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策说的很对。下半夜气温就开始降了下来,一室清冷。
不过被子外面再盖了李承策的那领貂裘,孟瑶一点都不觉得冷,手脚都很暖和。
而且这貂裘上面还沾染了李承策素日熏的龙涎香,就算睡着了,孟瑶仿似也能闻到那股幽幽的淡香。
次日一早醒过来,便见窗外十分的明亮。又听到外面人走路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便知道昨夜果然下雪了。
上辈子孟瑶生活在南方,冬日很少看到雪,忽然知道现在外面下雪了,心中激动之下,便立刻掀开被子要去看。
不想一掀开被子便觉寒冷入骨。来不及去衣架上取衣服,顺手拿了盖在被子上面的那领貂裘披了,便穿了鞋跑去推开窗,站着往外望。
果然见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琉璃瓦上,树叶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有两个内监正拿了大高的笤帚在扫路上的积雪。
那空中却依然还在扑簌簌的不停的往下下着雪。
孟瑶心中欢喜,面上都是雀跃愉悦的笑容。就没有留意到李承策此时正站在正殿门口看她。
李承策刚用完早膳,正要去前殿与群臣议事。脚尚未跨过门槛,就看到孟瑶正趴在窗子上。
她想是刚刚才起来。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头,并未梳起。
不过满面笑容,眉眼弯着,看起来十分的娇妍。
徐怀也看到孟瑶了。见李承策站在原地未动,便说道:“近来殿下给瑶姑娘批了假,让她将养,她可是越发的散漫了,这个时辰方起。不过她身子骨......”
原是担心李承策看到孟瑶此时才起,会心中怪她懒惰,便想要为她说两句好话,不想他这好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李承策在吩咐他。
“叫尚衣监的人速做一件貂裘拿来给她。”
徐怀:“......啊?”
所以他老人家刚刚的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李承策压根就没有觉得孟瑶起的晚了,心心念念的只担心她冻到了。
不过李承策固然是担心天气寒冷,孟瑶会冻到身子,另外一方面,他也觉得孟瑶披着貂裘好看。
一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披着绒绒的黑色貂裘,俏生生的站在窗后,满面笑意的样子,便是一幅上好的佳人赏雪图。任凭画技再精湛的画师也画不出来的。
而且,她披的那领黑色的貂裘还是他的......
想到这里,便觉得心中有一股很奇异的感觉。
原是想要将自己的这领貂裘就赏赐给孟瑶的,但是他二人身量相差很大,他的貂裘并不适合她。还是叫尚衣监的人另做一件给她吧。
等到孟瑶关上窗子,李承策才抬脚跨过门槛去前殿。
等议过事,回到殿中,便吩咐徐怀:“叫瑶姬过来。”
徐怀忙遣了个内监去叫孟瑶。不想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内监回转来,却是跪下回禀:“回殿下的话,瑶姑娘并不在屋中。奴才问过了,瑶姑娘用完早膳之后便去了园子里面了。”
李承策心中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起来。
忽然一眼看到书案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摞奏疏,想起昨日魏俊贤同孟瑶相见,甚至还握了她手,给了她一瓶养生丸药的事,便皱着眉头吩咐徐怀:“往后一应呈上来的奏疏,待魏俊贤在前殿整理好后,你遣两个内监过去拿,不用他特地送过来。”
只要魏俊贤不到这后殿来,孟瑶自然再也看不到他。
待批阅了几本奏疏后,却依然不见孟瑶回来。看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个不停。
徐怀见他不时的往外看,很轻易的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便道:“瑞雪兆丰年。这是今冬下的第一场雪,殿下可要到外面去赏雪?”
“甚好。”
李承策放下手里的奏疏,俊朗的眉眼间依然是平日淡淡的神情,“孤想起来园中有几株红梅,也不知是否开放,正好过去看一看。”
徐怀拼命忍笑。
这位殿下以前还需要他递梯子给台阶,但现在显然已经不需要了。都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却偏偏面上还一本正经的模样,搞的仿似真的是去踏雪寻梅,而不是去寻孟瑶的一般。
眼见李承策已经起身自椅中站了起来,徐怀忙取了刚刚搭在熏笼上的大氅给他披在肩头,又叫内监拿了油纸伞,好出门的时候给李承策挡雪的。
只是等走出院门,还未往前走出多少距离,就看到孟瑶正迎面走过来。
穿一件粉色撒花缎面,边缘处滚了一圈白色狐狸毛的斗篷。并没有打伞,只带了兜帽。上面和肩头处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却依然满面笑容,怀中抱了几枝梅花,脚步轻快的往前走着。
忽然看到李承策在前面,面上表情一怔,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李承策看到她,便也停下脚步。双手微拢,目光闲闲的望着她。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的大氅。
石青色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蓝色,原是极庄重的一种颜色,但是李承策生的身量修长,眉眼间都是清贵隽雅之气,这一件石青色的大氅竟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股清雅雍容之意。
头顶白雪簌簌落下,两侧是长长的朱红色宫墙。还有一位身披大氅,有仙人之姿的贵公子拢手站在前方,目光状似温柔(?)的望过来,此情此景实在是很唯美。
但是孟瑶此刻心中却并无半分旖旎之思,只在想,她就去摘个梅花而已,怎么回来就碰上了李承策了?
那园子里的几株梅花应该是很珍贵的品种吧?也不知道她私自摘了这么多,李承策看到会不会说她......
心中不由的就有几分忐忑起来。
见李承策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矮身屈膝对李承策行了个礼。
李承策目光扫过她冻的通红的双颊和双手,又瞥见她左手腕上空空的,一双长眉不由的微拧了起来。
孟瑶偷眼瞥见,一颗心立刻高高的提了起来。
就掩耳盗铃的想要拢起斗篷将怀里的梅花遮盖住。
但她才刚动了动手指,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斗篷,就听到李承策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跟孤回去。”
孟瑶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是。等跟在李承策身后走出几步远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叫跟孤回去?这话说的,她是小孩儿呢,还是狗呢?
但还是一路提心吊胆的跟在李承策的身后走着。
等回到殿中,李承策解下大氅递给徐怀。回头见孟瑶依然低头站着,便叫她:“将斗篷解下来。”
孟瑶悄悄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依然轻轻的拧着,便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应了一声是,将怀中抱着的那几枝梅花放在桌上,伸手将斗篷解下来。
徐怀会意,忙接过她的斗篷,转手交给旁侧的一名内监,叫他捧着拿到熏笼上面去烘一烘。
这斗篷上面现在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了,等待会儿化了,这斗篷不得湿了?再披着很容易着凉。现在拿到熏笼旁边烘干了,再穿着的时候就会很暖和。
李承策已经走到书案后面的椅中坐了,伸手拿了一本奏疏看起来。
孟瑶也不用他开口吩咐,十分自觉的走过去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心中很有几分后悔。
先前她怎么就忍不住跑到园子里面玩雪去了呢?这下好了吧,回来碰见李承策,又过来研墨来了。
原本李承策说这些日子都让她将养的,从来没有提让她过来伺候的话。现在不会见她都能出去玩儿了,就叫她开始如以前那般在他身边伺候了吧?
但她哪里能想到刚刚李承策竟然会出现那里,正巧堵了她个正着啊。
孟瑶沉浸在长长的假期即将到头的失落和惆怅中,还有是她自己硬生生将这个假期给作没了的懊悔中,压根就没有留意到李承策在看她,只双目出神,手中机械的在研着墨。
到后来还是李承策先没能沉住气,开口问她:“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语气凉如窗外的飞雪。
孟瑶被他这话冻的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转头见李承策一副面色不佳的样子,她心念急转,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奴婢早上起来看外面一片雪白,想着园子里的那几株红梅应当开了。便想要去摘几枝回来给殿下插瓶。”
不这么回答能怎么办?难不成实话实话她其实是看到下雪了,心里痒痒了,就跑园子里面玩雪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几株梅花开了,闻着清幽香味,便忍不住摘了几枝想带回来插瓶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好整天都能闻得到那幽幽梅香?
她这谎话实在是不走心。李承策不信她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几个月,竟然没有看出来他屋中从没有摆放过一瓶鲜花。
但转念想到孟瑶从来没有在他的事情上留过心,指不定还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于是他刚刚才缓和些的脸色立刻又冷了下来。
刚手中批阅好的奏疏掷到一旁,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又拿了一本奏疏打开。
只是打开了却没有心情看。见孟瑶依然不紧不慢的在研着墨,他便沉着脸,又开口问了一句:“不冷?”
孟瑶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原是冷的。但是奴婢心里想着这是摘梅花回去给殿下插瓶,便不觉得冷了。”
脸面什么的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不怪她胡乱摘梅花就好。
虽然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李承策唇角依然忍不住微微往上扬起。
而接下来,他终于问出了刚刚让他一直生闷气的问题来:“那串红珊瑚手串,你什么时候取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策哥:我亲手给你戴的手串你竟然取下来了。生气.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