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盈的视线落在旁边被摔碎的玉佩上,那玉质那鲜艳的颜色,她莫名眼熟,等辨认出来是何物之后,她惊了。
“那玉佩…那玉佩……”满目震惊和难过。
贺灿嗯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周盈盈。
周盈盈思及周蓁蓁刚从这里出去,心就是一紧。
这玉佩,有些韧性,如果只是无意掉落地面,是不可能碎得那么彻底的,唯有用力往下砸,才会碎得这样严重。
她知不可能是贺灿摔的,那摔的人极有可能是……想到某个可能性,她就觉得手脚发软。
“去岁三月,你于法华寺后山救了我,是也不是?”
他知道了?周盈盈目光一闪。
周盈盈没有直接回答,“灿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也不是?”
周盈盈很想肯定地回答,但她的喉咙如同被卡住一般,而且此时的贺灿直觉地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危险,心底有个声音悄悄告诉她,最好说实话。
于是她垂下眼眸,“其实,当时救你的人应该有两位,我只是其中之一。”
“哦?另一位是谁?”
周盈盈咬了咬唇,“是周蓉蓉。”
她还是不愿意说实话,贺灿闭了闭眼,周盈盈真当他是傻的吗?如何解释周蓁蓁的玉佩落在现场的事?
“我知道了,咱们之间的婚事作罢吧。”
这话一说出来,贺灿心一松,整个人莫名地平静下来了。
周盈盈惊得抬起头来,眼泪从眼角滑落,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为什么?”
“不妨告诉你,我答应娶你,救命之恩占了很大的份量。现在的真相是救我的人有两位,如果我因为救命之恩娶了你,是不是还得娶另一位?”贺灿说道。这理由是真是假,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周盈盈一时语塞。她很想说,你可以娶我,报她以财物啊。她就知道,这就是她之前使劲撮合周林两家的原因,可惜啊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咱们之间,绝无可能了吗?”周盈盈问。
贺灿颔首,“待我查明当日真相,你我虽不能缔结两姓之后,但灿必有厚报。”
姑且不论她口中的救命之恩是真是假,就冲她上一世为他操持了一辈子,他定然要谢她的。
但周盈盈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听他说要去查真相,虽不知会查出来多少,但她还是感觉害怕,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不必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别再往下查了。
贺灿不说话,该给的他一定会给,没必要和她继续这口舌之争。
“那暂时这样吧,晚些时候等回到京中,我会让人前去退亲的。宴席我就不吃了,你多保重。”
“等等,这件事是周蓁蓁告诉你的吗?”周盈盈轻声问,但看向他的那双眼执拗地与他对视着。
贺灿眉毛一拧,周盈盈这样子是恨上周蓁蓁了?
“你不是周蓁蓁的对手,有些事看开一点吧,这样才不会那么痛苦。”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她?”
贺灿沉默。
周盈盈懂了。
目前贺灿离开之后,周盈盈径直来到周蓁蓁跟前,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有这么个人眼睛幽幽地盯着你看,周蓁蓁又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头。注意到原先贺灿坐着的席位是空的,周蓁蓁有些了然周盈盈在发什么疯。
“周蓁蓁,你好,你真是好,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满意了吗?”
周盈盈怕丢脸,又想出这口气,说得含含糊糊的,但周蓁蓁听懂了。
她以为贺灿重活一世,应该早就清楚周盈盈的为人了呢,在这样的前提下还愿意娶她,必然是真爱了。却不想刚刚还口口声声指责自己离间他们感情的男人转眼便和周盈盈摊牌离开了?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此时已经开席了,大家都是坐着,唯独周盈盈是站着的。
原来推杯交盏间,大家都喜庆得很。
注意到这异常的一幕,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杯子筷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盈盈,坐下吧,有什么事等回去了再说。”何老安人出声。
谢氏上前想拉周盈盈坐下,却被她一把甩开。
“盈盈!”何老安人轻喝。
周盈盈红着眼眶道,“祖母,你不知道,她周蓁蓁毁了我的下半生的幸福啊!”
闻言,谢氏和周溶就是一惊,待看到贺灿的空座时,心直往下沉。
周蓁蓁抬眼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只有傻子才会死命地盯着别人而自己却不努力,你看我像傻子吗?”
“你还装傻?!”周盈盈此刻恨不得撕了她。
“我只能说,拿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你有这个结果,怨不得别人。”一如她的前世。
“你果然知道了!你为什么要将此事捅到他跟前,为什么就不能念一下姐妹情谊?!”周盈盈大声质问她。
周蓁蓁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自己作恶多端,自食恶果,还埋怨我不替你掩盖罪行?”
原本,她冒领了周蓉蓉的功劳,真心替她介绍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偏偏对周蓉蓉的婚事一再算计,着实叫她看不过眼。
她的话刺得周盈盈眼泪都出来了。
谢氏对她怒目而视。
姐妹俩的对话旁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盈盈,坐下,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何老安人沉着脸说道。
“不想丢脸的话就坐下!”周溶低声喝道。
这场席面,对四房而言,先甜后苦,到了后面都有些食不知味。
回去的时候,周溶欲叫上周蓁蓁。
周蓁蓁不想和周盈盈辩什么,只说让她大伯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再下定论。
后面小大房没有让人来请她。
周蓁秦于周氏新祠堂入宅仪式上的那番豪言,没多久,庐江郡内各大族都有所耳闻,于妇人而言,震恸者无数。
正月十二,三秦制药厂和药庄扩大招工,应聘者数,其中竟然有泰半是妇人。制药厂按其品性录取,并经过考核,再分配到各岗位。
十五日,清凉油发售,没多久就积累了良好的口碑,销量爆发式增长。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家坊的路修好后,进出周家坊的车马络绎不绝。
“这条路修得真好啊,咱们族里啥时候也能将族里的路修一修就好了。”
他身边的人闻言番了个白眼,去年周氏一族的资产翻了几十万近百万两,能比吗?
“首先,咱们族里得有个周蓁蓁。”
“不行,我要吐了。”
“快快,抹点清凉油。”
马车上的人给他在左右太阳穴各抹了一点清凉油,又在鼻下给了一点。
原先说要吐的男子总算舒服了,“这三秦制药厂所出的药就是好啊,特别是这清凉油,在江渐一带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备有一盒。连我这样出不了远门的人用上一点都能好受多了。”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为了赚钱,谁愿意受这颠簸之苦啊。”
“这次咱们多拿点货吧?”
“谁不想多拿,三秦制药厂肯给才行啊。”
“唉,他们应该再多招点人手的。”
来进货的人很多,周蓁蓁也是忙得不行。
就在此时,周海气乎乎地找到周蓁蓁。
周蓁蓁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问道,“海大伯不是进城去了吗?何以如此生气?”
“那裴盛忒不是个东西。”周海骂道。
裴盛?听着像是裴氏一族的子弟?
“你可知当初周程两家为何退亲?”
周蓁蓁眨眼,“海大伯说的是周蓉蓉那桩亲事?”
“就是这桩亲事!”
不是说是因为她大姐和离归家吗?看他的模样,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程家退亲皆因裴盛从中挑拔。”
“海大伯何以得知。”
“今日陆衍在外设宴,我前去赴约,无意中碰着了和人吵起来的程家小子,听了一耳朵,方知程家会退亲,全是受了裴盛的挑泼。”
周蓁蓁对此不置可否,若程家没有二心,怎么可能光凭外人的挑拔就退亲呢。
周海说道,“裴家小辈如此挑拨离间,毁人姻缘。蓁姐儿,这事我们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必要给裴家一个教训的。”
周蓁蓁想了想道,“那就略施小惩吧。”
“那依你之意?”
“将分给裴氏的成药扣下八成吧。”
他们三秦制药厂的药很是畅销,几乎一转手就赚钱,特别是周蓁蓁推出清凉油之后,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
加上这段时间她增加了设备和人手,产能已经上来了。如今很多外地行商都到三秦制药厂进货,然后销往各地。
庐江本地人,自然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商机,借着地利,如今庐江其余五大族的人都有人干起了倒卖成药的行当。因为买卖太火热,他们有时候根本拿不到货,最终请了自家族长上门谈起了稳定合作。
因为他们吞货量大,周蓁蓁不得不根据产能限定了每一族每个月的供货量。
“正该如此!”周海抚掌而笑,断一断他们的财路,省得他们再上窜下跳!
周蓁蓁说,“扣下来的份额就给陆家吧。”
周海一愣,“这是为何?”
周蓁蓁笑了笑,“他们陆家特意请您看这么一出戏也不容易,这是该他们的。”
反正他们的药不会缺了人买,卖给陆氏和卖给裴氏,于他们而言有区别吗?
“你是说我碰见那一幕并非凑巧?”周海纠结。
“这样不好吗?咱们专心发展自己,无暇顾及那些小打小闹,有人帮我们盯着,抓抓他们的小辫子,我觉得挺好的。”
周蓁蓁这么一劝,倒叫周海想开了,不再纠结于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甚好甚好。”
到了各族的提货日,顾、盛、王三族依然拿到固定的成药数量,裴氏的人只拿到昔日的两成数量,而陆氏的人被问到有多余的量,他们要不要吃下时,陆氏的人连忙眉开眼笑地点头。
如此这般,各族的人算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裴氏的人见此,气得很,立即上前质问罗成。
罗成只一句,让他们回去问问他们裴盛少爷都干了什么好事,再来质问他们吧。靠着他们周氏赚钱,还要坏周氏,哼!
裴氏的人回去一说,裴族长自然得质问裴盛的,等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时,整个人气极了,抄起鞋底就打。他能不气吗,三申五令让他不要招惹周氏一族的人,他偏不听!
后来裴盛被押着去周氏宗房道歉。最后还被扣了半年的成药交易量,以示惩戒,这是后话了。
而陆氏被周氏揭了底也不恼怒,他们不惧裴氏,能拿着裴氏的短去和周氏换好处,傻子才不干呢。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过了小半年,很快便到了周蓁蓁出嫁之日。
这小半年来,周蓁蓁忙得飞起。她不仅要安排好她名下的产业诸事,还要忙着备嫁。
她大舅妈过了元宵就来了庐江,与族长太夫人一起料理她的嫁妆一事。
还有就是给她表哥李放治病一事,也做到了。
五月初六,乃周蓁蓁出嫁的日子。
在此之前,袁溯溟领着他的兄弟挚友等一行迎亲的队伍抵达了庐江,住进了他新建好的宅子。没错,袁溯溟为了方便周蓁蓁回娘家时有个落脚之处,特意在庐江新建了座雅致的宅子。
从正月开工,一直到四月峻工,期间他借着察看宅子的修建进度来了庐江两回,以解相思之苦。
五月初五的晚上,他睡在他们的新宅子里,想着明天就要去接她归家了,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