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谨慎小心,前面的魔法师境界最高也就是中级魔法师,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安黛尔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总统府整个都被天翻地覆地砸烂了,地面坑坑洼洼,走过来一脚深一脚浅。这样一路走来,魔法师协会的几个人虽然境界算不上多高,但是到底有协会的名头,不少暗中潜入的人都在发觉他们的第一时间都选择隐匿了身形,亦或是迅速离开了。
当然也有人想要学着安黛尔和艾希曼的样子,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艾希曼的这一手隐匿魔法的,而魔法师协会小队为首的三号魔法师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法器,非常快就发现了对方的动静,回头就给了跟在后面蹑手蹑脚的几个人一个爆裂魔法球。
爆裂魔法球是擦着安黛尔的鼻尖飞过去的,她正在看塌成了一片狼藉废墟的建筑物走神,不仅差点直接撞上前面魔法师的后背,还差点没躲开这个魔法球,还是艾希曼拉了她一把,这才避免暴露以后把这些人全部打晕的后果。
爆裂魔法球后,倒是没有人再继续跟着他们了,小队一路向前,越是靠近目的地,他们越是谨慎,甚至在周围步了好几个迷雾魔法,隐匿自己的行踪,但这些对于艾希曼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魔法,所以非常顺利地跟着他们进入了一处并不显眼的倾圮侧殿。
三号魔法师站定,从怀里取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安黛尔好奇地张望,还在想这是要做什么,艾希曼已经率先一步牵住了她的手,虚空闪烁离开了原地。
面前再恢复视觉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可以称得上是逼仄的长廊里。
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这里太安静了,安黛尔不敢说话,只用嘴型问道:“这是哪里?”
艾希曼没有说话,而是抬指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下一秒,安黛尔就听到艾希曼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这是总统府的地下秘密牢笼。刚才那些魔法师协会的人也是准备来这里。”
安黛尔心知这是类似于什么传音魔法,也在心里回应道:“克罗夫特就是被关在这里吗?”
她话音未落,刚才的几位魔法师协会的人就也出现在了长廊里。
显然,艾希曼是先他们一步直接到了这里,而刚才他们是用了那个罗盘状的东西废了一番功夫才进来的。
三号魔法师收好罗盘,走在最前面,逼仄的走廊只能容一人通过,安黛尔和艾希曼还好,那些魔法师中有的身形微胖的,甚至要微微侧身才能顺利移动。
“克罗夫特阁下真的被关在这里吗?”一号魔法师皱着眉,使劲收着肚子,颇为艰难地避开墙壁上的灯,开口问道。
“闭嘴。”三号魔法师没有回头:“临走之前会长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他声音严厉,其他人顿时想起来了什么,都闭了嘴。
而安黛尔也从这一小段对话中品出了什么:“克罗夫特不在这里,对吗?”她一边前进,一边在心底分析道:“那么这里的存在很可能只是一个……诱饵?”
她走在艾希曼前面,艾希曼垂眸看了她一眼,安黛尔为了不让头发蹭到墙壁,所以刚进来的时候就随意地把长发飞快地编了起来——用魔法的那种,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编头发的魔法的,倒是用起来熟门熟路。
“是诱饵。”艾希曼赞赏地扫了她一眼,肯定道:“所以我们才要来看看,到底是想要诱出哪些人来,这是总统想要知道克罗夫特底牌所做的陷阱。他既然已经发现了克罗夫特的意图,那么自然要将他和他手下的人一网打尽。”
安黛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重新看了一眼前面的魔法师:“这么说来,这只小队其实也不过是炮灰而已?毕竟中级魔法师并不是多么高的位阶,而克罗夫特的人……不至于连这个境界都没有吧?”
艾希曼点颔首道:“是的,这位总统也是舍不得血本。中级魔法师的队伍并不能说完全没有战斗力,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就算这样还要到这里来的人——要么是真的忠心于克罗夫特,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来闯一闯,要么就是没脑子。当然,也有可能兼而有之。”
“除此之外,这座私牢中还有不少这位总统阁下昔年关进来的人,说不定也会有人来趁乱救他们。那么对于总统来说,当然也是铲除这些人背后的关系链最好的机会。”
他的话里带了讥诮,却并不刻薄,听起来也不会让人不舒服,只像是在阐述对他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推断。
也确实是最合乎常理的推断。
安黛尔眨眨眼睛:“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艾希曼顶着她头上发旋看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声音带了一丝叹息:“来看看这些没脑子的友军到底有多少。虽说没脑子,但是往往,这些人才是最可靠的。”
安黛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逼仄的走廊在说话间已经到了尽头面前骤然开阔,昏黄的灯光下,冰冷的牢笼竟然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牢笼,而是最残忍的那种水牢!
水牢中用粗粗的锁魔链关着不少人,每个人之间都隔开了很远的距离,防止他们之间能够有任何接触的距离,一层又一层的魔法阵也隔绝在每个人之间。
安黛尔的瞳孔收缩,她当然不会觉得监狱牢笼这种地方会有多么好的待遇,但是面前这种水牢的做法还是实在太残忍了一些!
甚至有几个人——亦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被尖刺贯穿了手腕和脚腕,就这样活生生地定在了牢笼之上,而他们的四肢则是缠绕着锁魔链。贯穿了他们躯体的尖刺部分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了,他们的躯干干瘪,伤口处狰狞腐烂,却还有冰冷的水不断地冲击着,然而纵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没有死去,在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后,一些目光向着岸边扫来。
那些目光冷厉,阴毒,带着死亡的气息和幽暗,迟缓却让人心惊胆战。
安黛尔虽然知道对方目光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在那样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后退了一步。
“这些人做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她在心底问道。
“你觉得呢?”艾希曼从背后拖住她,他的掌心带着温度,给了安黛尔支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导安黛尔自己去想。
安黛尔在艾希曼的温度中稍微定了定神,仔细想了想:“是……排除异己?而这些异己通常都比较强大,甚至带有一些势力,对他们的处决虽然可以秘密进行,但是这位总统却觉得这样不解气,所以非要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样的水牢,除了折磨之外,安黛尔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是审讯,当然会有更多其他的手段,水牢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这样的水牢必不可能只有这里有,如果是作为审讯的一环的话,未免不够隐秘。那么大约就只有她刚才所说的这一种可能性了。
“所有位高权重的人,甚至不需要位置多高,权利多大,都是有敌人了。政治上的敌人往往比战场上的敌人更加狡诈阴险。”艾希曼缓声道,赞同了安黛尔的推断,继续细致地引导着她的思绪:“现在,看到这一幕,兴许你会同情这些人的际遇,甚至觉得总统心眼狭隘,锱铢必较,阴险狠毒。也许是这样,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对他来说,如果他在这一场场政治较量中没有取得胜利,那么落得这样下场的,就是他。”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人对人折磨的狠辣手段。水牢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罢了。”艾希曼的声音泛着冷意:“安努克伦斯家,也有地牢。”
安黛尔突然明白了艾希曼这段话的意思。
战场上,遇见敌人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听起来惨烈,但到底是一个解脱。但是在政治战场上,波云诡谲的斗争之下,一旦失败,连死亡都是奢侈。
死亡是永久的解脱,而在魔法的世界里,还有死灵法师存在,可以召唤出这些人的魂灵。战士的魂灵也许可怕,但到底可以用战斗的方式解决,而这些政客和魔法师却不一定,他们的头脑就是最大的宝库,如果被召唤出来后,这些被对手所忌惮的一切将会重新派上用场,便不算是真正的胜利。
安黛尔强自压下自己在看到酷刑后的不适,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艾希曼带着她,随着那些魔法师的脚步向前走去,路过一片片被关押的犯人,最后终于到达了水牢的最深处。
最深处竟然几乎是被封死的。
巨大的青铜大门充斥了从天花板到水牢下方的地面的每一寸空间,上面镌刻了繁复的魔法纹路,以安黛尔此刻的魔法造诣,顺着那些魔法纹路多看一会儿,都会感到头晕目眩,那些中级魔法师更是早就知道这扇大门的厉害,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三号魔法师再次取出罗盘,吟唱着魔法咒语,然后他上前一步,将罗盘镶嵌在了青铜大门上。
以罗盘为中心,有橙色的魔法光芒逐渐蜿蜒着进入了大门上的每一条魔法回路中,慢慢填满了整扇大门!
生涩的声音充斥在整片空间里,青铜大门慢慢开启。
就在门开到差不多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入的大小的时候,几道黑影骤然出现,猛地没入了那道缝隙之中,瞬息之间就进入了那扇大门!
“太着急了。”艾希曼叹了口气。
安黛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橙色的光芒不是开门的。”艾希曼摇摇头:“来救人之前也不先学点魔法常识吗?”
安黛尔撇了撇嘴,她,大魔法师,明明也没有这样的魔法常识,哼。
果然,随着艾希曼的话,那扇青铜大门骤然又关上了,而之前没入其中的身影也没能在大门关上之前出来。
安黛尔原本不怎么在意,但是她放在储物戒指里的一枚徽章里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这几道声音顺着她的魔法神识传入了她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