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御医话音才落,就听到咚的一声响。
是李承策后退两步,腿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这把椅子乃是用材质极坚硬的花梨木所做,式样也是十分沉重的太师椅,若不慎撞到,会十分的疼痛。
但李承策却仿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痛,缓缓的在椅中坐了下去。
徐怀听到严御医的这番话也十分的震惊,忙转过身。
就看到李承策此刻不再是平日腰背挺直的端正坐姿,而是背微微的往前拱着,放在案面上的右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至于他脸上。明明刚刚还满面笑意,一双眸子也满是光彩,但此刻却笑意全无,整个人看着都好像在发愣,目光十分的空洞。
徐怀以前还从没见过李承策这个样子,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心。
就轻轻的开口叫了一声:“殿下?”
李承策恍若未闻。
站在一旁的卓华容见状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一语未发。
殿中一片寂静,连窗外微风轻卷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但这寂静却并没有维持太久。李承策猛的伸手抓起案上的一本奏疏,朝着跪伏在地上的严御医就用力的掷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也起身自椅中站起身来。
“孤的孩子,你跟孤说保不住,嗯?”
殿中的人谁会想到他会忽然暴怒啊?当下立刻齐刷刷的都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卓华容都不例外。
至于严御医,更是吓的以头磕地不止。一边磕还一直抖着声音说道:“是微臣无能,是微臣无能。”
刚刚那本奏疏虽然没有砸到他身上,但李承策此刻的雷霆之怒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能够承受得了的。
“你确实无能!”
李承策快步的从书案后面绕到他的面前来,右手两根手指指着他怒斥,“瑶姬腹中的孩子尚且才两个多月,你今日也才第一次把到她是滑脉,你就告诉我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
严御医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以头磕地。
李承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觉心中的那股痛意依然未减分毫。双目甚至都在微微发烫。
但其实他心中很明白。严御医在御医院二十多年,他的医术是极好的。现在他无非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而且孟瑶的身子早年有受损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的,这件事并不能怪罪严御医。
身子晃了两晃,他伸手扶住身后的书案。
抬手无力的捏了捏眉心,他开口,慢慢的对严御医说道:“罢了,你不用磕头了,平身罢。孤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
都是他的错!
是他那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于除夕夜便忍不住的同孟瑶欢好。应该再让她多将养些日子的。
而这些日子,他食髓知味,几乎没有哪一日放过孟瑶。她此前曾亏损过的身子怎能再经得住他这样的一直折腾?
但是严御医哪里敢起来?虽然没有再磕头了,但依然跪伏在地上。
李承策也由得他。
叫卓华容和徐怀等人起来之后,他吩咐严御医:“瑶姬腹中的这个孩子,你回御医院传孤的话,集齐你们御医院所有医术精湛的御医,尽力给孤保下来。一应所需安胎之药物,无论有多贵重,只管去找内侍省要。再有,”
说到这里,李承策的声音猛然间冷了下来,“不论这个孩子最后能不能保得下来,瑶姬的身子不能再有任何损伤,你们务必保全。若不然,你们御医院一干人等,尽皆连坐受罚!”
严御医身子抖颤似落叶,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连声的应着是。
“下去吧。”
李承策无力的摆了摆手,“现在你就回御医院传孤的话。”
严御医应了一声是。站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一双腿都软了,差点儿没忍住又跪了下去。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胸中疯狂乱跳的一颗心平稳下来一些,转过身往殿外走。
殿内,卓华容一见他走了,却是立刻就在李承策面前跪了下去。
对上李承策疑惑的目光,他挺直腰背,面上毫无惧意,朗声的说着:“殿下,瑶姬腹中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
孟瑶一觉睡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得窗外的天色好像较早间越发的阴沉了。看样子今天可能会有一场雨下。
起身坐起来,慢慢的穿了衣裙。待梳好发髻,她在临窗的木榻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被李承策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次,太凶狠了的缘故,孟瑶总觉得她现在小腹有些坠痛。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怎么说呢,李承策那方面也同他的人一样优秀出众,哪一次被他折腾,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不觉得腰腿酸软啊?等待会儿自然就会好。
小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并不在屋里。孟瑶便拎起炕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喝着喝着,她忍不住又想起昨夜的事来。
嗐,李承策那样主动说要给她位份,言下之意还是位份随便她挑,可见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她的。不然以她现在一个宫婢,还是由信王府进献过来的舞姬身份,哪里能有这待遇啊?
但她却那样直白的就给拒绝了......
当时李承策肯定是生了很大的气,竟然起身就走了。后来虽然别别扭扭的又回来了,但显然昨夜在床榻上他一点都没有留余地。
想到这里,孟瑶就有点儿脸红。
因为昨晚她竟然很没有骨气的哭了。双臂搂着他的脖颈,脸颊上满是泪痕,呜咽着求他放过她。而李承策竟然低头将她脸颊上的泪水一一的舔吻掉,非要逼着她说她心中有他才肯放过她......
但明明先前她不是已经按照他的话,说她心中有他的嘛,但他非不信,一定要在那种时候逼她再说。
而且听一遍还不够,她记得她好像足足说了三遍。但是即便如此,李承策却依然没有放过她!
这个狗男人!不知道这世上有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吗?惯会在她跟前出尔反尔!
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孟瑶觉得上面的温度有点儿烫手。
忙喝了一口微微有些凉意的茶水,但是并没有将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而且,她好像忽然想要见李承策。就是不知道这个时辰李承策有没有从前殿回来......
孟瑶转过头往外望。就看到不知道怎么回事,廊檐下一个内监都没有。倒是宫门口的侍卫还在,另外好像也有几个内监站在那里。
正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就看到严御医匆匆的从殿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一脸煞白的样子。走到院子正中的时候还停了下来,抬手用衣袖子擦了擦额头。
他应该是在擦汗吧?
但是现在才三月的天气,一点儿都不热,怎么会出汗?除非是冷汗......
近来都是严御医过来给孟瑶请平安脉,偶尔说起话来,孟瑶也能看得出来严御医是一个稳重的人。
而且他都近六十岁的年纪了,见过的事应该很多。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他脸色煞白,还额头出冷汗......
难道是李承策发生了什么事,连严御医都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孟瑶就觉得心中一紧。
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站起来。
可能是起身的时候用力过猛的缘故,她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那里坠痛的越发的难受了。
却来不及顾及这个,抬脚往外就走。
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一个内监。至于站在宫门口的那些个侍卫和内监,都知道李承策已经下过令,这位瑶姑娘可以在这宫殿里的任何地方自由行走,所以他们即便看到孟瑶在往正殿的方向走,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叫住她。
孟瑶这时候已经快要走到殿门口了。耳中听到李承策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在说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跟淬了寒冰一样,只是听着就让人心中生凉,但至少中气十足,看起来应该没有遇刺,中毒,或是忽然得了会危及到生命之类的急症。
孟瑶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渐渐的放了下来。
想着李承策此刻用这种语气说话,显然是在训斥人。他毕竟是太子殿下,每天的政事,甚至机密的事都有很多,这些都不该是她该知道的。
便转过身,想要悄悄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屋里。
但这时,她就听到卓华容坚定的声音在说道:“即便殿下动怒,不愿意听臣说这话,但臣也依然要说,瑶姬腹中的这个孩子,留不得。”
瑶姬?腹中的孩子?
孟瑶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卓华容说的这个人是她。
而他所说的孩子......
孟瑶缓缓的低下头,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她,她怀孩子了?
正震惊的手脚发软,脑中乱做一团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卓华容又在说话。
待她听清这次卓华容说的话之后,只觉得耳中哄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似瞬间就变成了冰凉的雪水,全身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瑶瑶要知道所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