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体因为火烧和烟熏, 早已蜷缩了起来。
月儿的眼底尽是热泪, 她强忍着颤抖, 目光从上到下地看去……
一样的手表,一样的身量, 一样……不!不一样!
月儿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的惊愕与欣喜, 没有惊呼出来。她忍住了一腔翻江倒海,面上仍保持着古井无波。
这不是韩江雪!即便眼前人的周身都已经被烧得模糊不清了, 可仍能看见他裤子上的金属拉链仍存在着一丝痕迹。
金属的东西, 没有那么容易被烧残的。
月儿一时兴起, 为韩江雪做的西服, 歪打正着地忘记了缝制开口,自然也就没有了拉链。
再仔细看眼前的尸体,身量与韩江雪无异, 但仔细想来,烧死的人多是收缩的, 这收缩之后仍与平时的韩江雪差不多, 很显然,这个人是比韩江雪身量还要高的。
月儿不知道韩江海意欲何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找了一具假尸体,便意味着他们没有找到韩江雪。
韩江雪就有可能活着。
活着,哪怕再渺茫的希望,月儿都愿意相信他还活着……
月儿在此刻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艰难起身, 目光看向一同装作悲痛的韩江海。
挤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来:“是江雪。”
韩江海听罢,扑倒在尸体旁边,装模作样地哭呛起来:“我的好弟弟啊,父亲刚走,你又走了,你让当哥哥的怎么办啊!”
月儿的小手紧紧捏住装着勃朗宁的手包,既然韩江雪还有活着的可能,她便没有必要轻举妄动。
她看着韩江海的假惺惺,强忍着一腔恶心,对韩江海说道:“大哥,你叫我来认尸,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辨认吧。”
韩江海脸上仍挂着泪珠,起身看向月儿:“弟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月儿的眸光一扫过众人:“大哥是打算在这和我说话了?”
韩江海顿了顿,一想一个女人,与她独处一会又何妨?于是领着月儿进了办公室。
那是韩江雪曾经的办公室,桌上韩江雪与月儿的婚纱照已然被丢进了纸篓当中。
月儿走上前,俯身捡起了那婚纱照,冷冷低语:“大哥既然都赢了,又何必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呢?这照片我带回去做个念想吧,不留在这里碍大哥的眼了。”
韩江海见状有些赧然,这照片真的不是韩江海扔进去的。打扫的兵士做惯了见风使舵的事,将照片扔了,本以为可以讨得韩江海的欢心。
只是弄巧成拙,反而显得韩江海没有肚量了。
“弟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月儿挑眉:“我觉得,应该有话直说的,是大哥吧。大哥特地把我叫来,就为了认尸?他是你弟弟,不需要我来辨认,您还做不了这个主么?”
韩江海坐在了主位上,指尖叩动着桌面:“弟妹到底什么意思?”
“很显然,您想让我去传达出韩江雪已经死了的信号。这样,您才能名正言顺地坐在你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上。现在的你,如坐针毡。”
韩江海拍案而起,指着月儿:“我尊重你,才把你叫来见江雪最后一面的,你别不识好歹!父亲去世,我作为长子继承天经地义,有什么如坐针毡?”
“因为你手下的兵士不完全听你的,他们被韩江雪扶植起来,他们忠心于江雪。而你的身份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名正言顺,别忘了,你是庶长子,而韩江雪,才是嫡子。”
韩江海诧异地看向月儿,眼底都急红了:“你别他娘的胡说!都是姨娘生出来的,他凭什么是嫡子?”
“家谱上,韩江雪是大夫人所出,家谱在天津,您还没时间去销毁呢。”
月儿眼见着韩江海一步步被激怒,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甚至都拔出了枪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月儿凄惨的笑容,从牙缝间恨恨挤出一句威胁来:“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月儿起身,娉婷走到韩江海身前。她的眸光从未落在枪上,袅袅娜娜,优雅得如同去赴宴一般。
月儿轻柔地用指尖扒拉开韩江海的枪,脸上的笑容逐渐晕染开,妖媚到让韩江海不知为何,竟然打了一个冷战。
“别这么大的肝火,如今江雪作了古,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当然相信您敢杀我了。只是在这里杀了我,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月儿颔首轻哂:“不如我们合作,你保我和家人的姓名,我保你上位,如何?”
面对月儿的主导权,韩江海恨不能一枪崩了她。可最终忍住了满腔的邪火,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找全城,甚至全国的都行,报社媒体来见证。我亲口承认,这尸体是韩江雪的。至此,你名正言顺成了最终的唯一继承人,不好么?”
韩江海仍有疑虑:“就这么简单?”
月儿摇摇头:“当然不是。我需要给江雪停灵七日,给足了他尊重。同样的,也给足了你自己时间。”
韩江海刚刚撂下的枪又一次举了起来:“你他娘的别和我玩什么花招!”
月儿满不在意地倚着书桌,风韵十足,又冰冷如霜。她眸光里尽是鄙夷之色,仿佛在看着蝼蚁一般:“我能有什么花招呢?你若要是有路可以走,还会给我留这个脸面么?”
月儿低头看向手中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摩挲着韩江雪的容颜:“七天时间,你可以用来稳定军心。排除异己,然后稳定局势。七天之后,我出面宣布江雪的死讯,皆大欢喜,不是么?”
韩江海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他开始思考起月儿的建议来。
几十年他都等了,不差这七天。
月儿欣喜若狂,面上却仍旧清冷万分。她在知道韩江雪还活着的时候,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拖延起时间来,她拖得越久,韩江雪回来的可能性便越大。
七天的时间,韩江海一定会费劲心力去疯狂打压江雪的旧人。他们手握兵权,骤然被打压,必然会奋起反抗。
月儿想着,如果七日之后,江雪回来,那便皆大欢喜,力挽狂澜。如若不能,她便带着这些奋起反抗的战士们,在媒体面前,和韩江海斗到底。
韩江海慢慢接受了月儿的建议,只是七日之久,韩江海也怕夜长梦多。
“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但是……你得留在军营,不能轻举妄动。”
把月儿扣在这,那生死未卜的韩江雪即便想要有所行动,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的。
月儿正欲辩驳什么,门被急促地叩响了,一个士兵进来,在韩江海耳边轻声低语了一番,韩江海大惊失色,在月儿面前,都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慌张。
经过一番心里挣扎,韩江海最终同意放月儿回家。
月儿不明所以,心中生出一股子期冀来,是韩江雪回来了么?她被押出了军营,乍一出门,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军营之外,人山人海。
有刘美玲为首的,义愤填膺的纺织女工。有萍儿为首的,奶油厂的工人们。有邱瑾为首的,怒发冲冠的学生们。有袁倚农和明如镜为首的商人们……
众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迤逦绵长。他们举着旗帜,有人高喊“放了少帅夫人”,有人“放了明老板”……
月儿被控制着,无法与他们接触,但远远地互相之间可以望见。
月儿满心感激,向他们挥手致意。群情激奋,恨不能冲进军营里去生吞活剥了韩江海。
月儿被押解上车,从军营到家,汽车一路鸣笛,才不至于撞到一路相送的人。车行十分缓慢,刘美玲一路小跑,跟随一侧。
车子行驶至宽阔的路面上,月儿突然看见路一旁一个戴着斗笠,披着斗篷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在积雪之上。
月儿隔着玻璃,小心地指着那老者。既不能让车内随从发现,又要让刘美玲在外面看到。
刘美玲顺着月儿的手指看向那老者,愣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月儿又指了指路旁小贩生起的炉火。
刘美玲的脚步滞住了,她欣喜若狂地飞奔去找到了邱瑾,她唯一信任的邱瑾。
在他耳畔低语:“韩江雪还活着,月儿一定是让我们去找他!”
邱瑾不解,问她怎么知道的。刘美玲指了指蓑衣老者,又指了指火盆,邱瑾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蓑笠翁……寒江雪……火,活……”邱瑾低语呢喃,赶忙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明如镜。
几人借着喧闹,低语研究出了对策来。几个人进行了细致的分工,有人负责带人去寻找韩江雪,有人负责去搬救兵,留下的人负责组织人群保护月儿。
守卫的士兵在到达了韩家之后,仍旧不肯让月儿与□□的人群接触。
就这样,月儿仍旧被软禁在孤岛之中,人群却没有散去。这些被月儿救过,帮助过,鼓舞过的人们,排好了班次,成群结队地守在韩家墙外,轮流值守,一遍又一遍地巡视着。
稍有风吹草动,亦或是可疑人员,他们便全员出动,将鬼鬼祟祟的人驱逐开。
七天的光景,他们便生生守了七天七夜。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连韩江海送来的补给,他们都要先尝上一口,确保食物的安全。
月儿于高墙之内,孤岛之中,每时每刻都提着一颗心。她从不信神佛,却又在这一刻恨不能将所有听说过的神佛求一个遍。
七天,七个日日夜夜,她一个人忍着悲痛,怀着希望,又要抵住身体剧烈的呕吐感,苦苦支撑着。
终于,第六天晚上了……
月儿心头的希望之火一遍又一遍地生起,又一遍又一遍地被熄灭。她抚摸着自己已经并没有隆起的小腹。
她无法再去骗自己了。她知道,她一定是怀孕了。
一直都没怎么合眼的月儿突然间释然,她回到了与韩江雪厮磨日夜的房间,生起了地炉,温暖登时充盈了整个室内。
她翻箱倒柜地找到了与韩江雪结婚时穿着的那件婚纱,一席白衣曳地,翩翩然仍是少女模样。月儿庆幸小腹还没有过分隆起,她穿着那衣服仍旧合身。
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尽情呼吸着,仿佛他的气息仍然逡巡环绕着她。
到了明日一早,便是月儿答应的去见记者与韩江海的时候了。
月儿连日来的紧张与期盼在这一刻都变得淡然了,她窝在被窝里,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
就像从前,无论多晚,她都能在睡梦里等到晚归的韩江雪一般。
最后一晚了,她在这里等着。
入夜,疲累了许久的月儿终于在温暖与舒适之中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
一夜疾风肃肃,吹灭了门口燃着的指路灯。
月儿昏昏睡着,并没有感知到有何异样。然而半寐半醒间,月儿感觉房间的门突然透出了缝隙,冷风不期然地钻了进来,吹醒了月儿的梦境。
有人进来了。
七天来,一直都有人试图去翻墙进入韩家。即便身体未能进来,也想尽一切办法后半夜扔着火气瓶进院子,扔死猫死狗进宅子。
即便有大批的人保护着韩宅,可百密仍有一疏。
月儿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她仰面朝天,尽可能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有序。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仍是熟睡的样子。
她的手在被子底下摸到了那把勃朗宁,攥在手心处,耳朵机警地听着那脚步声。
轻飘飘的,带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仍然能干知道它由远及近。
月儿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来人突然间靠近月儿的时候,月儿也干脆利落地抬起枪,正抵住来人的小腹。
生生将二人阻隔出半臂远的距离来。
安夜未央,漆黑的夜色之中静谧异常。月光也恰在此刻被笼进了云雾之中,偌大的房间之内,两个人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半壁之隔,对方却只是一愣,上身却依旧上前。
一枚柔软且冰冷的吻,恰好落在月儿紧紧抿住的唇线上。
犹如有万丈烟花在月儿的脑子之中炸开了一般,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作何反应。
委屈?期盼?爱恋?依赖?……统统都不是……
月儿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又仿佛只是在须臾之间。
待她慢慢反映过来,因为惊愕而出窍的三魂七魄终于回归了她的身体……
月儿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是韩江雪,他的气息,他的触感……即便没有一丝光亮,她仍能于暗夜之中辨别出来的人……
因为他从来都是月儿心头的一盏灯。
眼不明,心却通亮。
韩江雪伸手摸了一把月儿脸颊上的热泪,心知月儿这几日经历了怎样一番煎熬。
只是他惯于四两拨千斤了,仍旧笑着,挪开了抵住小腹的枪,声线磁哑地低语,戏谑问道:“几日不见,夫人爱上这一口了?别玩这么刺激的,为夫这身子骨,怕是吃不消……”
月儿哪里有闲情去与他玩闹,回过神的月儿猛然起身,跪坐在床上,一把揽住韩江雪的肩膀,狠命地捶打着他的后背。
一遍又一遍地呢喃:“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韩江雪的心头似是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他有多想月儿,月儿的惦念便一定十倍百倍地偿还。
韩江雪俯身低头吻去月儿眼角的泪痕。
那一吻,似是打开闸口的开关一般,让月儿几日来无法倾诉的情谊,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了。
月儿昂首,猛然间拉过韩江雪的下颌。炽热的一吻迎上去,积极的,滚烫的,虔诚的,无以复加的……
这深刻入骨髓的爱恋,化入血液的依赖,在这一刻都凝结在这疯狂的一吻上。
彼此的鼻息交汇,两颗心扑腾扑腾地震颤成同一频率……月儿突然间咬住了韩江雪的下唇瓣。
甜腥味弥漫在连个人的口腔当中。
月儿起身,含着两汪秋水的杏眼牢牢地盯着韩江雪的眸子。
“这是你该得的,七天过去了,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韩江雪舌尖轻舔着那血痕,满眼宠溺和愧疚地坐在了月儿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月儿……我也想进来了,可是我进不来。今晚要不是那些守着你的人打了瞌睡,我还是进不来。”
月儿这才明白,那些守着她的工人学生们,既能挡住想要杀她的人,同样也挡住了爱她的人。
月儿这才懊恼不已,半是自责,又半是嗔怪。一颗心矛盾极了,回眸看向韩江雪时,几日来的坚韧全都消散不见了。
每每面对韩江雪,她仍旧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猫罢了。
——
朔风翻滚,打着旋卷起满地的落叶与积雪。
月儿挽起发髻,穿着一身素净的旗袍袄子,缓缓走向韩家门口,在众人的目送下,坐上了韩江海派来的车。
记者早已等在了军营门口,而工人学生们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月儿下车,走上临时搭起的台子来。向台下注目的众人挥了挥手。
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下,月儿如韩江海所期望的一般,拉开了地上尸体身上盖着的那块白布。
韩江海站台上高声道:“下面,由我的弟媳来宣布这个沉痛的消息。”
他看向月儿,月儿向他颔首。走上前来,月儿高声说道:“地上躺着的,不是我的丈夫,是韩江海不知在哪里谋害的一条人命,强行安在了我丈夫头上。”
韩江海的错愕一如台下的众人,他赶紧上前想要推搡月儿。
台下的工人们见月儿有危险,群情激奋,想要冲上台去。兵士和工人们冲突着,却又不敢开枪。
眼前人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家人呢?
月儿闪过韩江海的推搡,冲着记者们大喊一声:“我有韩江海杀全家的证据!”
说罢,人群之中有人挥舞着手臂向记者的方向高呼。
是韩梦娇和宋小冬,她们在众人的保护下来到了现场……
兵士们自然不能让她们二人上台,几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工人便合力将二人抬了起来。
宋小冬伶人出身,唱戏是她的老本行。她坐在壮汉的肩头,声泪俱下地将韩家除夕夜的遭遇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出来。
韩江海气急败坏,抬起枪便要朝宋小冬开枪。
可就在他枪举起的瞬间,他的手腕却被一枪击中。
鲜血四溅,染红了月儿素白色的衣衫。
再抬头望去,那一枪,不是别人打的,而是韩江海的前期,楚松梅。
楚松梅一身军装,英姿飒爽而来。她身后,是黑压压的兵士,正整齐划一地跟随着。
月儿都不知道,楚松梅是刘美玲搬来的救兵。她的手下协助着工人们将这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江海疼得近乎不能直起身子,他恨恨看向台下的楚松梅:“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你带来的这点人,就能撼动得了我么?”
此刻梳着利落短发,长裤长靴的楚松梅再也不是面对韩江海时小心翼翼的女人了。
她轻嗤一声,旋即答道:“那倒没有,你被搬倒,还需要我出面?杀鸡还用不上宰牛的刀。我是来伸张正义的。”
言罢,她转头看向身后。
她的士兵训练有素地退到了两侧,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条道路来。
众人企盼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条路的尽头,慢慢地,韩江雪一身笔挺的军装,带着他的老部下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这台子逼近而来。
七日来,韩江海不遗余力地打压韩江雪的旧部,压力骤然增大,人心思变,一时间群情激奋,最终便反了。
这样一来,月儿拖延的七天,为韩江雪寻求到了七天的策反时间。同样,也为韩江雪的策反推波助澜了一番。
除夕当晚的韩江雪竟然在混乱之中,被大夫人所救,沿着一条旁人不甚知晓的小路套出了韩家。
韩江雪曾经问过大夫人为什么要救他,大夫人凄冷一笑,满满的都是苦涩。
“你死了,那六姨太更不会让我独活。你活着,我还算有一个依靠。看在我今日救你一命的份上,好歹给我养老送终吧。之前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就一笔勾销了吧……”
这对“母子”二十年来的隔心于这一晚终于烟消云散。
此刻,韩江海搀扶着崴了脚的大夫人,昂首阔步地向军营走来。
军营之中,跟在韩江海身边的那些将士们见韩江雪归来,心中的风向标也一时间转了向。
他们需要跟随的,不是一个能打胜仗,有军功,又体恤兵士的将领么?
韩江海大喊着让众人拿下韩江雪。
可最终,就没有人选择走上前去,动弹分毫。
韩江雪扶着大夫人上台,将当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记者和民众。大夫人冷眼睨着韩江海:“杀死亲生父亲,你猪狗不如!江雪虽非我亲生,但毕竟过在我名下,他继承家业名正言顺,尚且没有着急。你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亲生娘亲,都因为你放的这场大火,医治不及时,肺炎去世了!”
韩江海终于支撑不住了。月儿不知道他是因为过分的疼痛,还是难以忍受这乍得乍失的感觉。他曾以为自己无限接近了权力,却又在转瞬间全都失去了……
台下不知何人为首,高呼了一声:“杀了他!”
众人皆被感染,跟着高呼起来。声浪一阵接着一阵,最终,淹没了这场闹剧的主角那痛苦的呼号……
韩江雪亲手解决了韩江海这个祸患,于众人的拥戴之下,正式继承了父业,成为东北新一代的大帅。
长路漫漫,韩江雪挽着月儿的手。他们一路而来从来都不简单,所以他们同样也不畏惧任何艰辛。
可怜韩江海倒在血泊当中的时候,双眼仍旧死死地盯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高起点的一生,最终会成为荒诞的一生。他苦心经营,拉拢六姨太,不惜去出卖色相,让父亲的枕边人和他成为同一阵营。
可最终,身死灯灭,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华丽的嫁衣裳。
——
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最好的光景。
帅府。
韩江雪在卧房门口紧张地踱着步,几度想要冲进去,却被一大家子的女人给拦在了门口。
韩江雪此刻已然是东北的大帅,可面对妻子生产,他的紧张从未比任何一个男人轻松分毫。
“我是学医的,总能帮上忙的。”韩江雪对着里面喊道。
月儿的嘶吼声却掩住了韩江雪的声音。她已经折腾了几个小时了,叫喊声也逐渐没有了力气。
韩江雪见众人大喊送些吃的来,给产妇增加体力。他忙让人送去巧克力。
产婆哪里见过这黑乎乎的东西,不肯给月儿吃。好在月儿眸光里瞥见了,一把接过那巧克力,吃了起来……
终于,日出等到了黄昏,月儿在精疲力竭之后终于听见了两声洪亮有力的啼哭。
是一对双生子,一男一女。
韩江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冲进了产房之中,顾不得去看孩子,在月儿的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面色惨白,周身湿透如洗的月儿看着眼前的韩江雪,轻声问道:“想好了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么?”
韩江雪看着月儿,又转头看向了那对龙凤胎。
“就叫司唐和思蜜吧。”
一婚既定,万山无阻。携手共进,如糖似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