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携女刚出大牢,正欲登车归家,就被周海拦住了。
“姓沈的,今天都第三天了,什么时候将蓁姐儿放出来?别忘了这是你答应过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沈律刚去见了周蓁蓁和周宸,在两人跟前都碰了避,正心情不好呢,见了周海,更是怒从心头起,只觉得这姓周的一个个都死绝了才好呢。
“你说话!别以为不吭声就算了!”
沈律忍着到了心口的那股气,衣袖底下的拇指和食指不断地在搓动,几乎是咬着牙吐出的几个字,“明天!你们来接人吧。”
如此爽快?周海狐疑地看着他,“现在不行吗?”
沈律冷笑,“周海,你不会以为这大牢是我们沈家开的吧?”说着,他领着女儿从他身边穿了过去,懒得理会这傻鸟。
周海低声咕哝,“看你父女进出大牢像回家一样方便,可不就是以为吗?”
这话刚好就被沈律听到了,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姓周的都该去死!
等沈律父女乘着马车走后,装疯卖傻的一天结束,周海朝着大牢的大门张望了一下,却很快就被牢头给注意到了。最后只能强忍着担心忧心忡忡地离去。
翌日,一大早,就进来两个狱卒,他们拍了拍牢房的铁链引起周蓁蓁的注意后,冲她说道,“起来吧,跟我们走!”
“这是去哪?”周蓁蓁问。
“别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等他们出了大牢大门之后,那两个狱卒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周蓁蓁一愣,她这是能出去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旁边的马车帘子被掀开,跳下来一个人,“蓁姐儿,这里!”
海大伯?还有赶车的是周渊叔?
“没想到沈律那厮还挺守信,说让今天来接,果真就接到人了。”周海挺高兴。
“沈律让的?”周蓁蓁问。
“是啊,昨天我就是在这里拦住他让他兑现承诺的。”
“巳时前后吗?”
“对,就是差不多那个时候。”
听了他们的话,周蓁蓁心里无端拢上一层阴霾,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听她说了心中的担忧,两位海字辈的长辈静了一静。
最后还是周海说了一句,“管他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蓁姐儿,上来吧,咱们先家去!”
周蓁蓁被放出来的消息,一阵风一样传回周家坊。
等接周蓁蓁的马车回到时,四房的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人,她祖母、周宪、罗成还有其他的一些族人们都来了。
正大门口处已经放了一只火盆,再往里还有半桶柚子叶的水。
“姐,快快,跨过火盆。”周宪在对面笑着催促。
周蓁蓁跨过火盆之后,云霏捣柚子水给她洗手去霉气。
她祖母一个劲地点头称好,“出来了就好。”
“就差七朗……”周海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现,就见他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后方。
察觉不对劲,周蓁蓁蓦然转身。
她身后,以陈捕头为首的衙役站成了一排。
这意外让周海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们怎么又来了?”
“周六姑娘,麻烦你再随我们回去一趟。”陈捕头开口。
“为什么?”
陈捕头声音不高不低地解释着,“因为在西街死人了,死者家属说,他娘正是因为服用了安宫牛黄丸才会去得那么突然的。对方去府衙击鼓鸣冤……”
载脏陷害,这是周氏所有人此刻一致的想法。
这是沈律的手笔,难怪他那么爽快地放人,原来已经挖了陷阱在这等着呢。
周蓁蓁挑眉,沈氏和她玩儿这一套?
“姐?”周宪的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周蓁蓁的,他不安地唤了一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姐刚出来,又要进去?还是因为沾上了人命,他好担心呀。
周蓁蓁揽了揽他的肩,“别担心,会没事的。”
这时,沈律兄弟正好就出现在斜角。
周海都快气死了,沈氏这是耍着他们玩啊,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事没那么容易,但被这样耍着玩,他快气炸了,见到沈律时,眼睛喷火一般,“沈律,你言而无信!”
沈律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哪里言而无信了,我是答应将人放了,但没说再将她抓起来啊。”
周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律这样的行径,妥妥地诠释了何为我能放了你,也能转头就让你大牢二重游。这样极尽所能的嚣张,日后必将成为沈氏的罪状。快了,现在是九月十七了。
“海大伯,别生气,放心吧,会没事的。不就是再进去大牢嘛,我相信那里关不了我们多久了。”周蓁蓁说完这话,然后借着环视众人的时候,看向了罗成和江青。
江青轻轻颔首。
罗成隐晦地给她打了一个手势,成了?周蓁蓁心一喜,面上却不露端倪。曾老夫子终于还是让浩瀚书肆将刊印出来了?这下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走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沈律发号施令。
周蓁蓁最后看了家人族人一眼,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才转身。
这一刻,周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周蓁蓁再次被押走,所有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看向沈氏的人眼中都带着愤怒的火焰。此仇,不死不休!
这时,有族里的小伙子飞奔回来,“府衙大门处贴出公告,……在霍文忠霍太守生病期间,庐江境内的案件公务皆下移至徐仲言处理,由他全权审理。公告上附上了府台大人的手谕。”
周海最后看了渐渐走远的周蓁蓁那行人一眼,“走吧,回宗房。”
又回到了大牢大门口前,周蓁蓁感觉自己像是出去放风了一趟,可惜没能有时间换掉这身衣裳,她都能闻到有味儿了。
“周蓁蓁——”沈律叫她。
她一抬头,发现人已经散开了去,此时就剩下沈律和她。周蓁蓁挑眉,都到了这地步了,沈律不会以为她就会妥协了吧?
“明天就该提审你们了,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要?”
明天提审?她相信主审人一定不是霍文忠,那就是说,他们终于弄到了提审资格?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周蓁蓁之能看出来霍文忠是故意称病的,沈律贺弦等人自然也能,他们是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果然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沈族长,不论你问我多少遍,我都是那个答案。”
“行吧。将她押进去!”沈律一挥手,立马上来了两个狱卒。
啪!王硕一只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他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沈律,你想干什么?”
“你敢弄死周蓁蓁,我的‘四为句’后两句没着落,信不信我直接让你沈氏出一次大血?!”
沈律站在那,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即使是这样,周蓁蓁都不肯松口呢。周氏那些人都是硬骨头,非得将他们逼到绝境,才有可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可警告你,要是玩脱了,我的损失你赔不起!”
“王大人放心吧,玩不脱的。”
贺弦在一旁没有多说,只是最后拍了拍沈律的肩膀,贺周两族,这真的是生死大仇,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大牢那边
这次他们也不故弄玄虚了,押着周蓁蓁就往牢房深处走去。却不料她一路进去,引起了阵阵骚动。
“哇,进来个女囚犯!”
“女囚犯有什么稀奇的?”
“不是,看穿着这是一位贵女啊。”
“真的假的?”
大牢两旁,因为好奇,犯人都扒在道路两侧的牢房上,甚至还有人试图伸手构向周蓁蓁。
听到贵女二字,自打进了大牢就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周宸筱然一惊,他迅速来到牢房的最外侧,看到那些牢犯口中的贵女果然是周蓁蓁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置信,接着便是面如死灰。
“蓁蓁,他们把你也抓进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蓁蓁迅速看了过去,见真是周宸,再听他的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多稀奇?对方本来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她扭过头冲着他喊,“我前几日就被抓进来了。”
一时间周宸的脸色很难看。
看着她被押着往里走,周宸大声地问道,“他们抓你的罪名是什么?”
“最开始的罪名是与你同伙,私藏了你偷盗而来的脏物‘药典’。药庄被关了,制药厂也被关了。现在我的罪名是所研制的安宫牛黄丸涉嫌杀人。”
狗屁!周宸往墙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是他连累了蓁姐儿!
周蓁蓁没有隐瞒。她第一次被押进来时,是蒙着头的,说明沈氏一定在顾忌什么。加上之前禁止他们周氏的人探视她七哥,沈家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怕她七哥知道她也进来了吧。
现在看她七哥的表现确实如她所猜。
周蓁蓁能猜测出来沈氏为什么会这么做。沈氏诬陷她七哥的两项罪名,不一定能经得起推敲。恐怕这点沈律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她是沈律,一定会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以她七哥为突破口,想方设法在升堂前,从他这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更有利的证据。
现在再次将她抓入大牢,却不搞之前那一套了,原因嘛,愤怒外加图穷匕见是其一,其二,怕是在她七哥身上也没讨着好。
想到这,周蓁蓁轻轻吁了一口气,她七哥也没让他们算计得逞,真好。
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为她的新罪名,有人因服用安宫牛黄丸死了?安黄又不是毒药,即使遇到不适应症的人,也就是肝肾功能衰竭的人,也不会一下子就致命。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她没见过尸体,官方杵作的尸检说法也还没有出来吧?死因尚且不能下定论。
她卖出的安宫牛黄丸不多,且她为了预防一些情况,其实每一粒的安宫牛黄丸她都做了标记,有相对应的编号,且她卖出去的药,买者都有相关的身份信息。
只要查一查,就能大概知道是谁手上的安宫牛黄丸出问题了。
从她手里出去的安宫牛黄丸也不多,她外祖家给了两粒,袁溯溟给了两粒,他们一个远在江阴,一个远在京城,和庐江这起案子的关系不大。且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主,大多都应该是备用在家的。
药庄开张前,顾氏、盛氏等六大家族除沈氏之外都到三秦制药厂大批量买过药,当时每个家族匀了三粒安黄给他们:然后周氏七个房头,她还每个房头的当家人都送去了两粒:药庄只在开张那天卖出了三粒:还有给了她七哥一粒:为救莫老安人用掉一粒:有了这些信息,很容易就查出是谁手上的安黄出了问题。
周蓁蓁强迫自己入睡,因为她知道,明天她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且,她装孙子够久了,现在一切都差不多成定局,终于不用再装了。
明天升堂,她不必再示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