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张脸惨白如纸。
孟珍毓在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虞九珂站在那儿, 寒着脸, 看孟珍毓的目光都淬着冰。
“不信?”孟珍毓瞪大了眼盯着虞九珂:“哈哈哈,你还看我笑话,其实你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什么最尊贵的郡主, 都是狗屁!你还以自己是女儿身自豪?你要不是个女儿, 连你都活不到不到现在!张口闭口皇伯伯, 你以为皇上真的宠你?真的宠翊王府?皇上根本容不下翊王府有男丁!就连你, 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沾沾自喜, 自以为高贵, 活在虚假的繁荣里,你很开心啊?你那个没出世的哥哥要是知道了,你说他夜里会不会找你哭啊?啊?哈哈哈……”
“郡……郡主, ”琉璃脸已经白得透明, 她试探着拉了虞九珂一下:“她都胡说的,别……”
在碰到郡主的胳膊时,琉璃的话音顿时停住。
虞九珂浑身都在抖。
琉璃小心翼翼瞧了一眼郡主脸色,心头的不安更甚。
跟了郡主这么多年,郡主每个眼神每个表情下是什么情绪,她都摸的一清二楚。
郡主这样子,分明是隐忍的愤怒。
隐忍什么?
又愤怒什么?
琉璃看着还在不停大喊大叫的孟珍毓, 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
王妃当年……
琉璃白着脸,想都不敢想。
而郡主的反应,是更让她震惊的,郡主分明不像是刚知道……
虞九珂看着孟珍毓, 皇伯伯并不是真的宠她,她早就清楚,但事关她那个没出世的兄长,她是第一次听到。
父王母妃从来不提,她有问过一次,母妃说是意外,她知道那件事是父王母妃的痛处,便没再问过,也真的信了母妃的话,是意外,因为她觉得,若不是意外,不管是母妃还是父王,都绝不可能罢休。
现在孟珍毓说,是皇伯伯。
虞九珂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质疑,而是震怒。
宣和帝对她都不是真的宠,又能多信任翊王府,多信任她那个早年征战沙场的父王?
直至此时,虞九珂才恍然。
父王交出兵权,再不带兵,甚至连实权都不沾,每日都把对不住王妃要在府里陪王妃挂在嘴边,是有深意的。
不交出兵权,不远离权力中心,也许她和母妃都会有危险。
父王是看透了。
她就说,为何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帅,突然就成了老婆奴,兵权再不沾染分毫。
她早就该明白的!
虞九珂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愚昧。
以为自己知道剧情,便不去深思每件事背后的原因,只当这是原书作者的设定。
可她来了这个世界,清楚的看到了,每个人都是鲜活的生命,有自己的思想,自然是遵循‘存在法则’!
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归根到底,都会有因。
所以,孟珍毓对她的恨到底来自什么?
虞九珂看着孟珍毓,眼睛眯了眯。
“怎么不说话了?”孟珍毓还在咬牙切齿的发疯:“怕我说的是事实,失去皇上这座大靠山吗?”
虞九珂拧眉。
“别做梦了!”孟珍毓啐道:“皇上从来都不是你的靠山!你以后就活在惧怕里吧,说不定哪天皇上看翊王府不顺眼,就把翊王府抄了!你这唯一的余孽也别想跑!”
虞九珂稳住心绪,冷冷瞥了孟珍毓一眼:“说完了?”
孟珍毓:“你不信?”
虞九珂继续冷笑:“真也好假也好,现在高高在上的是我,而你不过是我发慈悲才保住一条命的阶下囚,孟珍毓,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你不懂,也用不上了。
孟珍毓若是听劝,也不会到今日的地步,她只当虞九珂嘴硬不肯承认她的繁荣都是假的,不愿意在她这个死对头面前低头。
“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她怒道:“不过是个一团浮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裴晅为什么娶你啊?还陪嫁半个王府?虞九珂,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裴晅他根本就不爱你!翊王府一点实权没有,不过是案板上的肥肉,你也不过是那登云的梯子!你不用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你等死吧。”虞九珂磨了磨牙,转身就走。
孟珍毓看虞九珂脸色终于变了,顿时开心起来,以为戳中虞九珂心事:“要不要我跟你说一下琼林宴前,裴晅在国公府里跟我说了什么?你就是个工具,一个他攀龙附凤的工具,一个……”
砰!
虞九珂猛地转身,一把揪住孟珍毓衣领狠狠往牢门的木柱子上一撞。
“我心情好了,留你一命,心情不好,就送你去刑场!”虞九珂冷冷道:“你大可以试试看皇上是听我的,还是会顾着卫国公府的颜面?”
孟珍毓面色僵了一瞬,正要开口大骂,虞九珂又道:“你那么爱排场,我让满京城公子小姐都去给你捧场,你觉得如何?”
孟珍毓脸开始泛白。
虞九珂并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警告她。
孟珍毓最爱面子,哪怕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还要摆她卫国公府二小姐的谱——哪怕没人吃她这套,她依然要极尽矜贵。
孟珍毓敢再多说一个字儿,她的话在今晚就会成为现实!
她仁慈是给太子哥哥面子,孟珍毓既不想要这条命,就成全她。
虞九珂看了眼已经说不出话的孟珍毓,直接一把推开她。
她瞧不上孟珍毓的就是这点儿。
平日里跳得高,遇到正点,就蔫,永远是个拖后腿的,还嚷嚷的最大声!
孟珍毓踉跄了一下摔倒在脏兮兮的地上。
“打从你被送进别庄,卫国公府就已经把你弃了!”
说完这句,虞九珂没再停留,转身就走。
孟珍毓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甘心!
可现在谁还能帮她?
父亲母亲根本不来看她,皇姑母也不救她,她还能指望谁?
牢头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口,见华元郡主终于出来了,马上上前,正要开口,被郡主身旁的婢女抬手止住了。
牢头一惊……
“郡主受了些潮气,”琉璃道:“先回王府了。”
牢头马上道:“是是是,这里就是这样,郡主千金之体可要注意……小的恭送郡主。”
直到上了马车,虞九珂堵在胸口的这口气,才缓解了些,可她脸色依然很难看。
琉璃不安地守着,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半晌,虞九珂才道:“刚刚的事,谁都不能说。”
琉璃怔了下,马上保证:“奴婢嘴是最严的,一定守口如瓶!”
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小事,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说。
虞九珂看了琉璃一眼,琉璃顿时紧张起来,生怕郡主不信任自己,正要发誓,虞九珂却道:“我知道你晓得分寸,不过白吩咐你。”
琉璃眼睛顿时就红了。
车子缓缓行了一阵,马车突然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来:“郡主,裴大人来接您了。”
虞九珂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一把掀开窗帘,正对上裴晅的双眼,夕阳只剩余晖,红灿灿的,映着他白净的脸,他笑着问:
“下官在望月楼定了新鲜的对虾,郡主赏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