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芮原来的计划行程耽误了, 便在Y市多逗留了两个小时, 还没来得及告诉池嘉晚点才能回L市……在地动山摇的瞬间,通讯工具早已失去了作用。
地震来得比想象中更严重。
紧接着, 是十几个小时的失联。
重灾区, 被困整整十三个小时, 余震不断, 虽然景芮一行人足够幸运,无人受伤, 但最难熬的无疑是精神上的折磨。
次日十点,才转移到安全区域。
“景总,已经报过平安了。下午三点回L市的航班正常起飞,订好了机票。”
“嗯, 辛苦了。”景芮身上受了几处轻微擦伤,在医院检查过, 并无大碍。只是想起昨天突如其来发生的种种, 仍心有余悸。
通讯恢复正常以后,手机里是铺天盖地的消息。景芮盯着和池嘉的置顶聊天, 上百条的未读消息。
看时间, 她一夜未睡。
景芮第一时间给池嘉打了电话。
池嘉快二十个小时没合眼了,眼睛红肿得厉害。虽然人在公司, 可她的心始终是悬着的,除了紧张地等消息, 再没有心思工作, 快一上午, 连电脑都忘了开。
手机又响了,每次手机响都是新一轮的失望盖过希望。就在池嘉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目光望去,来电显示竟然是“狐狸精”。
池嘉伸手拾起桌上的手机,忐忑不安地滑动接听。
此刻的心情大概紧张到了极点。
“我没事。”刚一接通电话,景芮便柔声开口道,她的心何尝不是揪着的,不禁又重复一遍,“我没事,别担心。”
是她。
听到自己日思夜想又熟悉的声音,池嘉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白,她一时鼻酸不知道该说什么,眼角盈着泪水的时候,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景芮听到电话那头安静,以为信号又出了问题,“听得到吗?”
池嘉吸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傻傻的忙点头应着,“听得到、听得到……没事就好。”边说着,池嘉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十几个小时的害怕,担心,焦虑,崩溃,还有现在的安心和欣喜,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一句微颤的“没事就好”。只是心才安稳了点,池嘉立马又绷紧神经,“你现在在哪?!有没有受伤……”
就算景芮方才连说了两遍没事,池嘉还是紧张地问着。怎么能不紧张?七级地震,那么多的伤亡,景芮又十几个小时没有音讯。
池嘉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景芮隐隐听出了哽咽的味道。有些事,不必说出口也会明白,池嘉心底一直很在乎她,从池嘉不止一次站在九號门前发呆,她就能看出。
“没有受伤,我现在在G市,很安全,下午就回来。”景芮耐心解释着,反过来安抚着池嘉的心,“别担心了。”
“嗯……”池嘉心里这才好受了些,这会儿才算真正舒了口气。
景芮听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温柔对池嘉笑道,“别哭了傻瓜。”
在哭,还被她听出来了。
得知景芮一切安好以后,池嘉紧抿的唇禁不住上扬了,红着眼却还逞强反驳景芮道,“我没哭!”
公司里安静得很,池嘉突然激动一把,以至于路过的同事们纷纷朝她行着注目礼。池嘉低了低头,用手背悄悄抹抹眼角的湿润。
景芮轻笑,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安,她在想着池嘉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觉越来越大。
“下午就回来了,我们晚上见。”又稍稍顿了会儿,景芮对着电话那头轻声叹道,“……想你。”
一句“想你”,让池嘉鼻子更酸了。可池嘉心里还不忘吐着槽,明明下午就回来了,为什么要晚上见?!
电话里,池嘉终究还是没有对景芮说出想说的那句“我也想你”,但她觉得自己等不到晚上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可以和景芮见面。
多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那种。
在结束通话之前。
“你几点回来……”池嘉第一次这么主动,以刨根问底的架势在关心景芮,“我去接你。”
景芮没说“不用”,她从来都不缺人接送机,池嘉这样说,无非是想快点和她见面。池嘉心里想的什么,景芮心里也明白,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机场、航班和抵达时间,景芮都同池嘉说了,“我等你。”
“嗯!”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很多选择和答案,在经历了某些以后,孰轻孰重,答案了然于心。此时的池嘉,似乎将曾经的犹豫和踌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满心只想着她。
明知道这条路坎坷,也不愿意割舍放弃。她就是爱上景芮了,她现在就想跟狐狸精好好的,两个人不再互相折腾,也不要口是心非。
池嘉看向远方,又长长舒了口气,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着。心中有了答案以后,心情开始变得释然洒脱。她不知道也控制不了将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现在特别想好好珍惜当下,珍惜眼前出现的,自己喜欢也喜欢着自己的人。
下午,池嘉临时请了假,甚至没来得及走流程,直接和主管甩了句“有急事必须离开”,也不再解释其他,拿起包便匆匆走了人。
设计部的人无一不惊讶,毕竟池小姐入职这么久,从未有过迟到请假的行为,月月都拿全勤奖,毫不含糊,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室外骄阳明媚,暖意袭人。
或因为心情,或因为天气,池嘉面颊微红,她拦了辆车,往机场方向赶去。
4:12 PM,L市机场,航班正点到达。
只是池嘉来得太早,足足多等了一个小时,等到点,她才给景芮发消息说“我到了”。
机场的人并不算多,池嘉能在第一时间寻到景芮的身影并不是难事,还有好几个人与她同行,她穿着一件束腰黑色大衣,平时气场满满,今天却显得身形单薄,她从来精心打理的长发,第一次稍显随意凌乱。
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景芮慢下了脚步,疲倦的脸上渐渐浮起笑容。
池嘉继续朝景芮靠近,这才看清对方的脸,素颜,皮肤很白,显得整个人愈发憔悴,池嘉没意识到,其实自己的脸色,比景芮还要难看。
再见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这十几个小时,真的好难熬。
盯着景芮的脸,池嘉又上前几步,都顾不上一旁还有许多人看着,风风火火就抱紧了景芮的身子,她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死抱着景芮。池嘉埋了埋头,脸颊蹭着景芮的长发,以前只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好闻,现在抱着她,觉得好踏实好安心好幸福。
景芮同样搂紧池嘉,闭上眼静静抱着她,让两人的体温融在一起,温暖着对方。
想找个人,以后相依相偎,不需要多激情,平平淡淡也很好,再度抱着池嘉时,景芮动了这样的念头。
一个无言的拥抱,大概已经表达了千言万语。
“我没事。”瞧池嘉紧张的模样,景芮忍不住轻抚她的头发,安慰。
失联了十几个小时能叫没事?!池嘉就和个赖皮一样,倔强地抱着景芮,之前还强忍住没哭,为什么抱着她时,突然好想哭。池嘉将头往景芮脖颈里蹭,依旧不说话,只是环在景芮腰上的手臂,越圈越紧。
和牛皮糖一样黏人。
景芮无奈,继续将池嘉抱紧,看样子,池小姐一时半会是不打算松手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看到这情景,一旁的人也正手足无措,听了景芮的交待,打个招呼便散了。
池嘉是压根顾不上其他,只顾着抱景芮,全世界都不想管了的那种。算是一种发泄吧,她真的担心死了怀里抱着的这个女人,越想着,就越不松手。
景芮就由着池嘉,她也从来没这么享受过拥抱,而且好不容易等来了池小姐的主动,虽然代价有些大。
好几分钟过去,景芮轻托住池嘉的脸,笑,“还没抱够?”
池嘉眼睛红肿盯着景芮,发生这么大的事,姓景的怎么还能说话说得一脸轻松?她知不知道自己都被她吓哭了,十几个小时连眼睛都没合上。
望着池嘉又红又肿的眼睛,景芮心疼得紧,“还说没哭,眼睛都肿了。”
“你还笑!”池嘉说着,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
景芮帮池嘉擦着眼泪,捧着她的脸喃喃,“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池嘉继续说着,明明是在乎,却说得气呼呼的模样,她哭是因为她心疼景芮,地震被困十几个小时,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去想里面的细节。
“别哭了。”景芮眼圈也微微泛红,“我不是好好的吗?”
池嘉吸了吸鼻子,仔细打量着景芮的脸,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现在看到的,都是对方最狼狈时的一面,可还是喜欢得很。
“你不是说没受伤么?”池嘉眼尖,撩开景芮的头发,侧脸上看到一小处擦伤。
“心疼我?”
又是这个问题,到现在还问这个问题。
池嘉直勾勾望着景芮的眼,这一次,给她一个想要的回答:“心疼,都要心疼死了。”
景芮笑着揉揉池嘉的脸,“别把不吉利的挂嘴上。”
池嘉还是不放心,“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有。”
池嘉不信,“真的?”
“回去我脱了衣服让你好好检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