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第二个星期四是日冕女神降临日,是整个雅诺斯基帝国最隆重的节日,伴随着这个节日的有整整一周的假期,而这一天通常正是春芽新出,天地之间充盈着蓬勃的复苏之意的时候,而给众生带来了光芒、自由与希望的日冕女神,也随着这样的复苏之意,在若干年前的这一天,降临在了这片大陆上。
整个奥尔兰斯都笼罩在一片节日的气氛中,每户人家门口或是窗棂上都插着刚刚抽出新芽的小树苗,小树苗的枝干上挂着彩带和小纸条,眼神好的话,可以看到上面清楚地写着对家人的祝福和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愿望。
除了这种祝福式的小树苗之外,这种被称为“三月树”的小树苗还有一个传统。
男生会在这一天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做一颗“三月树”,并且在树上挂上写着心爱女孩子名字的巨大爱心卡片,然后偷偷地将树插在心爱女孩子的窗外。
这是整个雅诺斯基帝国的风俗,在奥尔兰斯地区尤其风靡。
这一段时间里,每个女孩子都希望早上醒来推开窗户的时候,惊喜又羞涩地看到窗外的一颗写着自己名字的三月树。
大街小巷地走过去,都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门前窗边的三月树,是祝福,更是少男少女们之间彼此真挚的心,就像是春日
但是与此同时,因为奥尔兰斯的建筑物经常会有三四层高,也经常会有男生为了爬上心爱女孩子的窗户铤而走险,时不时就会有危险发生。
奥尔兰斯学院的学生们于是顶着黑眼圈,每个晚上都要去值夜班,防止这些身手不佳却还非要为爱逞能的男孩子们掉下来直接摔成半身不遂,第二天女生们推开窗户看到的不是小树苗,而是一地惨状。
安黛尔自然也要值夜班。
但是因为她突破成为魔导师的事情已经因为炸楼事件导致全校皆知,再加上她还有一层昭告天下的异端审判局的身份,所以她的层级被提高了许多,直接从队员变成了一小片区域的负责人。
安黛尔真切地感觉到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说法。
她随意地坐在街头某间房子延伸出来的屋檐上,摇晃着双腿,她神识已经铺开,笼罩了整片街区,无论是哪里有动静,她都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夜晚宁静,星星铺满了整片天空,初春的奥尔兰斯空气里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兴许是因为到处都是三月树的缘故,这份清新中还带着草木的气息。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异端审判局里一直在追查诡术之眼邪神的下落,也确实在奥尔兰斯发现了不少隐秘的据点,但依然没有查到希薇的下落。
想来亚兰蒂斯家族经营了那么多年,到底是曾经的帝室,就算覆灭了,到底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他们刻意地想要抹去一个人踪迹的时候,总是轻易的。
曾经那批储魔石的去向也查清楚了,在兰帕德家族被烧毁了以后,局里在府邸的下面发现了大量被用空的储魔石,而残存的丝丝缕缕的魔气经过检定,发现竟然不仅仅是来自瘟疫之痕,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诡术之眼的力量!
这两位邪神竟然在暗中有合作!
在所有的记录里,除了雅诺斯基的三位正神之间有着秘不可宣的合作誓约之外,还从未听说过邪神之间竟然能够达成任何合作!
这一发现让异端审判局上下都忙成了一团,从进入新年到现在,艾希曼一刻都没有闲下来,甚至连安黛尔见到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安黛尔正在漫无目的地回忆这段时间的事情,神识突然一跳。
她也没有站起身,就这么顺着屋檐顺势向下一跳,在半空中的时候虚空闪烁穿过了大半个街区,几乎是瞬间就将一个从半空中跌落的男生捞在了手臂里。
男生的身形并不苗条,安黛尔一把差点没抓住,让对方又往下掉了几寸,她干脆松了手,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提住了他的衣领,然后晃晃悠悠将对方放到了地上。
这条街区的执勤学员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这会儿还没来,安黛尔暗暗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了面前的小胖子男生:“快回去吧。”
言罢,她就准备去找执勤学员问问情况,顺便扣个分。
“等……等等!”小胖子男生却叫住了她:“那个,我……”
他有点结结巴巴,脸上更是因为自己半路掉下来的羞愧而泛起了红色:“我的树……我的树掉了,我还没有把树放上去……”
安黛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层楼的窗户那儿果然空空如也。目之所及,也没有三月树的影子,想必是在跌落的过程中不小心松了手,落在了对方家的院子里。
小胖子少年的手里只捏着半片可怜巴巴的碎叶子。
想来她如果不管的话,这位小胖可能会锲而不舍地找到自己的树,然后再爬一次,还不如一次把问题解决了。于是她叹了口气:“我去找。”
她足尖清点,在小胖子男生崇敬的目光中,身手矫捷地跳过了围墙,轻轻落在了对方家的庭院里。
这是一户算得上是中产阶级的人家了,庭院虽然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院子里还有一个漂亮的秋千,花园里种满了花,虽然还没有完全绽放,却依旧可以想象等到这些花朵盛开时候的美丽。
夜色沉沉,却遮挡不住安黛尔的视线,她环顾了一周,一眼就看到了小胖子的三月树恰好卡在了二楼露台的栏杆缝隙里面。
她身形一动,就站在了二楼露台的栏杆边上,她正准备弯腰将栏杆边的三月树抽出来的时候,她无意中看了一眼这户人家的窗户。
然后差点没站稳掉下去。
这已经是深夜三点半了,但是她却在窗户上看到了一双眼睛!
安黛尔几乎就要出手劈过去了,但是下一秒,她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小孩子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更是湛蓝漂亮,大得出奇,因为贴得离玻璃太近,所以才造成了刚才的惊悚效果。
看到安黛尔,他也没有尖叫或是哭闹,眼中反而带了浓浓的兴奋和好奇。
这个点还不睡觉的小孩子……家里的大人不管吗?
安黛尔有点愣神,她看着小孩子的眼睛,刹那间竟然有点恍惚,又很快回过神来。
她对着他比了一个悄声的手势,拿走了三月树,然后闪身上了三楼,将小胖子的三月树好好地放在了三楼露台外面,顺便看到了小胖子心爱的女孩名字叫潘妮……又顺便看到了这个露台上除了她刚才放下的小胖子的三月树之外,还有其他三五颗写着潘妮的树。
再联想到刚才过分漂亮的小男孩,安黛尔心想这位名叫潘妮的少女想来也足够迷人,否则怎么会吸引这么多三月树。
她这么想着,无意识地向着房间里扫了一眼。
窗帘恰好并没有完全拉住,露出来了房间里的样子。
穿着纯白睡裙的少女冲着她嫣然一笑,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竟然长至脚踝,这样的纯白与金色的搭配让少女看上去不染凡尘,漂亮不可方物。
难怪会有这么多三月树。
安黛尔下意识回了一个笑容,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突然愣住了。
这是半夜三点,这个女孩子不睡觉在干什么?
很快,她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少女的笑容甜美,但当这样的甜美持续不变的时候,甜美就变成了诡谲,下一刻,她突然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
她的两只纤细的胳膊被透明的什么东西束缚在了一起,高高地举在了半空中,原本宽大的纯白睡裙也被这样的东西,以一种微妙的角度紧紧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了她纤细却依旧玲珑的身姿。
这是一种诡异却摄人心魄的美感,尤其是少女此刻还在微笑,她的笑意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仿佛染了一层明晃晃的致命毒药,看起来又诱人,又罪恶。
安黛尔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意识到,少女刚才甜蜜的笑容兴许不是对自己的,她礼貌地回以微笑纯属自作多情。
屋子里很快就有另外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少女歪过头,向着男人的方向笑了笑,她之前有点呆滞的目光在见到男人之后徒然多了光彩,就像是在沙漠中见到了水源一样。
隔着一层玻璃,安黛尔听不到少女说了什么,但看起来至少神智是清醒的,并不像是安黛尔刚才以为的被绑架亦或是□□控。
她的神识扫过这一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容英俊却带了邪气,这种邪气是那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邪气,安黛尔只是一眼过去,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不适。既然刚才探查过了,那么这个男人和少女的事情便都只是私事而已,虽然看起来格外刺激了点儿,却也不是她要插手的范畴。
她自觉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太久时间,于是向后退了两步,准备就这么悄然离开,顺便在心里为楼下苦苦痴守的小胖子点了一根蜡。
小胖子,你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什么人,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节哀,这不是你能肖想的故事,你不该在这里有姓名。
然而下一秒,屋内的男人却骤然出现在了安黛尔面前。
“既然来了,不如加入我们?”男人向她倾身,挑眉邪笑道。
安黛尔被吓了一跳,连虚空闪烁都忘了用。她今天没有穿异端审判局的制服,所以看起来少了许多威慑力。她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不了不了,你们继续,打扰了!”
她长相本就美艳,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在男人的眼里更是诱人,他当然知道最近奥尔兰斯学院有不少学生在守夜,所以也将她当做了其中的一员,心想送上门来的美艳少女,岂有不要的道理。
男人还准备说什么,安黛尔铺开的神识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逼近自己的男人。
原本只是被捆绑在房间里的少女,不知何时,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黑色的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