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一幕是在管事的走了之后才发生的,厨房里一位主厨对新来的小主厨发难,而另一位法国主厨装聋作哑事不关己,其他地位更下一级的帮厨员工们自然更不敢开口,一个个脸色不安。

对于这种明晃晃的年龄歧视,透已经熟悉到麻木,相比起西方,更重长幼尊卑的东方其实更容易发生年龄歧视这种事,不只是因为年纪小办事不牢靠的刻板印象,更有一层“我是大人,你小孩就该怕我敬我听我话”的主观意识在。

透现在这副面孔如果只是用来卖萌当团宠那是无往不利的王牌,但如果说她想做点什么正事,想挤进一些严肃的圈子获得能与他人的认可反而会成为一种阻碍。不管是本体世界还是异世界,以貌取人永远是人类的本质之一,次数多了,她已经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位一看就是负责和式料理的厨师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是一个理应明辨事理的年纪,但或许正因为对自己明辨过的事理太自信太笃定,反而对认知以外的人和事形成了偏见。

这种人透也见过很多,无非是在一项领域上取得了不错的成就,逐渐过度自信慢慢看不见也听不见别的东西了。

所以少女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径自去换上从德轩楼带来的厨师服——她身量小,除了德轩楼给她量身定做了几套厨服,其他的通用款还真没有适合自己穿的。

女孩这种不屑搭理的态度让习惯了年轻人敬重和捧着的料理师傅很不高兴,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对自家徒弟的那种斥责:“我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慢条斯理扣着外套扣着的透这才抬头看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姓铃木?”

“我不是。”这位和食主厨下意识地应道,但他是铃木财团旗下的一家高级寿司店的大厨。

“哦。”没等他说出来少女就淡漠转回头,这次看都不看他,自顾自理好头上的厨帽,“不姓铃木,你在这边大声嚷嚷指手划脚的样子还挺滑稽的。”

噗!

有紧张听着动静的厨工忍不住笑喷,这个负责中餐的主厨看着年纪小声音甜,可嘴巴是一点不饶人啊。

“你……!”和食主厨顿时面露怒容,都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厨刀就气怒地朝那边走去。眼看中年男人手握着菜刀气势汹汹的样子,其他不想惹事的厨工见状纷纷要去阻拦,吵架没关系动手闹出事可不行啊!

只是厨工们刚做出伸手上前阻拦的动作,只听见另一边响起刀刃磨擦时特有的金属锐声,那声音并不刺耳却无端的凌厉,一下子将刚要闹腾起来的场面封印住。

“怎么了?”已经拿起厨刀的主厨少女淡淡抬眸,两把锋利的菜刀在她手里转出看不清残影的刀花,“你拿着厨刀难道不是准备料理,是打算跟我比武?大叔,你要跟我这个黄毛丫头打架吗?”

和食主厨脸上的青筋轮廓更深了,却只能硬生生咬牙忍住,他已经四十好几,儿子都有两个了,跟一个看着才13岁的小姑娘动手不管有理没理最后都是他没理。

而且这女孩过于平静的眼神和镇定的气质也告诉他,这种人绝不好惹。也是,能被铃木家请来担任主厨之位的人,哪怕是看着年纪小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毕竟主人家不可能请一个无能之人去负责宴席上的中餐料理。

从外表的轻视里走出来的和食主厨慢慢理智回笼,或者说就算有意见也不会这么蠢地当众跟人起冲突,他默默收回怒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气氛虽然有些僵硬,但好歹勉强安稳和平,其他厨工们也是松了口气。

对此,透是完全无感的,来找麻烦的人自己安分了也省了她的事,毕竟比起法料和日料,中餐的烹饪前奏和准备要更久更多,为了照顾宴会上那么多的来客,数量也是不少的,看过管事给过的数据清单,透知道自己有得忙。

简单的清洗和切配工作自有厨工帮忙,但一些精细的活计,比如将食材应菜品的要求改刀成苛刻的细丝或其他形状、名贵食材的泡发或腌制、一些高等汤料的秘制处理……等等,都是要由主厨亲自制作的。这种等级的宴会不可能让客人吃事先做好端上的饭菜,全部都是现做现端上去的,也意味着透在船上的这段时间会一直忙碌到宴会结束。

……不过架不住她动作快啊。

厨房的气氛由一开始因为尴尬而安静,渐渐的变成因为震惊到发不出声音而安静。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一开始工作就仿佛开了快进键一样的小主厨,菜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整齐而密集,几乎如同疾风骤雨,那些提前洗好送上来给改刀的大块食材在几分钟内变成了无数盘片或丝;五六个灶头被要求同时开启,大锅被架上火头,每一口锅里熬着不同的底料,有高汤,有清汤,也有卤料和特制的混合炸油……就算同时开火,少女也是有条不紊将备好的各种食材或者香料投进了相应的锅中。

一时间,厨房里被划分成三大区域之一的中餐料理区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气。

“完成了。”忙碌了五个小时,完成了别人一整天的前期工作准备,透将这些提前处理好的食材与汤底一一归置好,冷藏的冷藏,需要保温一直煨的继续煨,还要腌制的就接着腌等到了时间再过来处理也不迟。

空闲下来的透没有亏待自己,趁机用多余的食材做了一顿好饭,喂饱了自己的同时也没忘记分给自己区域的厨工,然后在一双双迅速沦陷的崇拜眼神里摆摆手,潇洒走出厨房,去游轮的甲板上吹海风消食去了。

这期间,刚见面就出言不逊的和食主厨屁都没敢一个。同样是厨子的他在见识了那样的刀功和厨房掌控力后已经完全兴不起之前蔑视情绪,甚至在对方在他旁边路过时都是特意转过脸当作没看见,就怕这小姑娘找过来给不痛快。

但显然,对方根本不屑搭理,路过时别说脚步没停,就是眼睛都不带斜看一眼日料厨区的。这让和食主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堪。

隔得远些的法料大厨则是暗暗庆幸,就算擅长的菜系不同,他的眼睛和鼻子也能感受得出,那女孩做出来的中餐料理绝对完胜自己的法料。得亏一开始他只是袖手旁观,没故意上去找麻烦,不然难堪的人里头还要再多一个自己了。

莎贝莉丝号此时已经在海上航行,倒不是说现在就要开去哪里接宾客,而是前往了水产丰富的海域去打捞最新鲜的渔获——这些也是为了参加庆典的客人提前准备的小娱乐,据说可以让客人们随便玩一玩DIY烧烤什么的,有些不好现场打捞到的鱼虾蟹现在就能备起来扔进缸里养着了。

万恶的有钱人。

少女的心底浮现了这句话,并且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带着海腥味的海风一阵阵刮过,也吹掉了透从厨房里沾上的烟火气,少女扶着栏杆看着远方的大海,这种闲适倒是和甲板上不停做清洁打扫的水手们形成鲜明对比。

“喂,那边是船长室,不需要我们负责打扫的!”身后,有两个员工在说话,确切的说是一个员工在制止另一个继续往前打扫的员工,“我们只需要负责第一层和第二层的甲板,其他的地方不用我们管知道吗?”

“哦哦,是是。原来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除了甲板这两层楼里其他的地也是我们清扫呢!”被提醒的那名员工连忙道谢,听着十分年轻的声音让透不由转头去看了那边一眼。

这时劝他不要往船长室去的员工已经摆手离开,而另一个则站在原地,一手拿着清洗甲板的拖把另一只手也朝对方摆了摆,看身材十分年轻,大概是因为海风很大的关系,那年轻的水手又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低垂的帽檐挡住了他大半边的脸,从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带着嘴唇的小半边下巴。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水手转头朝她这边看来,被挡住半边的脸立刻向她露出谦卑讨好的笑。透挑了挑眉,又将头转了过去,继续看海。

那个水手有问题。

少女在心里笃定道,她想起了自己前些天看到的某则新闻,好像某个怪盗给铃木财团发了什么预告函,说要在庆典当天偷走他们的传家之宝。

“真是麻烦。”手抓着栏杆,透无奈叹气,“嘛,随便吧。”就算自己正在铃木家的船上给他们打工,只拿着主厨薪水的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去主动给人抓小偷,那不是警察和职业英雄的事吗?

当然,如果他自己撞上来那又是另说。透并不觉得这机率很大,因为庆典开始之后,她应该会忙得除了厨房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这样想着,透离开了栏杆,又往别的地方闲逛,很快在水手们打捞渔获的地方停了下来。

豪华游轮上的一切设施都是最顶尖的,捕鱼器自然也不例外,透过去时,刚好看到两个水手正在将投下的渔网往上拉。

“上来了上来了!我有预感,这一趟里一定有个大家伙!”

“不知道是金枪还是加吉呢!”

“金枪?你想得美,小心是虹鳟,让你连三文鱼都捞不着!”

收获这种事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两个水手边捞边笑哈哈地说着话,他们的周围除了透以外还有其他刚好有闲的人站在一旁看热闹。

“要是有成色不错的三文鱼,就现杀做成刺身现吃了吧!”

“好主意!反正这时候杀一两条没人在意的!”

“刺身?你的刀功行吗?”有人取笑,突然将话题引到了透的身上,“不如让这位小妹妹帮忙料理下?”毕竟她身上还穿着厨服。

听到这些高高壮壮的水手们没有恶意的调侃,透心里的念头一动,刚想说话时眼前的视线忽然一阵模糊。

熟悉的意识恍惚感如水波一样一闪而过,她眨眨眼,发现自己依然在海上。

但是脚下站着的船模样变了,周围站在她旁边的人也变了,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无论哪个世界都差不多。

意识到自己再次穿越的透这回还没好好打量周遭的新环境,船头前方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跃出一道遮天蔽日的庞大黑影。

“啊——!是捕获等级20的金枪鲨鱼啊——!!”

人群里暴发出尖叫,大家纷纷奔逃朝船舱躲去,反而很快将站在原地未动的娇小少女给显露出来,她正好奇抬头,看着眼前这一条光是目测就有船体一半大小,有着鲨鱼的体型和金枪鱼外形的怪兽张开满嘴的利齿朝着船头呈抛物线式的啃咬而下。

——山羊座·圣剑!

下一秒,巨鲨被分成了两半边,恰到好处地砸进了轮船两旁的海水里。

数分钟后,甲板上到处都是开心享用起鱼肉的人群。

“哎呀,不愧是捕获等级20的金枪鱼刺身啊!”

“这鲜嫩的肉质,这无与伦比的口感,简直太棒了!”

有些人边吃甚至边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一切都要感谢透小姐的出手相助,我们非但没有葬身鱼腹,还有吃到了难得的美餐!”

“为我们强大又可爱的美食猎人干杯!”

所有人都朝场中央的少女举杯,热情地表达自己的感激和谢意。

因为杀了一条大鱼,不但收获感激和金钱报酬,并且还被安上了“美食猎人”名头的透小姐:“……”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

摸了摸口袋里以日币为单位的零散纸币和一张银行卡,以及她在日本根本听都没听过的金枪鲨鱼这种怪物,她笑不出来。

半天后,在船长友好亲切的挥别下,透很快到岸下船,站在港口码头,少女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城市名,久久回不了神。

透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穿越前做的事,当时的自己在听到水手们邀请她帮忙做刺身时,心里忽然闪过一条如果靠吃美食就能长高就好了的念头,然后,没一会儿自己就突然来到了这个美食的世界,还是一切都围绕着美食展开的世界。

利用美食提升自身,人们追寻美食,争夺美食,甚至为美食发动战争——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到处都是美食和吃货的世界,「美食」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事物没有之一。

通过在船上和那些土著居民的交谈,大概了解了这世界的风格后,少女久久回不了神。

通行透,女,本体世界年龄15岁,4岁觉醒超能力,历时11年,她的穿越个性终于稍微出现进化的现象。

它似乎能稍稍按照她这个持有者的想法带她穿越到有相应关键词的异世了——虽然依旧粗暴野蛮毫无征兆。

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进步,加上前两次的异世界都出现的穿回去的紧迫感,也意味着她一直想要的自由穿越并非不可能。

但是……升级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透想起了第一次有回去预感的猎人世界,似乎是……在她杀了飞坦彻底抹除被虐杀的童年阴影,解除精神上的心理疙瘩的时候。

换句话说,还是和她的精神意志有关?

除了纠结这个重点以外,透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没有受到任何压制,实力百分百解封了!

这是非常可怕的事,眼前看起来如此平和安详,大家都只是为了吃而努力的世界,却让她在其他异界积攒下来的巅峰实力毫无任何限制——要知道,从圣斗士的世界修行完毕后,她已经拥有了粉碎整个银河系的恐怖力量啊,却依然没触到这个世界隐藏的战力天花板。

这个世界……远没有表面这么平和,相反十分凶险,这不仅代表了她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更意味着有起码一个以上的本地土著可以杀死她。

不能大意。少女眯起了眼睛,心底早已不用看普通世界的眼光看待周遭的人了,为了不再被人半路杀死,这次少不得又要走上不断变强升级的道路。

正这么想着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时,不远处,一个年迈的老爷爷坐在躺椅上,一边享受着码头吹来的海风,一边正在给伏于膝头的天真小孙子讲着非常美味的童话。

“这世上有一座终年被冰雪覆盖,上面满是入口即化的香草、薄荷与巧克力冰淇淋球连绵而成的山脉,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如果入在锅中加热,会变成香醇浓厚的可可,也被称为可可雪花。”

“还有一座森林,生长在里面的巨树结着成熟后就一片热腾腾的猪排饭、天妇罗和牛肉盖浇饭等等各种盖饭的美味果子。”

“还有一片火山湖,终年热气不散,但湖水是美味香浓的火锅汤底,里面游弋着无数美味的丸子鱼、肉糕蟹……”

“哇——”小男孩听得口水都流了一大片,“好,好想去吃哦!”

老人见状哈哈大笑,亲昵地刮了一下孙子的小鼻头:“爷爷老啦,是没办法带你去那里尝尝啦。不过以后等你长大了,成长为一个优秀强大的美食猎人,就能自己去喽。”

以为是童话,但从老人那语气里分析出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透全身一震:“!!!”