相信。
这么多年的追逐,难道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在季瑶期待的眼神中,任淮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他垂下眼,“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以后还请你谨言慎行,我不想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