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和邵东青这边断了联系,陆南时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出乎苏悦的意料,还以为他会嘲讽个几句。
事实上在这期间,苏悦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邵东青的消息,报纸新闻上都在写,说邵氏的继承人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邵氏当家再一次入院,生死不明,最关键的财产分配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邵东青作为空降大公子,显然在邵家当家这里有着绝对的胜算,但邵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和邵东青毫无背景相比,邵夫人的娘家力量雄厚,所以邵东青并非胜券在握,又有之前的绯闻在,令他的处境更加不利。
几乎应了苏悦的猜想那般,后来邵氏就发了一次通告,证明邵东青与她只是朋友关系,又说部分媒体的恶意揣测导致两方形象受损,邵氏将追究责任。
为了稳住脚跟,邵东青也只能这么做,他也提前给苏悦打了预防针,所以当苏悦看到通告时便没有多大的触动,只是有些冷嘲地想着,不知道她父亲看到这则通告,心中会不会战动一下。
邵氏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作为绯闻的另一个主角的苏悦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有记者直接围堵到陆氏,问起此事。
邵氏都这么说了,陆氏也不能沉默,几乎跟着邵氏也发了声明,内容几乎是一致的。
看起来这次的绯闻事件以误会结束,可真正的风暴还没有结束,当天下午方女士就把苏悦叫了回去。
苏悦几乎能猜到方女士叫她过去是想干什么,她还不至于傻到送上门去被骂,但又不能真正做到无视,只好发了个消息给陆南时,说他母亲有事找她去老宅。
陆南时当然知道会是因为什么,但苏悦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陆南时的回复。
苏悦咧嘴笑了笑,心想自己也是疯了,还以为能从陆南时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又一想,是陆氏出面平息了这场绯闻,她也给陆氏带来了损失,被骂个两句而已,当耳旁风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神通广大的陆氏,有没有查到放出这个消息的人是谁。
如果她爸从一开始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她跟陆南时离婚,估计也不会做得特别小心。
到了陆宅后,与苏悦预想的一样,劈头盖脸的便是来自方女士的责备,又问她为什么邵东青要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说,难不成是觉得还不够丢脸么!
她自从那天起便和邵东青断了联系,虽然能理解邵东青做这个声明的理由,但确实有些出其不意了,又没有提前跟陆氏打招呼,也难怪方女士会这么生气。
苏悦一声不吭,认错态度极好,方女士见骂了一会儿就跟骂块木头一般毫无反应,最后自己偃旗息鼓,甩了下手,说:“本来我是不想管你交往的,但你自己也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算了,今天叫你来也不光是这件事,我又约了医院检查,三个月我等不起,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也好给你时间去找下一任,你说是不是?”
苏悦有些惊讶,没想到方女士叫她来还有这么个目的,一想也刚好合她的心意,早点将孩子生下,她也能早点从陆家解脱。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道:“只要我生下孩子就行了是吧?不会一定要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吧?”
方女士的脸色变了变,竟像是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似的,狐疑地将苏悦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皱着眉头道:“你真的愿意?”
“什么?”
“生下孩子后离开?”
苏悦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事到如今她竟然还问这个,是对自己儿子的手段不够自信,还是真的觉得她有本事能翻出花来?
“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们会想尽办法让我愿意的吧,如果我配合了,是不是还能减少一些痛苦?”
这话说得也对,方女士在心中震了震,看着苏悦的样子就没忍住同情起来:“要是你爸能有你三分识趣,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悦笑了笑,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孩子男女我没要求,只要健康就行,我也不想逼你太紧,这样吧,等孩子生下后,我个人名义给你笔补偿金,今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苏悦微微惊了下,心里还是没忍住高兴了下,当初咬得那么紧,现在也松下了口,估计是看在她的态度确实好吧。
这次检查的目的是为了检查上次CT检查后是否还有影响,伤口早就愈合,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危险期早就过了,为了不增加风险,医生只详细询问了些问题,然后便得出了没有问题,可以受孕的结论。
方女士还是不放心,就算是自己家医院里的医生,还是紧张地问了一句:“真的没有问题吗,上次不是说最好要三个月?”
“夫人,你自己也说了是三个月,太太还年轻,身体也健康,不会有很高的畸形率的,现代技术也发达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在孕前期也可以查出来,不用太担心的。”
医生都这么说了,方女士也只好放下心来,苏悦内心也是高兴的,早点生下孩子,她也能早点解脱。
至于今后的不定数,苏悦自己也不敢去想,究竟等孩子生下后,她会不会产生留恋,毕竟是个孩子,不是一怀上就生的,在她的肚子里待的那几个月,究竟会……
苏悦甩了甩脑袋,把这些都忘记了,这个时候想这些也没用,与其增加多余的烦恼,不如冷酷一些,以她整个的人生来说,一年不到的时间实际上也没占到多大的比重。
从医院检查出来后,方女士就让司机送苏悦回家,临走前她看着苏悦道:“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接下来要怎么做,当初算计我们的是你家,这两年来也接济过你家不少,我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骨肉分离很难受,但是你家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来赔偿了不是吗?”
苏悦无话可说,只在心里笑,为这她无法改变的现实。
回到家后苏悦犯难了一会儿,因为上次吵架,陆南时气得把她从主卧里赶了出来,后来两人一直分房睡,她倒是觉得轻松,但也因为这样,再次同房就显得十足的目的十足。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悦淡淡提起:“今天妈带我去做检查了。”
果然陆南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苏悦有些讶异,陆南时竟然不知道?难道是没看见她发的短信?
她只好继续说:“医生说上次CT检查的影响已经差不多没有了,可以怀孕了。”
说完她便等着,等着陆南时说点什么,陆南时放下了筷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确定已经不会有影响了?要是怀上畸形怎么办?”
苏悦被噎了一下,如果是畸形,只能打掉重来,但这样明显耗费的时间更多,可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三个月后确实没有了影响,然后又花上更长的时间受孕,她想想就觉得漫长。
她说:“医生说了没事,这是医生给出的判断,而且我还年轻身体健康,怀上的几率不大,你不用担心,而且如果万一是……”她停了停,看着陆南时脸上玩味的表情,最终还是说了下去,“如果是,那就重来,反正你是不可能没有生下孩子就跟我离婚的是不是?”
陆南时脸色一沉:“你就这么想离婚?”
苏悦被勾起心底心酸,没忍住眼眶一热,然后看着陆南时,语气郑重地道:“对。”
陆南时只哼了一声,苏悦以为他答应,到了晚上便去了主卧,却被挡在门外,陆南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是想生孩子可我今天没心情,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药没吃?”
被陆南时一提醒,苏悦才想起那该死的药,一边想着还是吃着准确率高一点,一边说:“药我明天会开始吃,但我不想浪费时间。”
陆南时的脸色更沉:“我说了今天没心情,而且你忘了我说过没有协助你的义务?”
苏悦脸色一白,仔细一想陆南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心头又酸又涩,忍不住小声道:“你倒是有本事从外面带一个回来啊……”
陆南时眉头一紧:“你再说一遍?”
苏悦哪儿敢再惹他,见今天反正是做不成了的,便立马从他房门前逃走了。
第二天苏悦主动提起去拿药,陆南时不知为何脸色还是难看,好在还是给了医生的联系方式,让她去医生那里拿药。
苏悦去拿了药回来后,又按照之前的方法熬药,晚上陆南时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那个味道。
晚上苏悦又去陆南时的房间,这回他给她放了行。
苏悦也知道她和陆南时并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受孕,但不管是体外还是试管,随便一想就知道陆南时不会肯配合,她说都懒得说了,便咬着牙忍着陆南时的摆弄,而陆南时果然是有气的,苏悦那几天身上都没一块好肉。
而就在苏悦和陆南时重启造人大业后的没几天,围绕着邵家的继承人之争终于落下帷幕,邵家当家过世,留下的遗嘱里,邵东青作为第一继承人,而他的原配和儿子们却并未分得很多。
这样的分配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邵家当家之前的态度那么坚决,明显就是不想给自己妻子和儿子的意思,但这个结果出来后,很多人替邵家当家的原配叫委屈,在邵家当家死后又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而到了这时,邵东青才真正使出他的杀手锏来,先是爆出原配夫人常年在外包养小白脸,儿子又曾在赌场豪赌几百万,生活奢华糜乱,至于那个妹妹,还在上学,成不了气候。
一下子就把原配打得人人唾弃,后来即便原配爆出邵东青是邵家当家婚内出轨的产物,但又因为邵东青是邵家当家的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只有的可能是当年是原配强行拆散邵家当家和乔姨,最后又迫害乔姨不得不逃离国外,直到几年前邵家当家真正独立,掌握了邵氏实权了后,才敢国外寻子。
一切看起来那么合情合理,原配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下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邵家的继承人之争结束后,邵家当家的葬礼才真正开始。
便又有人说,一看就知道原配不爱邵家当家,自己丈夫的尸体停了那么多天才得来空间办葬礼,这么一来便显得邵东青这个继承人更实至名归。
苏悦到了这时才真正知道当年乔姨带着邵东青离开的原因,满是惊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邵家当家的葬礼邀请了他们去。
这是自从那天后第一次与邵东青见面的机会,苏悦恨不得立马就过去,可毕竟有之前的绯闻在,她这个陆太太又刷了次存在感,总不能单独前往,还要看陆南时愿不愿意去。
陆南时也是知道消息的,前几天闹得血雨腥风,几乎是没人不知道邵家发生的事情,陆南时回来后苏悦问他要不要去。
“你想去?”
这是当然的,只是陆南时应该不会愿意去,不如说苏悦倒情愿他别去,可如果真的不去了,倒像是坐实了之前的绯闻一般,而陆南时也没好心到不去找邵东青的不痛快。
当天下午,苏悦和陆南时换了黑衣前往灵堂。
满是黑白的灵堂里,邵家当家黑白的照片挂在中央,周围是一圈花圈和白花,邵家当家在圈子里也是个名人,虽然身后闹得难看了,但该来的人还是都来了。
而能将葬礼顺利办下去,还是多亏邵东青,因为爆出来的丑闻影响太深,邵夫人直接没有出席,包括她的两个孩子。
苏悦一时有些唏嘘,那个时候对自己说该自己的要自己争取的邵夫人,说白了也不过是逞强,在这个男人身上得不到爱,转而寻求另外的男人,最后还是葬送了自己。
苏悦跟着陆南时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色丧服的邵东青,不知道是他一身黑的原因,苏悦觉得邵东青更消瘦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还是很礼貌地感谢每一个来吊唁的人。
陆南时还不至于对死人不敬,后来苏悦在看着他标准地行着吊唁礼的时候,心里也在发笑,她怎么就以为陆南时会故意找茬了,邵家当家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那时虽然将他尊为贵宾,他也是来参加邵家当家组织的酒会的,他跟邵家能有什么仇,为她吗?
吊唁结束后,邵东青像是对待其他人一般向陆南时道了谢,然后接待下一个人。
表面上苏悦和邵东青还是朋友,所以当苏悦走过去时,朝邵东青郑重说了一句:“节哀。”
邵东青脸上的笑容有些虚弱,但还是微笑着朝她说了声“谢谢。”
陆南时原本只是过来吊唁一下,结束后便想离开,一瞥苏悦,笑了出来:“你还不想走?”
苏悦自然还不想走,她还没看见乔姨,乔姨的身份到最后都没有被承认,所以自然不会出现在表面上,可对于乔姨来说悲伤也是一样的,现在邵东青也不在她身边,不知道她一个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嗯,”苏悦点头,觉得陆南时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我等会打车回去,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而就在她话音落,一旁走过来一个男人,朝陆南时道:“陆总请留步,我们先生有事找你。”
先生?谁?
苏悦不认识这个人,陆南时倒像是认识一般,轻轻笑了一声后,道:“这么快就认新主子了?”
苏悦这才有些眼熟起来,这个人之前是一直跟着邵家当家的,那么他口中的先生就是……
而那人听了陆南时这略带讽刺的一句挖苦也没什么反应,只轻笑一声道:“我只是为讨口饭吃。”
“他一个二十多年没回来的私生子,手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料来,看样子这其中有你的帮助。”
陆南时又继续道,苏悦更是一惊。
那人却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乱,依旧不卑不亢地道:“是先生生前的安排,我只是听从而已。”
苏悦在旁边听着他们一言两语,只觉得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但看着他们俩这高深莫测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她该开口的时机,但到了这时也明白了,这个时候叫住他们的人是邵东青。
邵东青能有什么事?苏悦还是挺好奇的,但又不敢随便替陆南时答应。
而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焦急一般,陆南时朝她看了一眼,然后面朝那个人,说了一句:“带路吧。”
于是苏悦和陆南时被带到灵堂后的一个房间里,那人把人带到后便想离开,陆南时在他退出时说了一句:“让他快点来,我的时间很宝贵。”
“好。”
等房间里只剩下苏悦和陆南时后,陆南时才转向苏悦,笑容越发高深莫测。
苏悦被他盯得浑身不适,没忍住说了一句:“你看什么。”
陆南时却很大方地承认,“看你。”
苏悦猛地脸一红,不知道陆南时突然发的什么神经,而还没等她说什么,陆南时的手就先上来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来,端详着她的脸:“我就想看看我这个陆太太,到底有什么魅力,把邵东青迷得五迷三道的。”
苏悦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愤怒一扭头,一把打掉了陆南时的手,恨恨看着他道:“你少阴阳怪气,当初同意的人是你。”
陆南时收回了手,又恢复了那游刃有余的模样,轻笑一声,“也是。”
“怪不得你这么想来,现在邵德正也死了,你们之间最后的阻碍也没有了,你猜,等会邵东青来了会说什么?”
会说什么?苏悦自己心里也忐忑,但看着此时阴阳怪气的陆南时只觉得奇怪:“你这是怎么了,当初同意我和他交往的人不正是你么,现在是怕了吗?”
“怕?”陆南时冷笑一声,“我顶多怕你生个野种。”
苏悦猛地眼眶一红,她知道,只要她和邵东青继续,陆南时这样的怀疑就不会停,她的保证也听起来像是废话一般。
索性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房间里陷入沉默,苏悦为这样的情况感到好笑,当初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恶心陆南时,根本没想到他会答应,可现在她也发现了,即便陆南时答应了,她也无法做到和陆南时一般心安理得。
她现在所想,只是想早点生下孩子,跟陆南时离婚,然后离开这里,如果方女士真的愿意给她一笔钱,那她就想拿着这笔钱走得远远的,她也并非那么想跟邵东青在一起,邵东青可以接受她的这段过去,她自己却不一定能接受。
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人生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她在还没有对人生有何期待时稀里糊涂地结了婚,丈夫性格阴晴不定又不爱她,她只想逃离这段婚姻,却发现就算逃离了也无处可去,即便回到家中,也是不断被催下一任的命运,何况她的家人已经把算盘打到了邵东青的身上,现在邵东青名副其实成了邵家的继承人,估计他们会更加疯狂,光是想到这一点,苏悦就不怎么想把邵东青卷进来。
“喂,你……”
陆南时的声音几乎和门的声音一同响起,苏悦没在意陆南时想说什么,注意力全被门口的声音吸引去,她看着门口,便看到了此时推门而入邵东青。
他身上还穿着刚才的丧服,这点时间也不可能去换身衣服,苏悦却不知道为何,从他进门的动作和气势中,感觉眼前的邵东青跟刚才还在灵堂满是悲伤的邵东青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想不出来。
而这时,进门后的邵东青把门带上,一边将戴在手上的黑手套拿掉,一边语气平淡地朝陆南时说:“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