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抬头看了王妃一眼， 这才转头看向郡主：“是。”
虞九珂嘴角没忍住直接扬了起来， 翊王妃瞥了女儿一眼，慢条斯理道：“王爷现还没回府，我也不便见客， 请裴大人喝杯茶， 便好生送走罢。”
虞九珂：“……母妃！”
翊王妃笑吟吟看着女儿：“怎么了？”
被母妃这么笑吟吟看着， 虞九珂突然有点心虚，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裴……裴大人既来了， 就这样让人走了， 不太好吧？”
玉枝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倒是莲音胆大，瞧了瞧郡主， 又瞧了瞧王妃。
她也觉得是， 裴大人都给郡主送了几次茶还有泉水了，不该让人喝杯茶就走，怎么说也得添两杯茶才合适。
而且，郡主不是喜欢和裴大人煮的茶吗？今儿既然来了，正好煮给郡主吃啊！
她一想觉得挺对，张嘴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琉璃掐了一把后腰， 莲音吃痛愣是忍着没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把嘴巴闭紧了——这是她和琉璃之间的暗号。
翊王妃盯着女儿的脸，沉吟片刻：“也是，这样， 我去见见裴大人，你在这儿和承浚玩罢。”
说着，翊王妃就要起身。
“母妃！”虞九珂也跟着站了起来。
翊王妃继续看着女儿。
虞九珂实在有点顶不住母妃这个眼神，明明是在笑，却像是要把人灵魂都看穿了一样。
“怎么了？”翊王妃柔声问道。
虞九珂犹豫片刻，最后道：“没，没事，我带四皇弟去星辰阁玩。”
算了，现在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万一裴晅又逼问她呢？而且让琉璃打听的事也还没个音信，等打听清楚了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她这一日不见就恍恍惚惚的病，得治！
“嗯，”翊王妃点点头：“去吧，注意点，别爬太高。”
翊王妃走后，虞承浚才小声问道：“华元姐姐，是前天御花园的那个裴大人吗？”
虞九珂心思复杂地点头：“是。”
虞承浚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华元姐姐和裴大人关系真好。”
虞九珂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向正在捧着杯子喝水的虞承浚，一脸紧张，不是吧？连个七岁的孩子都看出来了？她藏的很好啊！
“那日在御花园帮华元姐姐，”虞承浚小口小口喝了两口茶，复又抬头，笑眯了眼睛，一脸憨态可掬：“今儿又来王府，可见和华元姐姐关系好。”
虞九珂默默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小孩子的逻辑果然天马行空。
“走罢，”虞九珂捏了捏他的脸：“姐姐带你去星辰阁。”
虞承浚放下水杯，从榻上跳下来，兴奋道：“好啊。”
这次虞承浚主动去牵华元姐姐的手。
虞九珂有点念着前院的裴晅，并没太注意，以为他可能是初来乍到，紧张，便稍稍抓紧了些。
虞承浚开心的差点蹦起来，他主动牵华元姐姐的手华元姐姐还让他牵了，这说明华元姐姐不讨厌他！
揣着这份激动，虞承浚小心翼翼地跟在华元姐姐身后。
快到星辰阁的时候，莲音才小声问琉璃，刚刚掐她干什么。
琉璃瞥了莲音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去看郡主。
莲音转头，只见郡主正低着头耐心和四殿下说着话，并没什么异样啊，她转头不解地瞪着琉璃。
琉璃第一次生出不想理她的念头，她摆了摆手，示意四殿下还在这儿，好生伺候着，别多问了。
莲音不满，又顾着四皇子在，只得先不吭声。
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锦意眼里。
从进了王府她都非常留意地观察着府里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哪里出了差池，丢了四殿下的脸。
只这么一会儿，她便发现，翊王府的规矩并不是特别严。
像郡主身边的两个丫鬟，在主子面前，只要不是很严肃的场合，想说话都是可以说的，郡主也挺宠着她们的。
锦意心中十分感慨。
原听人说过，翊王府规矩大还严，今日见了，却如此不同。
最重要的是，翊王妃似乎挺喜欢四殿下的，郡主待殿下也好。
看着郡主一直牵着殿下的手，锦意一直压着的石头，总算松开了，她低着头，眼底俱是喜意，只等着回去给主子报喜。
“华元姐姐。”走着走着，虞承浚突然拽了拽她的手，小小声喊了她一声。
虞九珂微微弯下腰，也小声问：“怎么了？”
虞承浚看了眼距他们还有些距离的下人，担心地问：“裴大人那天真的没生我的气吧？”
回宫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内疚。
“没有。”虞九珂拍了拍他的头：“别想了，午饭想吃什么，姐姐让人给你准备。”
“那就好。”虞承浚认真道：“我还怕裴大人恼我。”
“你又不是故意的，”虞九珂笑了笑道：“裴大人也不是小气的人。”
虞承浚开心道：“我也这么觉得。”
太好了，他和华元姐姐想的一样。
开心了一会儿子，虞承浚又道：“裴大人肯定不小气，他和华元姐姐一样好看！”
虞九珂再次警惕地盯着虞承浚看。
她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小东西话里有话呢？
虞承浚一脸天真无邪地和她对视，还眨巴着眼睛，仿佛在问她，怎么啦？
虞九珂心里有鬼，还是很大一只鬼，看谁都像再提醒她她喜欢裴晅的小心思，就连琉璃都是。
虞九珂在心里告诉自己，肯定是她想多了，她藏得那么好！
这厢里，虞九珂和虞承浚玩得热火朝天，前院，裴晅却心凉如水。
王妃话说得客气，待客也周到，但意思非常清楚，不给见。
本就是打着前两日冲撞了四殿下今日特来赔礼的幌子来的，王妃都这么说了，裴晅只好放下带的礼物告辞。
等人走远了，翊王妃才看了眼裴晅带的礼物，道：“抱来我看看。”
两个小丫鬟忙过去把坛子抱过来。
玉枝上前开封。
淡淡的桃花香和酒香登时溢了满厅。
“是新春的桃花酿。”玉枝道。
翊王妃不咸不淡笑了声：“四殿下这么大点儿，还喝桃花酿呢？”
玉枝那句郡主爱喝桃花酿，没出口便咽了回去。
从翊王府回来，一路上杜为都没敢说话，少爷脸色虽然很平静，但气场怪怪的，他还是别乱说嘴的好。
一进府，管家便过来道：“少爷，许公子在厅里等您呢。”
裴晅嗯了一声，直接去花厅。
他到的时候，许秋明正拿着根枯树枝欺负他缸里的鱼。
“你来干什么？”裴晅道：“来了尽欺负我的鱼。”
许秋明扔了树枝过来，板着脸道：“状元郎脾气真是愈发大了，草民不过逗逗鱼还不成了。”
裴晅和许秋明是同窗，曾一起在傅老先生家读过几年书，两人也是一同参加春闱的，不过，许秋明落榜了。
这人从来就这性子，洒脱得很，落了榜也不见消沉，只笑嘻嘻道三年后再来，便和往日无异了。
“许公子家大业大，来我家逗鱼？”裴晅喝了口茶，道。
许秋明直接坐到他对面，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今儿来找你自然是有好事。”
裴晅抬眼看着他。
许秋明神秘兮兮道：“你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累坏了吧，带你去猎场散散心去，正好我也许久没痛快地跑马了。”
这两天听人背后议论裴晅和华元郡主的事，快把他气死了。
但郡主身份特殊，他也没法说什么，更不好劝，正好京城的公子哥们组织了场春猎，他便想着带裴晅一块过去，免得他整日里闷在家里，再惹出病来。
裴晅一听就道：“不去！”
他没许秋明这么大的兴致，也没他这么爱玩，太子安排的公文都还没看完呢，哪有功夫去春猎。
“别呀，”许秋明拽住裴晅的衣袖：“你就当陪我去呗。”
裴晅把袖子拽出来，嫌弃地甩了下：“你朋友那么多，哪就少了我一个，不去。”
许秋明见他这样，只好道：“行吧，帖子先给你，我帮你讨来的，五日后，你到时想去了，就带着帖子过去，不想去……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了。”
放下帖子，许秋明又道：“今儿就是给你送帖子的，我还有约，得走了，回见！”
说完，许秋明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裴晅拿起帖子看了眼，随手扔在了废物堆里，便回书房继续看公文。
第二日傍晚。
杜为一脸惊恐地看着少爷急匆匆从户部回来，急匆匆跳下马车，急匆匆冲进花厅，魔怔了一般在杂物堆里翻找。
“少……少爷？”杜为快哭了：“您这是找什么呀？”
裴晅脸沉如水：“昨日许秋明送来的帖子！”
帖子？
杜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道：“这里一日一清扫，怕是扔了吧。”
裴晅翻找的动作一顿，站起来就朝外走，边走边道：“清扫的人呢？把东西扔哪儿去了？”
杜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小跑着去找人。
这一日，裴府前所未有的忙乱，全都在找一张鎏金的帖子。
杜为在一旁，看着眉头紧拧着的少爷，一边绢风一边道：“少爷，帖子是许少爷送来的，就算找不到，也可再找许少爷要一份，不打紧的。”
裴晅沉着脸，没吭声。
再要一份？
去哪里要？
他今日在工部听人说才知道。
这春猎是太子和娄世子牵头办起来的，为的是哄华元郡主开心！
许秋明那个不着调的，话只说一半！
正在吃酒听曲的许秋明：我冤枉，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知道公子哥们对这场春猎趋之若鹜，只当是个好玩的机会，便想着给你弄了一份！
消息一开始传出来时，都只当是太子和几位世子要玩，这样大的场合，自然能露脸就露脸，还有一些是想开开眼界的，便都想尽办法弄帖子，只有和太子、娄世子关系近的那几人知道真相。
裴府灯火通明至半夜，终于在马厩的草料盆子里找到了帖子。
杜为忙用袖子擦掉上面的草屑，拿过来给少爷。
裴晅打开看了眼，还好，只是外面有点脏污。
“少爷，”杜为道：“小的看了，还可以用的。”
裴晅合上帖子，往怀里一揣，冷了大半天的脸，终于化了冻。
“嗯。”
他道。
夜风里，那眉眼柔得让人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